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初把她送到宿舍门口，眼底下还挂着青黑。
庄梦明知故问笑他：“你没有睡好吗？”
沈若初瞪了她一眼，“先去换衣服，一起吃早饭。”
庄梦乖乖的回去，宿舍的唐招娣和文英正在洗漱，见到她回来，文英象征性地问她身体好些了没有。
庄梦笑着说：“谢谢关心，好多了。”
“生病还是要早点去看。”文英不咸不淡地说。
“我先下去吃饭啦，待会教室见！”庄梦笑了一下，转身出了宿舍。
沈若初已经换了身干净的校服站在楼底下等她。
看着沈若初在给自己剥鸡蛋，庄梦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
明明应该害羞或者是害怕，但她却觉得和沈若初像是认识了许久的好友一般，自己任何的缺点都可以暴露在他面前，他也不会介意。
好像一夜之间，很自然的习惯他在身边。
然后她说：“我不吃鸡蛋的。”
“我知道，不过鸡蛋有营养，能吃还是吃一些。吃不下的给我。”
庄梦下意识要拒绝，沈若初却说：“这次医药费一共一千二百块，记得还我。”
“这么贵？！”庄梦瞪眼，早知道就不花那两块钱吃那个包子了。
“收据还在我这呢，记得报销。”沈若初含着笑把鸡蛋递在她的嘴边。
庄梦皱着眉，“只吃蛋白可以吗？”
沈若初就把蛋白和蛋黄分开，庄梦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含糊不清说：“我可以先赊账吗？我暂时没那么多钱。”
“那就写个欠条吧，待会上去就写。”
她喝了一口豆浆，不满道：“我以前借钱给你的时候都没说让你打欠条！”
“怪我咯？”
连着两节数学课，沈若初说要帮她打掩护，好让她多睡会。
“不用打掩护，老师也不管我的。”庄梦说。
然后她结结实实睡了两节课，手麻了好久。
课间操的时候还有些晕头转向，沈若初就帮她揉着手臂。
夏微菱啧啧几声，最终翻着白眼什么也没说，只讨论着晚上的圣诞聚会。
白川已经见怪不怪，百无聊赖翻着庄梦的课本抱怨：“不知道这样的洋节有什么意思。下午我还得出去买东西布置教室，烦死了。”
“这有什么好烦的？”周述尧饶有兴致地问。
白川一脸苦相，还是小声说：“圣诞过了就是元旦，还要再搞一次晚会。你是不知道花钱如流水啊，班费本来就没剩多少了。总不能因为这个又收一次班费吧，都要放寒假了。”
庄梦跟着点头，当家才知柴米油盐贵。整个学期下来，买扫把拖布水桶是花费，教室里大家喝的水也是花费，还有给老师们买过节礼物，大大小小都是钱。
接下来的两节是语文课，庄梦终于清醒了些，认真地听着老师讲内容，偶尔周述尧还会和她悄悄传纸条，吐槽老师的普通话不标准和照本宣科。
沈若初昨晚没休息好，两节课焉嗒嗒的，庄梦让他睡会，自己给他打掩护。
他一脸疲惫，揉着眉心看向她说：“还不是怪你，一晚上的折腾。”
庄梦摸了摸鼻子，这话说的，好像她昨晚做了啥似的。
沈若初中午也没有睡成，他让庄梦把脏衣服拿下来，他给她洗衣服。
“你才刚好，别做这种累活，我怕你又发烧了去医院住着。”他说。
庄梦有些不理解，“我不需要，等好了再洗不也一样嘛。再说学校有洗衣房…”
“洗衣房不干净。别啰嗦，衣服再堆着就要臭了。”
庄梦拗不过他，还是把衣服拿下来，蹲在旁边看着他笨拙的洗，还要指挥他，记得把衣领和袖口洗干净。
看着认真无比地沈若初，她说不出心里那种暖洋洋又怪异的感觉。
弄完已经中午一点过了，不过还有几十分钟又要开始下午的课程。沈若初懒得回宿舍，就在课桌上趴着。
监督完他吃药，庄梦也跟着他趴在课桌上。
两人头对着头，眼对着眼。
庄梦就这么看着他，就算不说话，两个人都扯着嘴角笑。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笑的，但她觉得很神奇。
