刚进12月，A国的大街小巷已经有了节日氛围。

    顾谨坐在特里尼蒂的店里，看着对面商铺的员工试图在不毁坏新换的玻璃门的情况下，把仓库里那棵2米多高、缀满装饰物的圣诞树搬出来。

    他们已经尝试了快一个小时，她也看了近一小时，除了树上的装饰滚了一地外，没发现有任何进展。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特里尼蒂端着两杯咖啡，坐在顾谨对面的布艺沙发上。

    顾谨转头看向她：“在浪费生命。”

    “你自己加糖，”特里尼蒂把其中一杯咖啡推到顾谨面前，“我说你啊，不是谈恋爱了吗，不去见男朋友，怎么总往我这跑。”

    顾谨从糖罐里拿了几块方糖扔进杯子，没控制好力度，咖啡漾起一个小波纹，溢出的液体顺着杯壁滑到杯托里。

    “怎么不说话？”特里尼蒂喝了口咖啡。

    “说什么啊？”顾谨看着杯上的咖啡渍，其实不妨碍她喝，但她就是觉得碍眼，伸手从纸巾盒里抽出几张纸认真地擦了擦杯子，“平时总说我找不到人，现在我在你跟前，你反倒嫌弃上了。”

    特里尼蒂无奈地耸了耸肩：“我只是觉得你恋爱谈的反倒心情差起来了。”

    “没有。”顾谨下意识反驳，转念一想，好像也对，和秦纪阳之间身份转换，但她并没有适应良好。

    “下礼拜你生日，是办派对，还是打算跟男朋友度过甜蜜的二人世界？”

    听到二人世界，顾谨烦躁地蹙了下眉。上个月秦纪阳就跟她说生日他们自己过，听他话里意思，似乎要去其他城市或国家。

    他卖关子，话只说一半，她不知道去哪，加上他们交往这一个来月，秦纪阳虽然挺绅士，他们最亲密不过牵手，但她偶尔能感觉到他的克制和欲望。

    但谁知道他能坚持多久。

    男女之间的力量差，她早在秦纪阳身上见识的淋漓尽致，心里也清楚，他们早晚要跨过恋人的最后一步。

    但不是现在。

    所以今年的生日怎么过，他们俩还在僵持中。

    “你们俩谁给我拍张照。”

    顾谨循声看去，索尼娅穿着一件白色抹胸婚纱，正提着裙摆风风火火朝她们走过来。

    索尼娅要结婚了，明年5月。

    顾谨手托着腮，从上到下仔细打量着索尼娅，夸奖道：“你美的让我都不敢直视了。”

    索尼娅很受用。

    顾谨又看向特里尼蒂：“你设计的裙子很漂亮，和索尼娅简直绝配。”

    特里尼蒂得意地翘起下巴：“放心，索尼娅婚礼那天，晚上派对的裙子我已经给你设计好了。好好期待吧。”

    顾谨是特里尼蒂品牌的忠实客户，大部分宴会都会选特里尼蒂设计的裙子，欣然说道：“真期待那一天。”

    特里尼蒂拉住索尼娅的手，检查裙子哪里还需要改进，想到什么，抬头问道：“那件丝绸的呢，你脱下来后放在哪了？”

    索尼娅抬起手向后指了下：“椅子上。”

    “天！”特里尼蒂急的从椅子上蹦起来，“你知道那条裙子有多难熨吗？！我熨了整整3个小时！”

    她边说边冲进更衣室善后。

    索尼娅冲特里尼蒂的背影做了个鬼脸，然后把手机递给顾谨：“拍清楚点，我要发给马西莫。”

    马西莫是索尼娅的未婚夫，家族是I国最大的酿酒企业，其中一款以家族姓氏命名的红葡萄酒，一瓶就价值上百万。

    顾谨拍完照，把手机还给索尼娅，看着她一脸幸福的和马西莫发信息，有些感慨。

    索尼娅和马西莫是家族联姻，两人虽然年龄相仿，但二十几年毫无接触，去年新年上由长辈撮合，交往了两年，终于准备步入礼堂。

    联姻是稳固阶级最有效的方法，顾谨身边很多人到了年纪都会选择听从家族安排，选一个门当户对的人结婚。

    但她以为索尼娅这么激烈的性子，一定会对这段包办婚姻反抗到底，没想到还是妥协了。

    好在结局皆大欢喜，索尼娅和马西莫喜欢上彼此。

    顾谨想到她和秦纪阳，撇开威胁的话，他们是自由恋爱，可对她来说，和联姻也没多少差别。

    她不爱秦纪阳，甚至谈不上喜欢，七年过去，她更不敢说了解他。

    他们现在交往，后面会结婚生子，想到这些，她胸口沉得厉害。

    她没退路，前路也是一片泥泞，她不知该怎么走下去。

    “你是怎么爱上马西莫的？”见索尼娅终于放下手机，她忍不住问道，“你当时不是很反感联姻嘛。”

