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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6 章

    公良墉在东宫开课一月后,韶歌终于获得了前往东宫听课的资格。

    此事能够促成,说起来还少不了宋修仪的大功。

    先前太子开设机械学讲堂的提议的确被皇帝认可,但也仅限于皇子皇孙、大臣嫡子,名单统计下来,和当初给太子殿下选伴读的排面相差不多。

    消息传满了安京城,文武百官都歌颂皇帝英明,叫臣工之子也能与太子殿下同受教导。

    可长乐宫之中,宋修仪自从得知自家魏诏能进学堂听课之后,三天三夜没有睡好觉。

    ——如何给照月另寻夫婿?

    这是横亘在她心头长久的难题。

    但是现在,全安京城的勋贵后代即将集|合在一起!这是什么样的机会?一旦照月能在其中另寻佳偶……

    “听我的,你把吏部侍郎的公子添进名单里,咱们才有机会叫韶歌出宫来,”东宫,司徒申拄在魏暄的书桌对面说。

    魏暄停笔抬头,“东宫一共才有多少地方?要是吏部侍郎家的公子都能前来听学,你可知我还要多处理多少诉求?况且公良先生的学问是要潜心来学的,那些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若是占了名额,根本就是对先生学术的侮辱。”

    司徒申听得一愣,旋即笑了,“殿下啊殿下,您弄弄清楚,咱们最初想要公良先生多招些学生,不就是为了韶歌吗?怎么现在本末倒置了?”

    魏暄抬眼,眉心狠狠的搅在一起,“是,你说这提议,最初的确是为了韶歌,可是现在看……”

    “不是吧殿下,”司徒申哼了一声,“这不是原定了目标,走在路上却改道了吗?”

    “我当然想韶歌出宫来,与学术无关,她哪怕只在东宫呆得轻松些也是好的,可此事我如何与父皇开口?文武百官知道此事,又当如何——”

    “殿下、殿下殿下,”司徒申慌忙摆手,“停停停,快别想那么多了,我都给规划好了,不用您绞尽脑汁,只要将吏部侍郎的公子纳进来,其他的事情我来解决。”

    司徒申说着在魏暄面前名册上点了两下,旋即转身就要离开。

    “不是、你去哪儿啊?”魏暄脑壳发昏。

    “去呼朋唤友,造造声势,”司徒申说着,人已经不见。

    没过两天,京中便传出照月公主貌美若天仙,权贵世家争相求娶的传闻。

    转过头来,宋修仪就去皇帝的枕边哭了个梨花带雨,声称实在不忍要照月还没见过夫家就嫁过去,趁着东宫讲学,只叫照月去跟着听两天……

    左右东宫学堂之中有公良大人定下的规矩,此地来去自由,若是听不懂者,自行离去便可。

    皇帝心想着那小姑娘听两天发觉无趣,自己也就回来了,不过是打声招呼的事情。

    谁料刚转身,太子就跪到了自己面前,大义凛然地讲既然照月有次机会,韶歌身为嫡公主,更应该有名师讲学,不然不合规矩……

    皇帝对着跪在地上的自己儿子左看右看,心道好啊,原来是你小子给我找的麻烦事。

    “你想要韶歌去听,自己来说不就成了?”皇帝哼了一声,转身坐在龙椅之上。

    下首太子默了好一会儿,直到皇帝快要不耐烦了才说了一句,“儿臣直接来对父皇陈情,父皇有同意的可能吗?”

    皇帝思绪一顿。

    若是暄儿直接来说韶歌的事……

    不可能,他自己都觉得不可能,必定是早早就一口回绝了去,连思考的时间都不会有。

    “暄儿你……什么时候也和朕耍起心眼来了?”皇帝的语调凉了几分。

    “儿臣从不会愚弄父皇,”魏暄道,“今日之事,父皇若问起缘由,儿臣必定事无巨细地交代,半点不会隐瞒。”

    “只是父皇,此事毕竟关乎韶歌,”他道,“儿臣学不会宋嫔那样温婉贤良,却又能无坚不摧的法子,只好换个方法,叫韶歌别受了委屈。”

    “委屈?”皇帝拍了桌子,“她魏韶歌能活到现在,都是朕的仁慈、朕的怜悯!她这些年缺过什么吃穿用度?你现在却因为如此一件小事,来指责朕,声称朕叫她受了委屈?”