沈若初调侃她说：“这叫坦诚相待。都已经看过了摸过了，该干的不该干的都做了，自然就不会觉得有隔阂了。”
庄梦伸手去摸他腰上的软肉。
沈若初拉过她不安分的手枕在脸下，闭着眼睛说：“别闹。”
庄梦就不闹了。
他看起来确实很累。
教室里也有不休息的同学，不是在看书就是在走廊上轻声地背诵课文。没有人在意他们两个在做什么。
庄梦静静的看着沈若初的脸，他皱着眉头应该睡得不好，她就伸手去戳他的眉心。
沈若初只好拿另一只手按住她的爪子，无奈地睁眼看着她。
“你很烦诶。”庄梦恶人先告状。
“是吗？那抱歉了，我下次继续。”
“你睡吧睡吧睡吧，我不打扰你还不行嘛。”庄梦投降。
“晚了，现在知道怕了？”
他紧紧握住她的手。
这一刻，岁月静好。
她说：“沈同学，怎么办，我好像挺喜欢你的。”
沈若初看着她，眼里的光揉成一滩春水，轻声问：“只是喜欢？那证明我还不够努力。”
庄梦抽回她的手，说：“得寸进尺。”
他重新拉住她的手，轻轻笑着，她只觉得自己一颗心都要温温柔柔地化开，变成一杯甜飕飕的糖水。
明明他什么也没说，就那么温柔地望着她，庄梦居然听到了他的话，那些相伴相持的点点滴滴从四面八方汇聚过来，很快将她的思绪吞没，就这么葬身在美轮美奂的回忆与未来交织的梦幻里。
“我没有什么能给你的…”她的声音带着酸涩和颤抖，无措又茫然。
“有幸能遇见你，已经是命运给我最大的惊喜。”沈若初轻叹。
这样的话实在不像出自他的口，虚无缥缈，甜蜜肉麻，让人尴尬，可他居然就这么说出来了。庄梦怔怔看着水雾里的那张脸，他声音平和舒缓，眼神里是无法撼动的笃定，倒映着她那张茫然四顾的脸。
她突然就一败涂地，溃不成军。
庄梦听着他的心跳，一声一声，砸进自己的心里。
遇到沈若初，让她这短暂又平凡的一生，疯狂又大胆。
她听见自己忐忑不安的心跳，眼里氤氲的水汽终是化成现实。
“沈若初，我觉得自己像在做一场美梦，美轮美奂让人迷醉。”
沈若初望着她，“人生本就是一场梦。一切都是筑梦人的主导。想要什么样的结局，想要什么样的过程、答案和真假，都不重要。但梦总会醒，那时，才是真正的自我。”
她似懂非懂，看着面前的沈若初只想流泪。
“别离开我好不好？”她说。
他轻轻捏着她的手指，极尽缠绵和温柔，“我一直都在。”
下午上完课，周述尧自告奋勇要和白川一起出去买布置教室的物品，白川也利用他的职务之便，把夏微菱也借调一起去。
等他们买完东西回来，大家都兴高采烈投入到布置教室氛围里。
三节晚自习，庄梦收到了来自几个人的苹果，都包装得极为精美。她看着桌子上花花绿绿一把抱不完的苹果，还有他们写给自己的贺卡，想起以前的一些往事，不由得唏嘘。
整场圣诞晚会欢快又热烈，老师们坐在讲台上笑呵呵看着这一切。偶尔兴致来了，也被同学们拉着一起表演节目。
夏微菱兴致颇高，用手机放了首音乐，跳了一段力量与美感兼具的街舞，引得掌声不断。
周述尧从宿舍拿来了他的吉他，坐在中间清唱了首《同桌的你》。全班跟着一起唱着，不少人都默默流下眼泪。
沈若初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趁着没人注意悄悄出了教室。
时间过得真快，庄梦不由得想起去年的圣诞晚会，也是像这般热闹又让人怀念。
曾经痛苦的过往，好像也并不是那么重要。除了留下的伤疤在想起时会隐隐作痛，其他什么也没有留下。
庄梦朝着天空哈了口气，看着被风吹散的白雾笑着说：“今年似乎比去年更冷，也不知道多久会下雪。”
沈若初笑盈盈看着她，“下雪你会开心吗？你这小身板一向弱，到时候感冒了可别哭鼻子。”
“我又不是你，连吃药都怕的小屁孩。”
他无奈地笑，“你老是揪着我这些事情不放…还有，我才不是小孩。”
庄梦这才反应过来，问他：“我好像还没问过你的生日。”
