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兰心，苏府苏大小姐的贴身侍女，嗯……也不全是，因为我还有另外一个主子。
从前的二皇子，现在的端王。
十岁那年，有人将我从人贩子手下救出，给了我一处可以遮风挡雨的安身之所，那是我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穿上可以保暖的衣服，吃上有香味的饭菜，跟一些年龄相仿的姐妹共同生活，不用在夜里瑟瑟发抖，不用每天不是冻醒就是饿醒……我何其有幸遇上这样主子，当时我就发誓，这辈子，下辈子当牛做马也要报答主人的恩情。
一年后，我们各自都换了个新身份，被卖到了各个官宦家，几个好姐妹有些去了王侍郎家，有些去了周尚书家……算起来，我去的地方最好，我被苏侯府家的嬷嬷看中，成了苏大小姐的侍女。
可我一点也不开心……
大小姐的年龄跟我差不多的样子，但真的很幼稚，一天到晚总想着玩，除了这个，她脾气也不好，动辄就生气，喜欢罚我们……我虽然只见过一面我的神秘主子，还是偷偷小心地瞄了一眼，温和沉稳，同样是富贵人家的孩子，怎么差别那么大。
由于小时候的经历特殊，我察言观色的能力更强些，又或者说，我更会讨好人。
果然，这个喜欢被人捧着，夸着的刁蛮小姐常叫我我伺候她，还破格将我提拔成了贴身侍女，和另一位从小陪着她的惠心一同做事。
日日跟着小姐，我见到了一个万万没想到会在侯府见到的人——我从前的主子，他竟然是二皇子！
我愣在那里，连小姐叫我都没听见，回到明月庭里被罚扫地时我还处于震惊当中。
显然，那天我的异常二皇子也察觉了，他派人命我千万不能透露，让我在此好好做事，不要惹怒了小姐，以便一直留在她身边。
做侍女的本就是事事顺从小姐，再加上夫人常年修佛，小姐的性子越发不服管教起来。
小姐对我们并不好，我心里也有真正的主子，在我向二皇子透露小姐行踪等事的时候愧疚之心总能轻易消散。
直到有一天，小姐有些变了，她虽然和以前一样喜欢挑刺生气，但只是在口头上说一说，没有动不动就罚洗衣服，扣月钱……还常常和我们一起玩闹，而且不知怎么，小姐训斥的时候也没那么伤人了，生气的模样甚至还有些可爱，像个气鼓鼓的小兔子。
她一反常态主动找五小姐苏安安，要知道她俩从前是井水不犯河水，小姐也有些看不上她。
在疑惑中，小姐和五小姐的关系越来越好，有几天小姐和她说过的话比对我说过的都多！
小姐还总对她笑，小姐从没这么对我笑过！
当小姐将她送的那些衣物放在了衣柜的最底层，还吩咐着不要再拿给她穿，我当时应得又快又大声，第二天还偷偷又把那些往里面塞了塞。
小姐终于看清她的真面目了，五小姐有一次看小姐的眼神被她瞥到……晦暗执拗，真瘆得慌，平时倒是文静，哼，都是装给小姐看的。
说起来，小姐如愿嫁给了二皇子，二皇子他废了这么些心思在小姐身上，也是如愿以偿了吧。
我随着小姐到了王府，小姐成了夫人，但我还是喜欢在私下里叫她小姐，现在已经是我的专属称呼了，真好。
真希望日子就这样过下去，没想到有一天，具体来说是五小姐成亲的第二天，小姐又变了。
那个从前的小姐又回来了，变得和以前一样，不会和我说哪家的招牌最好吃，王府里哪个师傅做的点心合她心意，不会再向我抱怨着最近的烦心事……
王爷也不再爱笑了，来小姐这的次数越来越少，几乎是把书房当成了卧室，几次见面，也总是静静地听着小姐在说话，一声不吭，最后以公务繁忙为由离开。
我将王爷送到门口，听见身后传来东西碎掉的声音。
安王妃主动来找过小姐一次，我想着小姐从前最关心五小姐，五小姐又处处依赖着小姐，二人好不容易见面，应当是很欢喜才是。
我站在门外，想着五小姐来，小姐的心情能好些，没想到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五小姐就出来了，见了我就问了句：“你家小姐呢？”
我怔怔地看着她，心里有些明白她发问的缘由，但无从解释，因为那确实就是我从十一岁就开始接触的小姐，前几个月的变化，就像是那一场梦一样。
她似是本就对我的回答不抱什么希望，见我没有回答，轻轻摆了摆手，“罢了，好生伺候就是。”
我在原地看着她走远，明明衣着华贵，身后跟着几个奴仆，和当初在侯府大不相同，但那背影却透着落寞，裙摆的幅度有些大，很快就消失在视野中。
安王妃来过后几天，安王也来了。
他也变了好多，明明才过去数月，当初的少年意气少了，稳重节制多了。
一见到小姐，收敛的情绪泄了些，他冲动地拉住小姐的手，还说要带她走，我与小姐都是一惊，还未来得及将门口遮住，不叫人窥探，小姐已经将他狠狠甩开。
小姐命他离开，说可以当方才的事从未发生。
安王说他要去找王爷，说他怎么可以不守承诺，小姐觉得莫名其妙，让我把门口让开，说着送客。
兵荒马乱的，我担心安王爷再做什么冲动的事，顾不得后果，大着胆子说王爷就在正殿等他，让他快去。
又僵持了一会，他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小姐坐在椅子上，一脸疲惫，她呆呆地看向门外。
“我真的变了吗？”
屋里只有我一个人，我看着她的侧脸，“小姐一直是小姐。”
“呵……”小姐向内室走去，身子瘦削了不少，“是啊，我明明就是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