    “是,韶歌什么都有,”皇帝的愤怒勾起了魏暄长久来压抑在心底的某些情绪,从这一刻开始,他清晰地知道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不应该说出口,但他还是朗声道,“可韶歌她——没有父亲!”

    “你放肆!”

    一封折子扔出去,精准地打在魏暄嘴角。

    就像是皇帝走下去,狠厉地扇了一个耳光。

    “太子!”皇帝怒不可遏,“你的忠君呢?你的孝道呢?你的天下为公呢?”

    “儿臣此生倘若仅剩一点私心,”魏暄挺直了脊梁,“那便全都给了韶歌!”

    不待皇帝反应,魏暄的脑门“咚”地磕在地面上。他接着站直身子,撂袍就走。

    从太子降生以来十余年,他从未如今天这般顶撞过皇帝。

    皇帝僵在龙椅上,伸出去指人的手指颤了又颤。

    ……

    好在,不论过程如何曲折,结局总还算不错。

    韶歌连带着宫中不少皇子公主得了去东宫听学的资格,公良墉在看到授课名单之后生了不小气。还是司徒申去陪着笑脸,献上了不少让人知难而退的法子,才勉强将人哄好。

    东宫开设的课程,都针对太子的学识而设。

    对于韶歌来说,委实是太过超前,对此魏暄犯愁不已,生怕耽误了韶歌的学问。

    “我看未必见得,”司徒申不以为然,“早就听说,韶歌从小的学问,都是咱们太子殿下亲手抓的——起初韶歌在宫学里受欺负,也总是因为课业完成的好,惹得魏照月她们几个不舒服,不是吗?”

    魏暄斜眼一觑,“她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哼,”司徒申双臂一抱,“且放心吧,太子殿下,我看你妹妹整日在鸣乐阁中一坐,也就是读读书练练字,哪有心思插花女红,学些小女儿家的计谋呢?”

    “她还是有些懒散,看的多,书背的并不好,”魏暄道。

    “哎呦我的太子殿下,可知足吧,”司徒申笑道,“你将你妹妹教的能文能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通晓孔孟之学,还有治国理政之谋——然后呢?”

    魏暄:“然后?”

    “然后,她就嫁人啦!”司徒申道,“你家的女孩儿,明白的越多,越清楚自己无能为力、无事可做,你何苦呢?”

    “我……”魏暄听着他的话,心头忽地一抽。

    “公主长大后能干些什么?”司徒申走到魏暄跟前,与他掰手指头,“插花、女红,做些女儿家的小计谋。”

    魏暄:“可世间女子——”

    司徒申:“可世间女子,大多逃不过这些。”

    司徒申:“除了一个宝地,那就是我家。”

    司徒申不知从哪儿拖了个凳子过来,在魏暄身前坐定。

    “我娘是名将之后,从小在军营里面长大,现在虽然不在阵前了,可关起门来也是跟我爹探讨战术的人物。”

    “我大姐随姐夫经商,长江以南什么商行不认她司徒瑜的名字?四姐也是从小在马背上长大的,此去登州少不了她的职位。三嫂和我娘一个路子,二嫂就算大家闺秀,但她从前是乐籍,一手琵琶弹的边地五郡无人不知。”

    司徒申的手指数完了,抬眼去看魏暄,“殿下觉得,这里边有适合咱们韶歌努力的方向吗?”

    魏暄无话可说。

    他手指扒着桌沿,已经压出了深深一道印子,却还不知疼般的没有松手。

    “那该……怎么办?”魏暄道,他有些脱力。

    “……我也不知道,”司徒申摊手。

    这是实话。

    一个极尽尊贵的嫡公主,究竟怎么能安稳平顺地过这一生?根本不是她自己,或者哪怕这大安朝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殿下能够决定的。

    “阿申日后……会娶什么样的人?”

