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7月，渡宠的生意越来越好了。
由于互联网的传播，姜彤的【宠物遗愿师】名号越打越响，来自五湖四海的宠主们纷纷带着自家毛孩子赶往楚城，为的就是和自家宝贝好好告别。
姜彤忙得不行，渡宠也跟打仗似的，兵荒马乱的，送走一批批络绎不绝的顾客。
如今的问题是，渡宠的两间告别室、两个焚化炉完全饱和了。每只小动物到达渡宠后，遗体清理+告别仪式+火化+捡骨灰平均耗时都在三个小时左右，根本应付不了每日60起+的客户量。
即使姜彤在听完小动物的遗言之后，将顾客送至《宠爱一生》和《臻宠超度》，客流量也过于大了，三家店都应付不过来了。
沈白鹿不得不考虑开分店了。
分店选址就在渡宠旁边，走路十分钟的距离，一是为了方便管理，二是为了能让姜彤在两间店之间轻松往返，听听小动物们的遗言。
新店的面积比渡宠大了许多，沈白鹿打算建三间告别室，一间室外的，两件室内的；他订购了四个进口的焚烧炉，其中一个是国内少见的大型焚烧炉，适合大型动物及集体公益火化用。
在办理完开分店的相关手续后，就进入了最令人头痛的装修环节。
沈白鹿一个人掰成两半用，一边忙着宠物殡葬业务，一边忙着现场监工装修，忙得团团转。
即使饭点，姜彤都很少能见到沈白鹿了。
渡宠，中午12点15分，休息室的餐桌上。
桌上摆着六菜一汤，白玉菇炒时蔬，红烧肉，土豆牛腩，地三鲜，白灼大虾，清蒸武昌鱼，以及莲藕排骨汤。
姜彤一边扒饭一边发呆，看着对面空着的位置——沈白鹿的位置。
做饭的王阿姨叫姜彤别担心：“彤彤你别担心哈，老板的饭菜我都留着呢，我特意分出来放在了冰箱里，他随时回来我随时放进微波炉里转一下。”
姜彤下意识反驳：“我担心他干啥？”
王阿姨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捂嘴偷笑：“对对对，你不担心他。”
姜彤倔强：“本来就是啊。”
小颖在一旁不客气地拆台：“姜彤，你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好狼狈哦~~”
犟驴·姜彤钻进了牛角尖儿，她叉着腰，认真道：“我认真的啊，我就是不在意啊。”
这口是心非的样子，逗笑了在座的吃瓜员工们，连刘常山都看不过去了：“彤彤，不然你去分店看看老板吧，给他送个饭？”
姜彤脑袋摇成了拨浪鼓儿：“我去给他送饭？他配么？”
她才不去呢！
她要是去了沈白鹿肯定会自作多情，以为她多喜欢他呢，呵呵，她都能想象到沈白鹿嘚瑟的样子了。
他肯定一双深邃的眸子里满是星子，期待地看着她，又要说什么绿茶的骚话：“姐姐，你终于垂怜小鹿了吗？”
额……
受不了受不了。
她、坚、决、不、去。
姜彤将绿茶的沈白鹿甩出脑海里，管他有没有饭吃呢，爱吃不吃，饿出胃病来自己顶着吧！
话是这么说的。
但五分钟后，姜彤摸出手机，点开了沈白鹿的微信对话框。
【姜彤：给你十分钟，回来吃饭。】
【姜彤：十分钟内没回来，扣100分，剥夺实习生身份。】
【沈白鹿：收到。】
七八分钟后，她听到院子里传来某人的气喘吁吁的喘息声。
小颖诧异地望着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沈白鹿：“诶，老板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刚才不是说忙着暂时不吃的吗？”
“嗯，刚忙完。”
“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彤彤把你叫回来吃饭了呢。”
“没有，是我自己太饿了。”
姜彤躺在椅子里，抬了抬嘴角：这才像话嘛。
******
7月10日这天，渡宠的生意尤其忙。
小颖、沈白鹿各负责一个告别仪式，实习生丁媛媛在接待一群来看宠物骨灰的主人们，刘常山在火化炉旁操作着，小白也在抚慰失去爱宠的一对老夫妻。
渡宠门前，姜彤刚送走了一批客人，大大地伸了个懒腰。
正当她想去帮帮其他人时，渡宠里的一座机电话响了。
滴滴滴滴——
姜彤赶忙去接，电话那头并没有说话声，反而有着隐约的喘气呼吸声。姜彤也没多想，习惯性地说出电话接听用语：“喂，你好，这里是渡宠殡葬服务。”
电话那头传来含糊的男声：“你是姜彤吗？”
