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成

    比起在监督下兢兢业业煎药的顾念秋,相赢简直是如入无人之境,进出公主府来去自如。

    当晚她便表明了心意:“我们合作怎么样?”

    此时相赢刚从外面回来,一身夜行装勾勒出劲瘦的腰身,弧度优美的线条之下蕴含着爆发性的力量。

    他整理着面巾,轻启薄唇:“你能帮我什么?”

    “公主府这么大,你要找到你想要的东西也很困难。更何况,它也不一定就在公主府。我现在是景乐的贴身丫鬟,虽然尚不能靠近景乐。但等药煎好了后,我必能待在她身边帮你打探一二。”顾念秋胸有成竹道。

    找寻天子令的事确实鲜有进展,相赢思虑片刻便道:“那你呢,你要找什么人?”

    “乳娘,”顾念秋掷地有声道,“当年抚育长公主殿下的乳娘。”

    相赢手一顿,眉头上挑:“你究竟知道多少?”

    小小一个影匠,不但能成为定国公的假千金,还知道皇族的密辛,甚至能知道其中破局的关键人物。

    顾念秋身上的谜团太多了,绝不是一个虚假的身份可以笼统概括的。除此之外,她的聪慧和胆识,都远不是她这个年龄的人该有的。

    不知何时,相赢已经完完全全正视起了她,将她放在了重要位置上。

    “不过是老夫人临终的嘱托,她以长公主的身世秘密为筹码,要求我替真正的定国公嫡千金流放通州。”

    景乐并不是真正的长公主殿下,这个消息在任何时候都是个重磅炸弹。毕竟谁人都知,景乐是和如今的皇帝陛下一路扶持携手走来的。

    因此才格外尊荣受宠,就连皇后见到她都要避其风光。

    但是老夫人的话让她不得不信。

    一生铁血手腕的侯府老夫人不会行骗人的勾当,她缓缓道:“如今尊荣万千的景乐并非真正的长公主。”

    “二十八年前,我与当今的太后是手帕交。她有幸生下了皇子却依旧得不到先皇的另眼相看,为了重获荣宠,她托我拿到了催孕药,拼死也要争上一争。只是这身子毁了,生下的却只是个公主。她性子向来急躁,重重打击之下竟开始虐待那个刚出生的婴儿。”

    “只是她想错了,龙嗣虽好可皇长女更令先皇欣喜。为了不让先皇发现她的虐待,她借我的手换来了一个女婴......”

    那真正的长公主......

    侯府老夫人凄苦一笑:“我让乳娘带着那个婴儿远走他乡,彻底断送了她的荣华一生。或许这就是报应吧......”

    “报应”二字依旧盘旋在耳边,但定国公府的锦绣时光都葬送在火海之中。

    现在看来,若想戳破景乐的真面目,只有找到当年的乳娘和真正的长公主殿下。

    只是山高路远点的,唯一的线索就是老夫人提供的一些信息。

    二十八年过去了,谁知道她们还在不在了。又或者,早已被太后或者景乐斩草除根。

    顾念秋心里也没底:“你能找到吗?”

    这是最简单最直接的办法了,如果找不到,她也只能另寻他法了。

    真正的长公主殿下,如果你也是生来便不被期待的苦命人,还请你早早入梦,让人为你洗刷冤屈吧!

    顾念秋在心底默默祈祷,而相赢只是微敛眉目:“我尽力。”

    “不过你记住,哪怕有了证据,也不要寄希望于官府和李乾正。”

    相赢的话让顾念秋愣了一下,想了半天才记起李乾正是当今皇帝的名字。

    比起直呼景乐大名的顾念秋,相赢明显要更加嚣张一点。

    她好奇问道:“为何?知道自己的妹妹被调换,是个人都得急吧。”

    “呵。”相赢轻笑一声,“那你说对了,可能他不是人吧。”

