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底

    此言一出,在场的人都瞪大了眼睛。

    定国公府的惨案谁人不知,尤其是跟着长公主的这些人,哪个不是为了权势而来,就算是一个普通的侍卫都对京城权贵如数家珍。

    一旁的崇辙明惊掉了下巴,看向那个帮闲:“她是定国公的嫡女?你可不要瞎说!”

    那个帮闲在权贵面前卑躬屈膝的,可单拎出来却也有几分少爷的样子,顾念秋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人,竟然觉得有种熟悉感。

    很快,她就知道这种熟悉感从何而来了。

    帮闲兴奋地满脸通红却还要佯装镇定,他毕恭毕敬地对景乐说道:“殿下,在下是柳氏布庄的柳浈。这女子就是之前被流放通州的定国公之女顾念秋。她在通州便行迹鬼祟,甚至还虐杀了在下府上的下人,可谓狠毒。此时她来幽州,必定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

    原来是柳浈,顾念秋冷笑。

    她虽然曾暗中详细打听过柳浈,却从未真正见过。现在看来,还真是一副狗腿子样。

    怪不得柳家人月初就离开了通州,原来是来这幽州寻富贵了。只是当时柳家下人一口一个“长公主”的,顾念秋还以为柳家有多大的能耐,没想到到头来只能当纨绔子弟的跟班。

    想到柳浈妻妾频繁失踪送人的事,顾念秋就心里一紧。

    她实在鄙视这种拿女子当敲门砖的人渣。

    可柳浈却沾沾自喜。本来他没了官宦罪臣之女当敲门砖,就无缘参与长公主殿下举行的“招秀会”。可如今,他终于有了能在长公主殿下面前展示的机会。

    长公主殿下和皇上是亲兄妹,他们永远站在一条线上。既然皇帝厌弃定国公一族,那长公主也必然讨厌一切与皇族作对的人。

    靠近权利最中心的滋味让他兴奋到声音不住地颤抖,他义正言辞地编造着谎言,企图将最恶的罪名施加给她,以此凸显他的丰功伟绩。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顾念秋怎么到幽州的,景乐再清楚不过了。

    定国公的女儿......景乐心紧了紧,盯着顾念秋似乎想勘破她的一切伪装。

    原本不觉得有什么,可一旦代入了身份,景乐越看越觉得她与那位贵妃有几分相像。

    柳浈误打误撞,反而帮她坐实了身份。顾念秋当即就说道:“我的确是定国公之女顾念秋,但世人皆知我自小便有不足之症,家中‘名医’云集。重病之人有心无力,何况我还是个弱质女流,平常连踩只蚂蚁都心生不忍......更别提杀人了。”

    她看似是为自己辩解,可却格外加重了“重病”“名医”二字。其他人只以为她在卖惨,只有景乐咬住下唇,美眸内不知是什么情绪。

    定国公之女少有不足,这件事她是知道的。

    当年定国公如日中天,皇兄还是个不被看好的皇子。她还记得自己和皇兄去定国公府赴宴,提前了整整数月去寻访名医名药,只为拉拢定国公。

    福通寺主持曾断言她活不过十二岁,可没想到她流放这么远还生龙活虎的,看来还真让定国公找到了法子。

    可名医她景乐不是没寻过,甚至连巫蛊方士都束手无策。区区一个罪臣之女,难道真有办法治她的脸?

    景乐再怀疑,却还是无可抑制地冒出一丝想希望,万一呢......

    二人在无形间的对峙并不为外人知晓,柳浈仍道:“你心肠歹毒人尽皆知,还想要瞒过长公主殿下的法眼!”

    “公主殿下,这女子是罪臣之后,远赴幽州是欺君叛国。纵然在下被她坑害已久,可在下心怀家国大义,冒着被报复的风险也要禀明殿下!”柳浈字字情真意切,道貌岸然道。

    若非顾念秋知道他的虚伪,恐怕都要为他的表演拍掌叫好了。

    “你不要血口喷人!”顾念秋垂下眉眼,身子微微颤抖,水润的杏眸盛满了无助。她转而对长公主瑟缩道:“公主殿下,你会相信我的,对吧?”

    她的模样何其软弱可欺,景乐看着她那张白皙无暇的脸,扬起了下巴:“何人在此胡言乱语,本宫念及昔日情分,特意请念秋来府中一叙,怎么到你口中就成了欺君叛国的大罪?”

    景乐的维护让众人匪夷所思,柳浈原本兴奋的脸霎时间苍白了许多。

    长公主殿下怎么会为顾念秋说话,怎么可能?!

    景乐冷声道:“区区庶民也敢指手画脚,难道是对本宫的行为有所不满?”

    景乐一怒,血流成河,谁敢承受景乐的怒火?柳浈当即就跪倒在地,连忙磕头道:“殿下,在下是听信了小人的谗言,不知此女子是殿下的客人,在下该死......”