    索尼娅垂下眸，像在回忆过去充满棱角的自己：“当我发现自己反抗不了时，那段时间很痛苦，我愤怒自己如此懦弱，又无法狠心抛下家族。有一天我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皮肤暗淡头发枯燥，我知道不能这样下去。”

    “我开导自己，马西莫和我从社交场合认识的陌生人有什么区别呢，他们是一样的，换一个方向想，他或许和我一样无奈，要接受未来和一个没有感情全然陌生的人一起生活。我收起了对他的敌意，去寻找他身上的优点。”

    “我妈曾对我说，婚姻就像织毛衣，男女双方各拿一根毛衣针，但只要两个人目标一致，共同努力，就能织好一件毛衣。我很开心马西莫和我的想法一样，我们都想经营好婚姻。”

    她说着笑起来：“比起夫妻，我更喜欢盟友这个词。”

    索尼娅的手机响了起来，她看向来显，嘴角高高翘起：“是马西莫。”

    顾谨点了点头，听着黏糊的准夫妻聊电话，她转头看向窗外，对面店铺换了方法，把圣诞树用布裹起来，把树横过来抬出了仓库。

    她一边在心里为他们的成功鼓掌，一边思考着索尼娅那番话。

    半晌，她拿起桌上的手机，找出秦纪阳的聊天框，编辑好文字，点击发送。

    【生日按你说的】

    对面很快回复。

    【好】

    顾谨正要把手机锁屏，秦纪阳又发来一条。

    【我很开心你能同意】

    她没再回他，把手机放回桌上。

    既然没退路，那就在前面修出一条她满意的路。

    ——

    一周时间转瞬即逝，顾谨的生日前一天有演出，谢完幕她走进后台化妆间。

    推开门，观众指名送给她的鲜花被摆在门边不远，花香扑面。她扫了眼，想到什么，看向梳妆台，台面上放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她走过去抱起那束花，花上面没有卡片，但她知道，这束花是秦纪阳送的。

    在他们确定关系后的第一场演出，秦纪阳让人给她送了花，当时送花的人特意说了一句是她男朋友送的，舞团很多人都听到了，之后每场演出，过来替秦纪阳送花的都是同一个人，在他们这混了个脸熟。

    这束没有留言的花享受了男朋友特权，每次都会被爱丽丝放在她化妆间的梳妆台上。

    顾谨把花放到一边，自从这束红玫瑰出现，她倒是再没收到过粉玫瑰了。

    她脱下演出服，换成自己的衣服，然后拉开椅子坐下，照着镜子开始卸妆，舞台妆很厚重，在脸上并不舒服，卸完她只简单擦了层保湿。

    最近又降温，她早早换上了羽绒服，穿好外套，她拎过皮包，把金属包链在手掌上缠了几圈直接拿着，又环视了一遍化妆间，看看有没有东西落下。视线停在那束红玫瑰上，之前秦纪阳的花和其他人送她的待遇一样，就留在剧院，她想起那天和索尼娅聊天，犹豫片刻，走过去把花抱在了怀里。

    冬天的夜晚寒意刺骨，顾谨从员工通道走出剧院，没走几步，看到秦纪阳懒散地靠在车门上，车祸相当于大病一场，他的身形比之前清瘦许多。

    她快步走过去：“你怎么过来了？”

    走近才发现他身上最厚的衣服就是一件西装外套，顾谨不由蹙起眉，有些生气：“上午才出院，现在就穿这么少，你是打算再回去吗。”

    秦纪阳垂眼盯着顾谨怀里的花看了几秒，眸中掀起浅浅涟漪。

    “花，你喜欢吗？”

    顾谨正等他解释，闻言愣了愣，有些迟缓地反应过来，其实那些被她留在原地的花，秦纪阳是在意的。

    她抿了抿唇，轻声说道：“喜欢。”

    说完话锋一转：“还有，别转移话题。”

    秦纪阳笑着拉过顾谨的手：“我一直在车里，就出来站了几分钟。况且，我也没那么娇弱。”

    他声音本就好听，语速比往常要慢，声调微微上扬，带着明显的撒娇意味。

    顾谨经常对别人撒娇，或许她长得太柔弱，很少有人向她撒娇，更别说是个男生，那种感觉很新奇。

    她盯着秦纪阳的脸，杏眸澄澈天真，秦纪阳觉得心尖像被一根羽毛轻轻拂过，很痒。

    他喉结滚了滚，垂在身侧的手克制地紧紧攥着，半晌，嗓音喑哑道：“上车吧。”

    说完侧过身去拉副驾车门。

    顾谨没察觉他的异样，弯腰钻进车子。

    在车里秦纪阳跟她透露了些明天的生日计划，他们今晚就要乘飞机去G国附近，听他话里提到的当地气温，明显不是G国。

    顾谨实在想不出他们要去哪。

    光G国和A国就相距九千多公里，飞机至少要飞12个小时。

    一个生日跑那么远，说实在，有些不值当。

    但她既然决定按秦纪阳的安排，这一切就全交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