沈若初歪着头，“想给我过生日吗？”
“想。”
他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眉眼里全是春风，“等春天到了我再告诉你。”
庄梦也跟着他笑，“这么巧，我也是。”
也不知道笑什么，反正心情愉悦。
沈若初摊开她的手，从兜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放在她的手心，垂着眼道：“这是礼物，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她轻轻打开，透过路灯看着手里闪着璀璨星光的项链，满目震惊。
“你不会去抢劫了吧？”
沈若初轻轻笑起来，“我帮你戴上？”
她关好盒子，悠悠叹气，“你这样会显得我的礼物很拿不出手…”
“我还有礼物吗？”他双眼的光芒都要遮挡不住。
庄梦轻轻点头，有些害羞道：“我也不知道送什么合适，所以只好把自己的老本行拿出来了。”
沈若初很是期待，央求着她赶紧把礼物拿出来。庄梦见宿舍的门开着，便让他在楼下等等，她回宿舍去拿。
等她气喘吁吁跑下来，献宝似地把自己的礼物拿给他，沈若初惊喜道：“这是你自己弄的？”
她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我…”
“喜欢！喜欢得不得了！”
说着就脱下外衣，把庄梦给他织的毛衣穿在身上。
庄梦笑盈盈看着他在自己面前转圈。
“很合适的，你的手真巧，我还是第一次收到这样的礼物。”
“好像袖子短了些，你脱下来我再给你补补…”
沈若初立马穿上外套，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不短不短，刚刚好！又舒服又暖和，我都舍不得脱下来。”
他眉眼弯弯，“我可以抱抱你吗，我真的好想抱抱你…”
她抿着唇轻轻点头。
她看到他墨色的瞳孔变得幽深，看到他眼尾带着嫣红，看到他不安滚动的喉结。
庄梦下意识就咽了下口水。
沈若初这副皮囊，真的是祸水。
他轻轻凑到她耳边，掷地有声的话语传进她的耳朵里，激起一阵阵的颤栗。
“我爱你，庄梦。很爱很爱。”
爱？
好像…从来没有一个人说过爱她。
她仰着头，忍着满心的酸涩，靠着他的肩膀问：“有多爱。”
“我说不出来，形容不出来，只是我从未如此感谢命运，让我能遇见你。我想请求你，让我在你身边一直照顾你，陪着你，直到我们都老去。”
庄梦推开他，“未来太远了，我不知道是什么样子。我只想要现在。”
“那就现在。”
庄梦闭着眼想：人生大抵就是这样，她已经得到了那么多，还有什么不知足。
对她来说，他已经做到了极致，她还想图什么呢？
遗落的已经遗落，失去的已经失去，这条路上，她再也回不了头。
也不想回头。
一切都是自然而然。
她主动把自己贴上去，沈若初愣了一瞬，更加热烈。
直到两人都气喘吁吁，庄梦整个嘴唇痛得要命，她哑着嗓子说：“我站不住…”
他厮磨着她的颈，似乎已经神志不清，嘴唇不断轻轻地拉扯着她的衣领。
“别…”
“我想…”
“不准想…”
庄梦拒绝的手被握住，他放开她已经不成样子的衣领，使劲搂着她，就像要把她揉进自己的身体。
她轻轻揪着他的衣角，不断揉成小团，又慢慢拆开。
她真的想要，一个人能陪着自己。
庄梦沉吟了一会儿，说：“我感觉你好像话变多了。”
沈若初噎了噎，无奈地笑：“抱歉，我恢复一下。”
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说：“也不用，挺好的。”
庄梦很喜欢现在的感觉。
沈若初给了她足够的被需要和被爱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