隐情

    很不理想的是,电脑上的原视频同样清晰不到哪里去。关昭紧盯着那几秒视频翻来覆去地看了十几遍,看不清细节。就像虞佳期说的,勉强能认出画面里的人是个老头,除此之外,她只能看见百威脖子上套了根绳子。

    “百威对陌生人是什么态度?很容易被牵走吗?”关昭目光聚焦成一个点,想再发掘出点别的东西。

    虞佳期立刻给出否定回答:“不可能,百威友善,但很认生。如果被强行带走,它会吠叫示警。”

    “可从监控里看起来,它不是被强硬带走的。”关昭指着模糊的绳子说:“你看,绳子是松弛的状态,百威尾巴平直,还会抬头看,是主动在跟着他。”

    “百威认识这个人?”虞佳期苦思冥想:“可我从来没见过。”

    “这地方少有人来,”闫山说,“我去问问甄顾问,有没有可能见过这个人。”

    “我不认识,没见过啊,”被请来的甄顾问扶了扶眼镜,“除了牛舍的工作人员,想见到其他人,都得开车出去。”

    虞佳期报了警,出警的两名警察看过监控录像后又在周围转了一圈,先后叹口气:“不是我们不想管。你看这清晰度,放进系统里也辨认不出来。出了保育区,最近的天眼离了一公里不止,这么长段的空白区域,说不好人在中间会往哪里去。”

    “跟我们去做个笔录,有消息了通知你们。”这句话就纯属走流程。

    陪着虞佳期回到保育区,赵浩成和甄顾问站在门口:“无人机找到了两头牛,叫人去牵回来了。”

    甄顾问很善解人意:“有你们帮忙,能找回两头已经很好了。你们,你们先忙自己的事,不要紧的。好歹那么大的牛,谁能不声不响牵走,没离开保育区总有机会找到。”

    关昭听到甄顾问的话,如遭雷击,梦呓般喃喃:“是啊,那么大的狗,牵走做什么呢?”

    闫山拉了她一下:“你刚才说什么?”

    关昭回神,转头看了一眼虞佳期,话在嘴边,不敢说出口。

    “你说吧,关,你想到什么了?”虞佳期抓住她的手。

    “我……”关昭不知道该不该让她听见。

    虞佳期急得眼睛都顾不上眨:“你说吧,告诉我吧,告诉我,你想到什么事?”

    关昭反握住她的手,先问了一句:“他怎么带走百威不是最重要的,但他为什么要偷百威?”

    虞佳期听了,却不理解,倒是其他几个人脸色黑黑白白,多少难看起来。

    “为什么?这是什么意思?”虞佳期注意到几人的变化,声音都变了调。

    “我们肯定要想方设法去找百威,所以每种可能性都要想到,对不对?”关昭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一点。

    “关,你直接告诉我,我不怕的。”虞佳期咬牙。

    “我们得考虑,是不是去……附近的狗肉馆找找看。”关昭说这句话的时候很艰难,同时观察着虞佳期的表情。

    虞佳期捏着耳朵:“哪里?”

    关昭不忍心重复,错开眼没回答。

    她隔了几秒,自己又确认一遍:“狗肉馆?狗肉?狗肉?”念到第二遍时,脸上“唰”地流下两条泪。

    屋里的人都静默了,马其乐手放在她肩膀上:“佳期,你先别急,现在是夏天,这边的习俗,夏天不太会……我们去找找,是为了排除,好不好?”

    虞佳期睁着眼睛,木然点头:“找,我找。”

    赵浩成拦住她:“这些地方你们就别去了,里面的人很精,见是小姑娘或者外地人,肯定问不出东西,让我去。”

    他问甄顾问:“甄师傅,这边哪有卖烟的?”

    “烟?”甄顾问愣了下,忙道:“不用买不用买,你等着。”

    他去了住人的小楼,很快跑回来,手里抓着整整两条中华就往赵浩成手里塞:“你拿这个去。”

    赵浩成推辞:“这,不用不用,我去买一条就成。”

    甄顾问很坚持:“不不,收着吧,你们帮我找牛又不收钱,现在这样……就两条烟,别人过年给的,我也不抽,你们用得上尽管拿着,不然我真过意不去。”

    “那谢谢甄师傅。”赵浩成接了揣进兜里:“我去打听打听。”

    “开我的车去。”闫山要给他车钥匙。

    “不行,”这次赵浩成拒绝得非常果断,“太惹眼,不合适,我去外边打个车得了。”

    他走了,关昭让虞佳期先坐下:“你歇歇,养好精神,让乐乐陪你,我跟闫山出去一趟。你是主人,就在这里等着,狗狗们只要能自由行功,都是会努力返回的,百威很聪明,肯定记得回来的路。”

    虞佳期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僵硬地摆出个坐姿,不点头也不摇头。

    马其乐揽着她的肩膀冲关昭小声回了一句:“你们去吧,这还有我和唐湃。”

    关昭拉过闫山迈出门:“我们去市里那个花鸟市场,越快越好。”

    车开在半路上,闫山才问:“到了之后打算怎么办?”