    他顾不上探究其中的不合理之处,只顾着磕头认错。

    权势能捧人,自然也能杀人。

    顾念秋借景乐之手处理掉了柳浈,也名正言顺地有了出入公主府的资格。

    隐秘在角落的相赢失笑,这女子简直胆大包天,竟然敢与虎谋皮,借景乐之势。只要稍有差错,就会坠入深渊,生不如死。

    相赢都不知该夸她聪明,还是说她莽撞。

    看来这公主府,他是不探不行了。

    *

    甫一进房门,景乐就屏退了所有随从,门窗紧闭。

    金碧辉煌的锦绣殿内,景乐的眼眸瞬间阴冷了下来,她掐着顾念秋的脖子狠道:“说,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尖锐的指甲掐入她的嫩肉中,突如其来的收束力让顾念秋呼吸困难。她的眼睛泛出生理性的泪花,顾念秋艰难道:“我、我没有......殿下,我绝没有不轨之心......”

    景乐冷哼一声:“我知道你恨本宫恨皇兄,谁知道你是不是潜伏于此的刺客?”

    呼吸的困难让顾念秋的话语支离破碎,她红了眼颤抖道:“殿下,若不、若不是那个歹徒,我也不会来到此地,我......我只想活下去,求求殿下放我一条生路。”

    她这般瑟缩胆怯,倒让景乐想到少时她去定国公府,明明她和皇兄才是千金之躯,却如草芥般被所有人冷落。所有人都对那个早产的女婴嘘寒问暖,而她,堂堂大乾的公主,却还要忍受旁人的冷眼。

    可是现在,她看着瑟缩无助的顾念秋——呵,还不是落得如此下场。

    景乐松开手,顾念秋便跌落在地,如濒死的鱼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擦了擦手,装作漫不经心道:“你说你有办法治本宫的脸?”

    顾念秋咽了口口水,喉咙生疼。她道:“有。家中长辈曾请过圣手仁安于府中小住,其有一药‘生肌玉红膏’,能生肌愈肤,消瘢化痕......”

    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景乐的神情,话里半真半假。

    圣手仁安是名满天下的圣医,游历四方,只救有缘人。若非定国公满门忠烈,又数次屈尊苦求,仁安是决不会入京师的。

    顾念秋初入国公府时,满身的伤痕,甚至蔓延到了脖颈下巴。正是仁安于心不忍,给了她玉红膏。

    后来仁安离去,玉红膏还未见底她的疤痕便已消失无踪。直到一年后,她在梦中见到仁安被强逼着写下玉红膏的秘方。

    仁安写了,可歹徒刚一放松警惕,他便按下了房内的机关。

    毒气喷发,药粉乍泄。仁安痴狂道:“习毒,便是为这一刻!”

    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抢过了秘方,撕得粉碎吞咽进肚中。

    顾念秋在梦中窥见了仁安的死亡,也看见了他一字一顿写下的秘方。

    她曾记得,仁安在熬制时跟她说的话,也记得梦中歹徒身上的令牌——

    原来,是长公主府的人啊。

    景乐听了她的话,心底的怀疑化作迸发出来的狂喜。

    是仁安,没想到她使劲手段都没能拿到的玉红膏居然在定国公之女的手中!

    她癫狂道:“玉红膏的秘法是什么,告诉本宫,本宫饶你不死!”

    顾念秋颤颤巍巍道:“仁安大师曾说过,不能将秘方告知他人......而且,熬制玉红膏也需要特定的手法......”

    顾念秋的话中的推拒之意让景乐冷笑道:“不给就死,你看着办。”

    她可没有耐心跟这个贱人多费口舌。在生死面前,再倔强的人都要为权势让步。

    “我说的是真的.....殿下,你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吧。制造玉红膏的手法极其复杂,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只有我才能保证它的药效......”顾念秋含着泪花道。

    “愈合”这二字实在太有蛊惑力了,景乐冷道:“那你想要什么?”

    顾念秋知道,没有欲望的人最可怕,她越是展现出她的欲望,越能让景乐这种人安心。

    她强撑身体道:“我是家中的唯一血脉了,我想好好活着!还有,我需要钱,哪怕只够支起一个铺子也能支撑我日后的生活。殿下,求求您了。”

    她的话语中都是对求生的渴望,景乐不禁在心中嗤道:没出息的家伙,居然只想着苟活于世。当个连蝼蚁都不如的庶民,还不如死了算了。

    “就这些?”景乐居高临下道。

    顾念秋眼珠一转,补道:“对了,上次与我一起进府的那个同伴,每日在外担惊受怕,还望公主殿下能让他进府。”

    “朋友?公主府可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进的。”景乐有印象,但她可不想让不相关的人进来。

    顾念秋却揪着衣角,嗫喏道:“可他救过我的命,我、我一个人害怕......殿下,我一定会守口如瓶,决不会耽误您的事......”

    她又是跪下又是发誓。

    景乐不耐烦答应道:“行,你要是敢多说一个字,本宫便扒了你的皮,剁了你的四肢,做成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人彘!”

    反正事成之后,她也没打算放顾念秋回去。多一个人少一个人都无关紧要,难道两只蝼蚁聚在一起就能翻天了吗?

    见景乐答应了,顾念秋暗中道:

    相赢,可别怪我心狠。既然伪装得这般好,便陪我一起探探这公主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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