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出地方位置幽僻。来往的除了宫人,甚少人此时来此。
“殿下是不是思念先帝了?我们要不去奉先殿祭拜?”
乌施微只在出嫁之日来过奉先殿辞别,剩下的日子,她就算回宫也不敢来此地。
“不去,去了我会哭,丢人。”
“奴婢陪你,不丢人的。”
乌施微撇撇嘴巴,又想哭。
“现在约莫不到午正,时间还早,殿下时间充足。”
另一边,陈婉儿和她的婢女捂着脸一路疾行。
一路上,婢女小竹都在愤愤不平:“小姐今日之耻辱,我们万万不能忍的。我们小姐金枝玉叶被一个宫女抱团欺负了,还那么多宫人看见了,传出去,我们在扬州怎么见人。”
“你闭嘴!本小姐不懂?要你多嘴。”陈婉儿的脸被抽肿了,胀痛的厉害,说句话都只能嘟囔。侍卫折磨人很有一套,只见肿不见红,那一个个巴掌下去只破了一点皮。
那两人走了后,侍卫就将她们放了。她又气又羞,也不敢顶着个肿脸去见母亲。偷偷摸摸的跟着她们,还真让她俩追上了。
陈婉儿和小奴婢蹲在草丛里偷看,那两人在凉亭里的好不惬意。两人蹲得腿脚发麻也不见人出来。
“小姐,我们为什么要在这偷看,打人不应该面对面吗?”
陈婉儿瞪了她一眼,“偷袭懂不懂。”她又回过头压底声音,手里揪着身侧的青草花叶,愤愤道:“这两人作甚这么久,难不成不出来了。”
小竹一边躲着其他宫人,一边注意她们的动作,很久她突然转头:“小姐,你看这些宫人,他们的动作,为何他们会向她们两个行礼?”
陈婉儿也注意到了,嘀咕道:“难不成是哪家的小姐?”
陈婉儿皱着眉头思索一会,然后迅速否决:“一定是比他们级别高一点的大宫女,哪家小姐不满头珠钗,锦衣华服。她连头发没支发簪装饰,哪里像个小姐模样。”
“着实奇怪,但那人实在长得美,奴婢从没见过这样的美人,难不成是位不受宠的妃子?”
“行了,人出来了,我们上!”
陈婉儿手里抓了一把泥,慢慢挪过去。
白芷跟在殿下后面抬头就见草丛里一片嫣红,还未反应过来就见突然蹿出一人,朝着这方向丢了什么东西。她下意识拽过公主去挡,哪知后方还有一个,到底没拦住,两人的衣裙上沾了一身脏污。
乌施微刚才哭得晕晕乎乎,走路还打着飘。倏地腿上一凉,湿嗒嗒的泥巴溅了一身。
她原本的悲伤戛然而止,无名之火直窜心头。抬头就见到这位刺史之女恶狠狠地瞪着自己,手里一片脏污。
陈婉儿见自己一击即中,立刻跳出来指着她大笑:“哈哈哈哈,没想到吧我会在这等着。让你清高,让你尝尝丢人的滋味。这次可就不是衣服了。”看着她的动作还要再泼。
乌施微瞳孔一缩,下令道:“白芷,按住她的奴婢!”
白芷也要气疯了,她干净的衣服,全毁了。闻言便撸了袖子要痛揍她们一顿。
乌施微也不再给她好脸色,步步紧逼,满脸阴郁,看不出意图。
“你…你做什么?”陈婉儿有些怵。乌施微冷脸的样子很是唬人,加上又高,整个人气势非凡,硬是压了她一头。
陈婉儿朝后退一步,忽然拔了头上的发簪对准她,“本小姐可不怕你,你敢过来我就扎你喉咙,看谁够狠!”
比谁狠?乌施微偏偏头看她,那金簪对她而言毫无威胁。但是对方的态度让她很是不爽,她现在很想揍人。
她到底是乌家血脉,冷血、疯狂根植于骨血,只等理智脱缰便汹涌而出。
她这么想着,手里就有了动作。一步上前捏着她的手腕打掉那支簪子。然后提着她的衣领将人拎起来。
而那边那小奴,迎面就挨了一巴掌。白芷给她打了左右对称,一巴掌就将人扇倒,踩住她刚才扔泥巴的手,另一只手当场被卸了,痛的一声惨叫。
陈婉儿吓得要死,“该死的,你居然这么对我,你知道我父亲是谁吗?”
“知道,刺史千金,你已经说过了许多遍。”
“那你,那你还敢……”
“抱歉,你遇到疯子了,大小姐。”乌施微咧唇朝她一笑,阴恻恻的,像是吃人的妖精。
说着两人来到池边,陈婉儿顿时明白了她的意思,她疯狂挣扎起来:“你放开,你要害我,你会后悔的,小竹快来救我……”
她在找的小奴正被白芷按着不能动弹,根本帮不了她。
下一秒,扑通,一阵落水声。
“小姐!”
“殿下!”
乌施微卡住陈婉儿的脖子一起跳了池子。
但白芷不知道,她吓得要死,这下作东西居然还能害殿下!殿下会水,但也架不住偷袭。
她踢了发愣的小奴一脚,“还不救人?”
