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都快上了轿子的两孩猛的回头。谁有这个胆子敢叫两位皇子?
随从们也是满身戒备盯着这个不速之客。
作为兄长的乌时枢死死盯住这个面具人:“你是何人?为何认识我们兄弟二人?”
对方面具下一阵轻笑,声音沙哑带着男性独有的低沉浑厚,道:“你们母后是我的胞姐,你说我是谁?”
两个小皇子一愣,母后的弟弟只有一人,那人远在边关,何时回来的?
“小舅舅?”乌时栩警惕地观察了他戴着面具的脸,好久才不确定唤出一声。
池将军一家镇守边关,池小将军池青越作为家里最小的儿子,从小在边关长大,拢共都没回过两次京,年幼的皇子们更是不认识他这位小舅舅。
“母后从未说过小舅舅回京。你胆敢冒充皇亲?”乌时枢作为哥哥防备心颇重,年幼的孩子就想诈一下这陌生人。
没想到池将军回京的消息瞒的如此隐蔽,池皇后也算口风紧,连孩子都没告诉。
孩子的心思太显而易见。乌施微继续哄骗:“过几日姐姐的诞宴我会去参加,你可回去问问你母后,我是不是会赶回来。”
两位皇子半信半疑,互相看了眼点头。
乌施微作出关心孩子的学业的样子,像个苦口婆心的老父亲:“你们两个今日过来入学,感受如何,能听得懂吗?”
“本殿下才不想来,老师迂腐的很,满口之乎者也,空谈圣人之说。更何况我们要找的人明天才能见到,届时小舅舅可以来旁听。”
乌施微慢慢引导话题:“要用心读书,不能枉费了你们父皇母后的良苦用心。”
乌时栩早就放下戒心,满不在乎道:“小舅舅你可不知道,父皇说了若那温拂柳教不好就给他撤职,祭酒一职可不是谁都可以当的。”
果然,皇帝没安好心。看来日后她少不得跑几趟国子监,防止温拂柳真被这些个皇家子弟给欺负了。
她笑了笑,转移话题:“天色不早了,你们快回宫,代我向皇后问好,就说臣弟远在边关,甚是思念姐姐亲手包的元宵。”
“你真奇怪。”
小皇子虽这样说着,但心里已经信了七八分,答应后便行了晚辈礼驾车而去。
无人看见的面具之下,乌施微勾起了唇,笑容讥讽。
青云从暗处现身:“殿下,池小将军低调入京,若他知晓有人冒充他,难免会查到我们身上。”
“想要和他建立联系,自然要从他身边人下手。不用他来,我自会找上门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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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春暖花开之际。
和风正暖,推开被风唤醒的轩窗,清风穿过,窗子对着凉亭,庭院里种满了桃李,粉白一片,层层叠叠烟云般热烈,清风穿过,花香漫入室内,浸满了整个闺房。
窗边摆了只黑漆描金妆奁,乌施微由人伺候着,当窗取镜,映照出一张素色的面庞,柔软精致,白嫩的像一块乳酪。
白芷打开妆奁,挑出各色胭脂香膏,细细调试。
“殿下今日要化什么妆容。月妹妹今个儿学了新妆容,殿下可要试试?”
“听闻归元寺桃花开得热烈?”
“今个儿天气好,归元寺满山桃花盛开,城里好多人都去赏花啦。京中女子还研究出了桃花妆,点缀珍珠花钿,往那花丛里一站,好看的天仙似的。”
乌施微点点头,她今日外出务必是要打扮的娇媚一些,最好是能让人印象深刻的。
“那就看看蒲月的手艺了。”
“殿下,今天穿那件新做的桃花齐胸裙吧,人面桃花相映红正是应景。”
说着她去翻出那件轻盈飘逸的衣裙。那一件极其粉嫩细致,光是上面的珍珠花纹就绣了一月有余,内里是一片式绣花齐胸裙,外层粉白拼接压花大袖,裙摆锦丝邹藏褶渐变印花,披帛柔软飘逸粉绿相间。
白芷为她更衣,蒲月伺候她梳妆。
铜镜美人桃花面,对窗轻扫淡蛾眉。蒲月为她细细贴了珍珠,她左右看看注意到眉尾处一丝缺漏,沾了些胭脂在指甲上在那处一带,一抹嫣红隐入眉间,妖娆旖旎。
“我这般模样来个偶遇,你说有人会认出我吗?”