    “还没想好,见机行事吧。”关昭一天一夜下来,也不过睡了三四个小时,脑子糊涂得很。

    她给播了一通电话:“小孟,急事,帮我个忙?”

    “怎么了?你说。”那头回应得极快。

    “之前凸凸丢的时候,你不是陪那个钱先生打印过寻犬启事?”关昭说。

    小孟答:“对,怎么问起这个?”

    “百威被人偷了,现在还没找到,我在路上不方便弄,你帮我做一张,然后打印……先印五百张,我晚点去拿,行不行?”关昭开了免提,翻着手机相册。

    小孟声音拔高:“百威被人偷了?好好,我现在就做。什么时候的事?”

    “半夜。”关昭打开微信:“百威的照片我发给你了,你看着用。”

    她说完就挂了电话,捂着头喘气。

    “昭昭,你先闭会眼,还有一段路才能到。”闫山看她。

    关昭抬起手晃晃:“哪有心思啊。”她忍不住一遍遍想虞佳期的反应,坐在值班室里的只剩个壳子,人的灵魂早就随着百威离开了。

    “如果,我是说如果,”关昭问,“如果进展不顺利,如果最后没有找到百威……佳期她……”她不想打击士气,但在这样一个小城市,一只被人偷走的大型犬会有什么下场,几乎是不言而喻。

    “我不知道。”闫山声音也不太稳:“说实话,我不敢想。”

    “百威对佳期来说,不仅仅是犬。”闫山说。

    “我当然明白。”关昭清楚,她们之间的感情,是战友更是家人。

    “跟你想的又有点区别,”闫山踩着油门,“你听说过狼孩吗?”

    “就是那个被狼叼走养大,被发现后一直无法适应社会的人?”关昭听说过,也仅限于听说。对她而言,这更像是个都市传说。

    “佳期的经历,跟这个故事有点像。”闫山略微向后靠了靠。

    关昭讶然:“你说什么?”

    “佳期很小的时候,她的家乡遭受了一次很强的飓风,很多人丧生,其中也包括她的父母。”闫山平铺直叙。

    “灾后一片混乱,房屋倒得倒,塌得塌。她在那时被水流冲走,没人发现。”

    “她自己都不清楚是怎么在暴雨和洪水里幸存的,只记得又冷又饿的时候遇到了一条棕红色的大狗,分出自己找到的食物给她吃,还挤在一起取暖。”

    闫山打了一把方向盘,接着说:“那只狗甚至带着她找到了灾民的临时聚集地,她也成功得救了。”

    “后来一对白人夫妇领养了她,带着那只大狗一起。那只大狗,是百威的祖辈。”

    关昭惊讶极了:“佳期她,我之前从没听她提起过。”

    “因为事情还没结束。”闫山继续道:“就在前几年,佳期家里遭人持槍抢劫,百威的妈妈和歹徒搏斗至重伤,死不松口。那时它刚生产完,即使后面立刻送去医院抢救,也无力回天。百威是它唯一的一个孩子。”

    “佳期很在乎百威,她一直认为自己欠百威的家族一条命。”闫山声音沉郁:“如果百威真的出事,我怕……总之一定要看好她。”

    “……我明白。”关昭按了按眼角:“先找,其他的之后再想。”

    车停在花鸟市场边上的车位里,关昭站在车门边,拧开瓶矿泉水喝了几口后,倒了点擦脸。她扯了几张纸巾,顺带给闫山也抹了抹。

    闫山弯着腰,看她捋顺自己来不及整理的头发,问:“这是做什么?”

    “收拾一下,有个人样。”关昭手上不停:“你开车时没照镜子?灰头土脸的。”

    她擦擦手,直接挽住闫山:“跟着我。”

    闫山只见她走了两步,脸上硬是换上一副笑容,就知道她又要演戏了,牵着她轻轻靠向自己身上。

    关昭听着市场内不时传来的狗叫声,带着闫山走走停停地靠近。

    声音源头是三个铺面拼在一起的店,每扇卷帘门内只有一盏泛黄的灯,光线很差。里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笼子,每个都装了至少一只小狗,多的是四五只乃至七八只挤在一个笼子里。还没进去,冲天的骚气和排泄物的臭气一股脑冲进鼻腔,两人都放慢了呼吸。

    门口摆了一圈围栏,困着十几只品种不同的幼犬,金毛、边牧、阿拉斯加、柯基……只要是当下受欢迎的品种,几乎都能在这见到。

    闫山没来过这种地方,明智地选择扮演一个陪女朋友随便逛逛的沉默男友。

    关昭才伸手在拼命往她面前挤的小金毛头上摸了几下,连通的店面里,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个三四十岁的男人,穿着滚满各色狗毛的长围裙,用手上的劳保手套掸了掸,捕捉痕迹地打量过两人,堆起个还算热情的笑容:“美女,喜欢哪只?我抓起来给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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