那小奴趴在地上茫然道:“奴婢不会水啊。”
“扬州的不会水?要你何用?”
白芷剜了她一眼,随即跳了进去。
那小奴干巴巴等了一会就见她一人湿漉漉的爬上岸。她迎上去问:“我家小姐呢?是不是被你们害了!”
“长了张嘴只会吃饭?”白芷根本不想理她。
在水下,殿下让她上来,那丫头会凫水,且会闭气,根本没问题。
小竹急的没办法,忽的想跑,白芷再次将人按住。两人被迫坐在一起在岸边晒太阳。
小竹只觉得遇到了魔鬼,这人不救自己的主子也不救她的主子。若小姐死了她也得死。
小竹突然绝望。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然后就是熟悉的男音。
“白芷姑娘,你怎的在这里?”
白芷起身向温拂柳行礼。
温拂柳才注意到她的狼狈:“你这是怎么了,怎么弄了一身水渍。旁边这是?还有殿……”
白芷一把拽过身边人搂紧,打断他的话:“我们俩打闹玩水,公子不必忧心。”
哪知道这小竹审时度势,觉得此人气质不凡是位贵人,便迅速插嘴:“公子救我,这人和她的同伙有疯病,她那同伙还将我家小姐丢进水里,自己还掉进去了。”
“你说谁掉进去了?”
“该死的。”白芷暗暗骂道。乌云桑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脸色黑的似乎能滴出水来。
她死死捂住小竹的嘴,结结巴巴打哈哈:“没谁……她脑子不好,乱说话。”
奈何已经没人相信她的话。温拂柳已经在一边脱鞋,准备下水。
“白芷姑娘,了了果真在水里?”
白芷无奈点头,她上前拦住温拂柳,又不好直接说明,只得含糊道:“您不可下去,你放心,她没事的…”
还没等她说完,又一声水声。乌云桑已经跳了进去。
完了。公主吩咐的全搞砸了。
温拂柳站在岸边,袜子衣摆湿了一片。
“您不必忧心,真的没事。殿下今天遇到了个奇人,那人自称……”白芷开始叙述今天之事。温拂柳听得沉了脸色。
“驸马,为了您的身体考虑,真的不可下水,殿下和那女子都是水性极好的,殿下有分寸。”
温拂柳不再接话,只是忧虑地望向水面,似乎要看到水底。
没过多时,忽然远处多了些脚步声。白芷脸色一变:“不好!”
那小奴早就跑没影了。
远处熙熙攘攘伴随着嘈杂,小竹引了自家夫人向此处而来,随行的还有一众女眷。听说了乌家小姐无辜被个宫人丢进水里,个个怒不可遏,要来讨个说法。
不一会儿,水面晕出波纹,哗啦,一人从水面冒出来。
众目睽睽之下,乌云桑裹挟着一身湿衣,一手抱着个青色一手提了嫣红,一步步上了岸。
温拂柳立即上前在乌施微挣扎出来一瞬,用外袍裹住了她。
乌施微被苦涩的味道包裹,这才注意到他,下一秒便扬起手,“啪”的甩到那嫣红女脸上。
乌夫人这才认出来这是陈婉儿。
“婉儿!”
“你是何人,居然打我乌家人。”
乌施微的手臂上晕出一片血色,青衣上格外扎眼。白芷瞪了眼陈婉儿,心疼的卷了袖子要看她伤口。
温拂柳按住她的胳膊,满眼忧虑:“她伤了你?”
乌施微刚想抽回手臂,又被乌云桑按住了。他小心地将衣袖卷上去,边见她手臂上有个血洞咕咕冒血。
他立刻就火了,一把按住伤口,表情不善。
“该死,你怎么不说受伤了!”说着他冲着宫人吼道:“太医呢,还不滚过来!”
语毕,他竟然想抱起乌施微将人带走。
乌施微先一步察觉出他的动作,向温拂柳后一闪,皱眉道:“十七,逾越了。”
温拂柳随身会带着个小药包,里面正好有金创药。他转身观察了她的伤,擦干净血,又取出药瓶将药撒上,最后用手帕打了个结包扎。动作轻柔细致,拧紧的眉头暴露了他的担心。
于情于理,温拂柳是她的丈夫,替她包扎无任何不妥。
乌施微由着他的动作一动不动。乌云桑的表情甚是难看。
而那陈婉儿,被一巴掌扇懵了,妆容花了发饰也歪了,整个人狼狈不堪,哭着钻进乌夫人怀中。
“母亲,这女人欺负我还打我,她把我按进水里,女儿差点就淹死了,母亲救我。”
小竹附和道:“对呀,对呀,夫人,那女子恶毒至极,还有她的同伙,奴的手臂就是被她卸了的。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乌夫人并不认识乌施微,男女不同席,自然也不认识温拂柳,乌云桑更是没与任何人见面,更是不认识。
那女子看起来穿着朴素,而身边的男子看着仪表不凡,锦衣华服的,似乎很不好惹。他们护着的人必然不是普通人。
乌夫人不打算率先撕破脸,她稍作考虑,矛头对准乌施微,质问道:“听闻是你欺负了我女儿,敢问姑娘是否确有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