“应该不会,平日里殿下很少会化如此娇媚的妆容。今个儿去归元寺,殿下便安心做您想做的事,祈福赏花咱们全部来一遍。”
归元寺。
乌施微来此的目的就是为偶遇池家小将军池青越。戎铃枝被青云他们照顾一段时间,没有以前那般瘦弱,小脸上长了些肉。被青云牵着带过来时看到乌施微还有些发楞。
乌施微主动打招呼:“你就是枝枝吧。”
戎铃枝点点头,悄悄地抓紧青云叔叔的手。
乌施微注意到她的小动作,指了指天上的太阳,温柔笑道:“今日天气正好,姐姐带你去外面的寺庙逛逛,我们去向菩萨许愿让菩萨也帮忙找你的家人。”
归元寺香火旺,香客络绎不绝。后山开满桃花,祈福赏花吃斋饭成了这个季节的活动。
日出东方,来往的多数都是各家夫人小姐,焚香袅袅。
乌施微带着孩子跪在菩萨面前虔诚许愿。戎铃枝学着她的样子双手合十,合上眼睛。
乌施微慢慢睁开眼,青云跪在身侧示意人已到。
等到戎铃枝伏在拜垫上起身后,乌施微提议带她去后山赏花和吃东西。
青石小道上,乌施微牵着她小小的手慢慢走着。
“枝枝许了什么愿”
戎铃枝扭捏一会,有些脸红:“枝枝不能说,住持爷爷说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
“那你不说,我来猜如何,阿姐觉得枝枝和我许的愿是一样的。”
“让阿姐猜猜看,就不是你自己说出来的。”乌施微耐心哄着。
“是希望快些找枝枝的爹娘,枝枝可以快点回家。”
乌施微没有照顾孩子的经验,现在对外的形象是性格温柔又格外美貌的阿姐,笑起来眉间花钿嫣红,像是话本子中的妖精夺人心魄。戎铃枝听她两句话都快被哄得晕头转向只会连声“嗯嗯。”
“阿姐觉得你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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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一户人家进来。年轻的公子搀扶着一位打扮朴素的妇人,在住持的指引下捐了香火钱,跪在菩萨面前。
池青越跟随她庄重的动作,一步步敬香叩首,老夫人足足跪了一刻钟才在他的搀扶下起身。
“母亲,您忧虑多日,礼佛之事儿子代劳就好。”
池老夫人眼角带泪,手中绞紧了帕子:“枝枝一日找不回来,我便一日不得安心,她那么个女娃,在外面不知道要受什么苦。”
池青越满是伤心愧疚,闻言道:“母亲,我已经派人四处打听了,责任在我,我不该带她回京,她也不会丢。”
池老夫人叹了口气:“罢了罢了,走吧。”
两人刚出门,池青越莫名其妙就被人撞了下,来不及反应,那人头也不回跑远了。
池老夫人见儿子被撞,连忙抓紧人查看伤势,发现没什么大碍才道:“没规矩,这佛门重地如此莽撞。”
池青越招来下人搀着老夫人。自己退后悄悄摸出一张刚才被撞瞬间塞进腰里的纸条,摊开一看:
稚女身安,后山桃园见。
寥寥不到十字,字迹随性、气韵生动,不辨男女。
刚才那人!
池青越攥紧了拳头,迅速将东西塞回去。
枝枝真的在对方手中?为何对方知道自己行踪?母亲绝对不能被这种来路不明的消息惊扰到!
他一边保持神色不变,一边想往后山溜:“母亲,孩儿先不回府,听闻这归元寺桃花一绝,孩儿想在这里待些时辰。”
陪着伺候的妇人听闻道:“老夫人,大夫说您心气郁结,这归元寺后山桃花盛放,不如乘此机会您赏花换换心境,您身体垮了,小姐回来了怎么来看望您呢?”