    比起亲身经历的老夫人,相赢知道的其实并没有那么多。他之所以知道李乾正与景乐并无血缘关系,是他曾经撞见景乐与李乾正厮混在一起。

    其举止的亲昵......远超兄妹之间的情谊。

    是景乐以为他是因此介怀,哭哭啼啼道出了实情。

    所以景乐并非长公主这件事,李乾正不仅知道,还无动于衷。甚至因此与自己名义上的“亲妹妹”行不伦之事。

    颠鸾倒凤之时,不知他可有想到自己的妹妹正在凄寒之地受苦。

    怕污了少女的耳朵,相赢抹去了那些七七八八的腌臜之事,只是说李乾正早已知晓。

    但饶是如此,顾念秋还是大开眼界。

    果然最是无情帝王家,手足之情都可以不管不顾。

    怪不得先太子斗不过如今的皇帝老儿。

    太正常了,有道德底线的正常人怎么斗得过心狠手辣、不知仁义廉耻的疯批呢。

    *

    与相赢达成协议后,顾念秋的药也煎得差不多了。

    原本蒸腾蛮横的药香随着热气的散去,尽敛其内。数斤的药材层层熬制,终于化作小小一罐墨绿色的乳膏。

    其色润泽,上面还有细小的深黄颗粒。顾念秋左瞧右看,觉得跟仁安之前给她的差不多。

    就是不知道,上脸的药效如何。

    毕竟是换了药材,顾念秋还是有些忐忑不安。最差也就是没熬好失去了药效,总不可能变成毁容的毒药吧。

    要是这样的话,顾念秋只觉得自己小命不保。

    她刚盖上盖子,旁边的严嬷嬷就小心翼翼地拿了过去:“这就是能治好殿下脸的药?”

    “是,”顾念秋应道,但又不敢将话说满,“不过药效如何,还要试过才知道。”

    玉红膏才新鲜出炉,严嬷嬷就迫不及待地将其献给长公主殿下:“事不宜迟,跟我去见殿下,快点!”

    严嬷嬷虽然年纪大了,可走起路来却是健步如飞。

    不消多时,便到了长公主的主殿。

    此时不过傍晚,樾华殿内已是灯烛萤煌、明珠熠熠。中央一座白玉琉璃盘金双龙,口嵌夜明珠,腹镶各色的宝石。清冽的美酒自龙头往下,浇过竹叶与绣花,滔滔不绝。

    金纱罗曼帐下,两个长相秀丽的男倌半躺在如意绒毯之上,以蔻丹为景乐染指。

    床榻之上,人影交缠,水声不断,空气中都弥漫着淫*靡的氛围。

    严嬷嬷当即就停下了脚步,而顾念秋意识到是什么后,更是面带羞赧,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忽然箫起,其声短促凄清,打断了床幔之上交缠不分的二位。顾念秋循声望去,只见寇倾斜倚在贵妃榻上,手上是一支玉萧。

    他似乎并不愿见到顾念秋,见她目光探来,便立刻扭转头去。

    红帐掀起,衣衫不整的男子面色餍足,玉肩半露。而他身后的景乐虽眉目含水,薄汗津津,可脸上仍带着面具。

    “阿倾,怎么回事?”她还没有看到顾念秋她们。

    崇辙明不满道:“都说了这时候谁也不让进,外面的侍卫干什么吃的。”

    是严嬷嬷上前一步,道:“殿下,先前吩咐的事奴已经办成了。”

    景乐自然听得出严嬷嬷的声音,原本还沉浸在□□里的头脑瞬间清醒过来:“什么!”

    她提起衣裙,眯着眼睛看向顾念秋:“居然真的办成了,那便好。”

    在场的其他人一头雾水,可景乐却不由分说地清场散人。

    几个面首花容失色,他们不像寇倾、崇辙明等人能常候长公主殿下身边,十天半个月都不一定能见公主一面。

    如今好不容易被公主召见,没想到还没待多久就被驱散。

    只是无论他们怎样不满,都不敢对长公主的命令有半点异议。

    只有崇辙明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回事,是什么事能让殿下急成这样......”

    他摸了摸下巴,拦住一旁的寇倾:“喂,人是你带回来的,你知道不?”

    “谁说人是我带回来的,她明明已经逃了。”寇倾甩袖道:“如今回来,可是她自己的选择。”

    看着扬长而去的寇倾,崇辙明撇撇嘴:

    装什么装。

    *

    人去茶凉,可空气中的淫*靡之气却迟迟不消。

    景乐穿得很清凉,更显得脸上的面具格格不入。待确定室内没有他人后,她迫不及待的问道:“药呢?!”

    看了眼顾念秋,眼嬷嬷便将小心揣着的玉红膏献给她。

    墨绿的膏药散发出淡淡的幽香,景乐有些失望,狐疑道:“就是这个能治本宫的脸?看着很一般,谁知道里面是不是下了毒。”

    “下没下毒,殿下一试便知。”顾念秋缩着脖子道。

    旁边的嬷嬷暗道:这也是个吃软怕硬的主儿。自恃出身高贵对她便牙尖嘴利,到了公主殿下面前还不是怂蛋一个。

    景乐当然不会直接上脸,她瞥了眼顾念秋,看似漫不经心,却将药罐攥得紧紧的。

    不见天日这么多年,她早已陷入了绝望之中。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线希望,若是有人敢骗她——

    她一定会让这个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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