姜彤：“是的。”
男声继续道：“我家猫咪去世了，你能来我家接宠吗？”
姜彤掏出便签纸：“可以，你说地址。”
对面报出了一串小区地址。
姜彤把写了地址的便签纸装进口袋里，她拿上车钥匙，走之前和丁媛媛说了声：“我去接宠了哈。”
丁媛媛对她比了个OK。
姜彤开上渡宠的商务车，30分钟后到达了男子家小区。
这个小区巨大，有60多栋住宅楼，她好不容易找了个地下停车位，停好车后，她拎着航空箱向男子家走去。
37栋单元楼下，一名瘦弱理科男正在探头探脑，在看到姜彤后，那人眼前一亮，脸上浮上肉眼可见的欣喜激动。男子身高大概172cm，他一副普普通通的码农打扮，戴着黑框眼镜，格子衬衫，黑色休闲裤，瘦瘦弱弱的，长相也挺憨厚的。
姜彤猜他应该是失去爱宠的宠主。
她加快步伐走过去。
男子雀跃着开口，从姜彤手里抢走了航空箱：“你好姜彤，我是你的粉丝，我叫孙家聪。我来拎吧！”
“啊你好，谢谢。”姜彤心想原来是她的粉丝啊，怪不得这么兴奋的样子，她到现在还不太习惯被粉丝们星星眼对待的感觉。
“你能给我签个名吗？”孙家聪问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口袋记事本，粉红色的封面，封面上夹着一根签字笔。
他翻到扉页，递给姜彤：“喏。”
“好的。”姜彤稍稍惊讶了一下，孙家聪看着是非常呆板的理科男，记事本竟然用粉色的……这倒是戳破了她的刻板印象。
她接过了孙家聪的口袋记事本上，签上自己的名字。
孙家聪满脸期待，眼中闪着兴奋的亮光：“能再合个影吗？”
“可以。”
两人一同走入电梯里，孙家聪按了9楼，而后兴奋地向姜彤告白：“姜彤，我真的好喜欢你，你的每场直播我都看了，有时候在上班，我也挂着你的直播间听着。”
“……谢谢。”姜彤也是头回见到这么热情的粉丝，热情到有些怪异，她心底暗暗对这人防备了些。
孙家聪打开防盗门，冲着姜彤笑得热情亢奋：“请进。”
902房门一开，姜彤就闻到了一股难言的腐臭气味，混合着浓郁的桃子味的香薰，显得更刺鼻更不好闻了。
孙家聪的客厅就是普普通通的两厅连接，左手边是餐厅，右手边是客厅。他屋子收拾得挺整洁的，玄关的鞋柜上、双开门冰箱上、餐桌上都放着香薰，按理说是个爱干净的人。
可空气中老有一股古怪的气味。
应该是猫咪的尸体腐烂了。
孙家聪热情好客，径直走向厨房：“姜彤你坐吧，我去给你倒杯水。”
姜彤：“不必了，你家猫咪在哪里，在卧室吗？我们直接带猫猫走吧。”
孙家聪端着一杯白开水，塞到姜彤手中，热情得让人难以拒绝，“不急，你先歇歇，你那么大老远地开车过来，肯定很累了吧。”
姜彤只好坐下，不过她长了个心眼，把纸杯放在了茶几上，没喝。也不打算喝。
孙家聪坐在她右手边，憨笑着关心道：“渡宠现在生意那么好，姜彤你是不是周末都得去加班啊？”
姜彤：“嗯，还行。”
“好辛苦呀。”孙家聪关心感叹道，看姜彤如受苦的小孩，他话锋一转：“不过，我一直很好奇，姜彤你现在工作那么忙，还有时间交男朋友吗？”
姜彤听到这儿，哪里还不明白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直接站起身来，再不顾什么顾客是上帝的信条了：“不好意思，我真的很忙，没空和你聊天。麻烦你快点把小猫抱出来，不然我就直接走了。”
孙家聪听她要走，慌忙唯唯诺诺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因为我实在太喜欢你了，所以有些激动了，我现在就把小猫抱出来。”
他向卧室里走去。
姜彤趁这个机会，将自己的定位信息发到了渡宠的群里，以防万一。
只是她刚一发完，孙家聪就从卧室里出来了，她连忙锁屏，装作没事人的样子，将手机塞入了兜里。
孙家聪抱着一只三花小猫出来了。
三花猫浑身毛发乱糟糟的，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散发着难闻的冲鼻腐臭气味，瞧着就很可怜的样子。孙家聪满脸心疼，语气悲恸：“怪我，怪我没看住小猫，它从楼上摔了下去，麻烦你看看它的遗言是什么？”
姜彤心中叹气，还是适应不了小动物因为主人疏忽而去世，太残忍了。
她将小猫接到怀中，放入带来的航空箱里，问道：“它叫什么名字？”
提到这个，孙家聪脸红了：“它叫小彤——根据你的名字起的。”