“也好。”
池青越眉头跳了跳,也想不出反驳之语。
后山桃李漫山遍野,游人众多。
老夫人走了一段路边要休息,池青越将她们安置在凉亭,借口找水绕进桃林里等人。
桃花山上大多数是未出阁的小姐,花丛中追逐打闹,赏花扑蝶,一派美景。
池青越身姿挺拔,常年在边关风沙浸染,麦色皮肤,轮廓硬朗,不怒而威,和城里的公子哥白嫩的模样形成强烈对比。站在桃花树下就像是沙漠中的胡杨卓尔不群、坚毅张扬,来往的女性只敢偷偷瞄他,不敢靠近。
他观察周围,都是些身娇体软的京城女眷,完全不像是有刚才那人身手。
忽然,就见一人翩然靠近,铃声清脆。池青越警惕的将人拦下。
“你是何人?”
“你又是何人?”
“是你约我在此?那信笺是你写的?”
女子一身粉绿衣裙,眉若翠羽蘸血,肌似玉石染红,艳若桃柳,纤腰微步,袅袅婷婷立于桃林之间仿佛仙子妖精入世。她莞尔一笑眉目间皆是柔情,唯有一双眼睛冷淡疏离。
“池小将军久仰大名。”
自己回京之事外人可不知道,这女子又是如何得知。
池青越承认有一瞬间被对方的容颜迷惑,但他掐了一把自己,冷脸问:
“孩子呢?在你那?姑娘谈吐不俗、周身华贵,为何要诱拐孩童!”
“我诱拐?”那女子仿佛听到什么趣事一般,掩口笑了,“池将军当真忘了是您在盐城弄丢了你表侄女,如此血口喷人,不辨是非,你真是世人口中马踏万疆、剑寒九州的池青越?”
“旁人如何描绘全凭他们舌头,我只想知道姑娘把我引到此处目的何为?你有什么想要的?”
不愧是池家人,纵使远离朝堂,骨子里的算计与戒心都不会减少。
乌施微见他始终握拳,周身都是绷着的,不由得笑了一下,轻轻推了把碍事的桃枝,突然眨了眨眼睛,俏皮道:
“我不要什么酬劳,只想要池家欠我一份人情。”
她故意将尾音拖长,语调带了女性特有的绵软,如此时的桃花风拂面,愉悦清甜。
池青越恍惚间有些心驰神往,但他看到对方似笑非笑戏谑般的神情立即绷紧面孔,眉头挑起,一双幽寒的眸子眯了迷,眼神透露出危险气息:“你既然知道我池家,那就应该知道池家做人做事千仞无枝,从不受人胁迫,姑娘所言恕我难应。”
“那是我找错人了,既然如此我应当去找戎家,总归这孩子也只是你表亲,怕是换不来池家的几分薄面。”
“你威胁我?”
“怎会?我一个弱女子如何威胁你,而且我并无恶意,你不乐意就罢了。我朋友偶然救了这孩子,又托我将这孩子交还与你,现在她应该是在凉亭里与你母亲团聚了,早些回去,他们在等你。”她指了指山上的凉亭示意。
池青越视力敏锐,百尺之内都能一眼锁定,那凉亭也不过数米之远,丢失多日的表侄女正被自己母亲抱在怀里,几人又是哭又是笑。他眼底闪过一抹喜色,良久才想起自身处境,又正对眼前打扮娇媚如花妖的女子,目光充满探究之意:“你到底是何人。你朋友又是谁?”
“日后你自会知晓。”
乌施微作势要走。
“等等。”
乌施微抬头看他,眼底浮起一丝疑惑。
倒是池青越一派光明磊落模样,取了腰间玉佩递过去,语气郑重:“这枚麒麟血玉佩给你,若有难,你可凭此物来池府让我们助你,我们池家定不会失言。”
乌施微正经的上下审视他,池青越接触到她的眼神立刻偏过头去。
在乌施微观察来看对方已卸下防备,不似刚才处处挑衅戒备的模样,下巴嘴角都紧紧绷着。
确定他所言认真,乌施微才伸手接过血玉佩道了声多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