    半晌,太子忽道。

    司徒申抬眼,两人眼神交汇了片刻,他们的心情都很坦荡,如何盘算都清晰地写进眼光之中。

    “可能……像我娘那样的吧,”司徒申说。

    魏暄抵在桌上的食指微微一颤。

    “我家的女孩都是什么样的殿下也知道,我与那些世家教养的‘闺秀’,终究难相配。”

    “听闻从机动甲胄在拜留别诞生以来,还没有过女骑士,”司徒申开玩笑道,“若是将来有个能驾驭这铜墙铁壁的姑娘,我也也许会有点兴趣。”

    “嗯,”魏暄默了好一会儿,终还是一个“嗯”字。

    “我知道你想什么呢,殿下,”司徒申身子前倾,话在心里滚了一遭才说出口,“如果我有这个本事,我大可以护她周全。甚至说,我能做她的踏板,我帮你照顾她,一直到她找到她倾慕的人。”

    魏暄眼神有一瞬间闪躲,“怎能如此耽误你……”

    “话不是这么说的,我个粗俗武夫配你妹妹,是谁耽误了谁?”司徒申哂笑一声,“殿下,姻缘这事,可遇不可求,刻骨铭心是好,相互理解、相敬如宾也未必不好。殿下为了大业从不曾考虑过私情,我也未尝不可。”

    “可现在和十年前不一样了,殿下,”司徒申叹气一口,“当年为殿下找伴读的时候,陛下想的是如何将我爹留在边郡,可十年过去,边郡已经成了司徒氏的根……今非昔比啊殿下。”

    司徒申说的,魏暄何尝不清楚。

    韶歌虽然不受父皇喜爱,可她身后站着自己,也就站着整个万家。

    司徒氏、万氏和太子,这早在十余年前种下的种子,现今已经枝繁叶茂起来,皇帝怎么可能继续放任外戚和边地武将联手,叫这栋梁之材长出遮天蔽日的巨大树冠?

    更何况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还是他这个君不君臣不臣的太子……

    为了司徒氏还能安心驻守在边郡防线上,为了他这个太子不被帝王的猜忌之心所害,为了万氏的苦心经营,甚至皇后……为了她身染沉疴还能高居中宫之位,而不被新生的花草倾轧。

    这是条死路。

    这条路上的每一个人都知道。

    “别那么担心,”司徒申见魏暄面色不佳,上前露出个笑来,“实在不行,咱们不是还有一个‘拖’字决?”

    魏暄:“?”

    司徒申:“要是殿下实在相中了我,等您说了算的时候,叫我娶谁家的妹子,哪有谁敢说半个‘不’字?”

    魏暄无奈摇头,总算放开了紧握在桌沿上的手。

    “韶歌自有韶歌福,”司徒申笑着揽过太子的肩膀,“你现在就开始犯愁韶歌的婚事,等到有一天韶歌真牵着不知道谁家的野小子,来跟你说爱说嫁人的时候,你可怎么办?”

    “你可盼点好的吧!”魏暄没好气地将他手臂扔出去。

    ……

    “那人叫万宏信,是国舅的儿子。”

    韶歌出宫上学的第一天,天还没亮就坐上轿辇出宫,早早地趴在学堂的书桌上……困觉。

    司徒申到的时候,小姑娘正盯着不远处的公子看。

    他上下打量一番,整个人便直冲上前,占满了韶歌的整个视线。

    “他怎么着你了,你都看了多长时间了?”

    “我知道他,他是我表哥嘛,”韶歌收回神光,对司徒申说。

    “先前见过?”司徒申挑眉。

    “见过,”韶歌道,“国舅也是我舅舅,我见过他的儿子,这有什么奇怪?”

    “这样……”司徒申在韶歌身前坐下,眼光还落在不远处的万宏信身上。

    和他父亲国舅爷万筹浑身上下长满心眼子般的精明不同,这位万小公子有些出人意料的真诚,几天相处下来,司徒申还真没觉出此人身上有半点万筹的影子。

    传闻国舅小妾养了无数,儿子却只有这一个,乃是前些年国舅异常宠爱的一位妾室所出。

    “他们都说我表哥的性子是随了她的母亲,”韶歌对司徒申道,“很是独特。”

    司徒申摸摸下巴,“……怎么个独特法?”

    “简单讲,”韶歌语气颇有些神秘地,“就是‘好色’。”

    “嗯?”司徒申皱眉,“那不是应该随了你舅舅吗?”

    “诶,”韶歌摆手,“此‘好色’非彼‘好色’。”

    司徒申转头看向万宏信的眼光变得奇怪起来。

    他心道非寻常的好色,莫不是这位看起来油光水滑、人模人样的小公子……还是个变态不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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