根据她的名字起的？姜彤表情有些古怪，心中抵触。
这人奇奇怪怪的，像个私生饭一样，还给自家小猫起她的名字……可是她也才直播了两个多月，孙家聪是把自家小猫的名字改了吗？
姜彤没去深究这些问题，她只想赶紧干活。
她柔声问着怀里的小三花：“小彤，你有什么话想对主人说吗？”
姜彤不知道，她身旁的孙家聪正看她看得入迷，他憧憬又畏惧，眼神晶亮亮的，如同小孩子盯着橱窗里的即将到手的心爱玩具一样。
没多久，姜彤的耳膜里响起了凄厉的喵喵猫叫声：[好痛，好痛。]
这凄惨的叫声如针扎心脏，让人心痛怜悯，姜彤心中叹息，小猫咪太可怜了。坠楼的猫狗和出车祸的小动物一般都是会叫着痛的。
她拎起航空箱，告诉孙家聪：“小彤、它说自己很痛，咱们现在回渡宠吧，你带上小彤喜欢的玩具零食，我们和它好好告个别。”
孙家聪一听姜彤要走，表情呆愣了一下，随后他好似想到什么一样，连连招呼着姜彤，并向餐厅的冰箱走去。“姜彤你先别走，我还有一只猫咪死掉了，你来听听它的遗言是什么。”
姜彤诧异：“还有一只？”
孙家聪：“嗯嗯，它们两个一起摔下楼了。”他打开冰箱，冷冻层拿出一只玳瑁猫的尸体，猫咪的尸体已经冻得硬邦邦了，通身覆盖着一层冰壳。
就在他回头的一瞬间，瞥到了一个飞奔的身影。
正是姜彤！
电光火石间，她正在向大门的方向疾驰。
——因为她听见了玳瑁猫叫着：[好冷，好冷，别把我塞冰箱里。]
孙家聪大步冲了过去：“姜彤！！”
他一把握住姜彤的手臂向后拉拽，他力气极大，姜彤的左臂几乎要让他握断了：“啊痛——”
姜彤转头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
“啊——你敢咬我！你个贱女人！”孙家聪被痛得松开了手，他用力甩了甩被咬的手臂，五官痛得扭曲，怒瞪着姜彤。
姜彤心脏狂跳，双手都在发抖。她趁机去开门，但她刚一握上房门把手，后脑勺就传来一阵剧痛。
“你别想跑！”原来是孙家聪随手捡起一把实木凳子，“砰”地一下砸在了姜彤的后脑勺上。
姜彤被凳子砸得眼冒金星，仿佛被人开瓢了一般，她晕晕乎乎地摔倒在地上，有黏腻的血液从头皮滑落，滴在了她的脖颈上。
孙家聪蹲下身子，他轻轻摇了摇头，目光怜惜地看着摔在地上的姜彤：“我就说别跑了嘛，你这是何苦呢？”
“呵呵……”姜彤后脑勺剧痛，嗤笑着。
孙家聪也不生气，他从鞋柜里拿出麻绳，动作温柔地绑住姜彤的双手双脚，又用透明封箱胶带一圈圈缠住了她的嘴巴。捆绑结束后，他自豪地欣赏着自己的作品，如同望着收藏的芭比娃娃一般。
他爱怜地轻抚了下姜彤的脸颊。
“唔——！”姜彤厌恶地想吐，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想躲开孙家聪的手却晕眩着难以控制身体，只能受着这份恶心。
孙家聪却语气喜悦：“姜彤，你不是喜欢猫咪吗？我这里还有很多很多猫啊。”
他抓着姜彤被绑住的手臂，拖货物一般将姜彤在瓷砖上拉拽，将她拖到了一间卧室的门前。
“唔唔唔！！”姜彤跟死狗一样被拖着，毫无尊严可言。
孙家聪一把推开了次卧的房门。
只见次卧里躺着30多具猫咪的尸体，正散发着腐烂腥臭的刺鼻气味，有白白的蛆虫在猫咪身上爬动着。
猫咪们死相狰狞，有些脑袋被砍了但与脖子藕断丝连；有的腹部被掏空了，有的被活活剥了皮；有的猫咪出现了巨人观，因为被泡在水里太久，猫咪的身体肿胀，眼珠爆出，眼睛耳朵口鼻上都是爬动的白色蛆虫。
面前的惨状让姜彤吓得瞳孔皱缩，恐惧如附骨之疽，攀上姜彤的四肢躯壳里，让她一阵阵颤抖。
剧烈的熏天臭味钻进姜彤的鼻腔里，本就头晕的她被熏得直反酸水，胃也好难受，但更让她恶心的是孙家聪这个人：“你个bin态……”
孙家聪笑嘻嘻的，面上满是疯狂：“我怎么算变态呢，姜彤，你说的变态是那种因为虐猫而快乐的变态，可是我杀猫时并不快乐啊，我只是喜欢你，想要借杀猫靠近你而已。”
姜彤好想吐。
下一秒，30多只猫咪的撕心裂肺的尖锐叫声在她脑海里炸开，她的耳膜里好像被人放了嗡鸣的梵钟，震耳欲聋。
“喵喵喵！”
“喵喵！！！！”
“喵喵喵！！！”
[好痛好痛，别把我摔下楼！]
[咕噜咕噜，我不会游泳！]
[好痛好痛，别割我的肚子！]
姜彤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