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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敢去的第三天

    电话告诉爸妈她暂时不想找工作,打算四处旅游歇最少半年。疼爱女儿且相信她不会乱来的家长满口答应,还转给了她一笔丰厚旅游资金。

    思嘉笑着谢谢爸爸妈妈后挂断了视频。他们应该没有发现她的异状。

    在这么超脱世界观科学认知的事面前,工作一下子变得毫不重要。她像头困兽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思考了一轮:告诉别人会被劝告去精神病院,告知父母他们会不会相信以及,即使父母相信最可能的后果:烧了这件睡衣叫她不许再“过去”那种危险地方。

    不,不。

    思嘉整整一天都坐到电脑前不断搜索集中营。但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去的是哪一座。她在种种触目惊心的图片中寻觅建筑背景,每一张都似是而非。战后统计数据冰冷而直接:除了举世皆知灭绝犹太人,还有至少179万苏联俘虏在德军的战俘营集中营中被凌虐折磨死去。他们身上叠加了德国人对斯拉夫人的种族主义和对苏联这个国家所代表共产主义的双重仇恨。

    “活下去。”思嘉默念着那位叫萨沙的苏维埃战士告诫自己的话,想起囚房中恶劣的条件和那些瘦弱的男女,他们恐怕无一能幸存。

    假如能熬到1945年春天就有希望。大部份苏联红军是在41年的基辅会战中及卫国战争前期被俘。思嘉努力回忆两次穿越时体感温度想判断季节却毫无头绪。夜里萨沙和其他人都紧紧盖着破旧毯子,显而易见他们觉得冷,自己为什么完全无感?

    当晚她没敢继续穿那件条纹睡衣,更拒绝躺在主卧室床上。她茫然地蜷在书房椅子上观看各种相关电影及纪录片,再反复搜索如何从二战集中营幸存。

    答案惨不忍睹,基本百死无生。

    她熬了一夜没睡。她不知道这其实又是冥冥之中开了挂的运气了。因为当晚,集中营女看守格雷泽在巡视中,发现管辖的女犯人里居然有个孕妇!她把她揪出来,用皮靴踹,用鞭子抽,直到那孕妇一尸两命才歇息,冷冰冰叫人抬走。如果这一幕被穿越的思嘉遇上,她可能会失去理智忘了害怕,极端愤怒下冲去厮打然后,吃一颗枪子。

    这是1942年深秋。冷雨铺头盖脸。

    集中营响起尖利的哨音。劳役场的男人们在大雨中经历严格的工具清点后,排队冒雨往回走。

    廖科夫像从水里捞出来,他挨着亚历山大同志走,叫他的昵称萨沙,“萨沙,你有点心不在焉,我还是告诉你实话吧,我大约知道那姑娘是什么人。”

    萨沙望向他。

    廖科夫饥肠辘辘也能滔滔不绝,“你知道那个方向的两层小楼,叫玩偶房子的建筑吗?我听到监工这么称呼。她肯定是里面的姑娘,所以能不剪头发。至于为什么出现,肯定是被带出去服务了某个军官后想躲起来,慌不择路藏在我们床上。然后半夜偷偷离开。”

    萨沙觉得这答案十分勉强,并不能解释那姑娘的古怪。他自认为睡觉也算机警,怎么毫无察觉人是什么时候离开?萨沙转头看见瓢泼雨水也掩不住的廖沙兴奋感,皱眉告诫他,“那个房子里的姑娘们同样被奴役被欺辱侵害,是我们的姐妹,廖沙,你认为呢?”

    廖沙连忙摆手,“我没有贬低轻视她,再说我还有我亲爱的娜塔莎,绝不会瞎想什么。我只是想说萨沙,你喜欢她或者她喜欢你都没用,像我们这样的和犹太人都不会被允许靠近那房子。”

    “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没有喜欢她。”萨沙干脆说。雨水劈头盖脸冲刷他的脸。他在难以睁开眼睛的狼狈情况下,开始思考怎样把衣服尽力弄干以及避免淋雨发烧无法干活。

    第二天雨依旧下个不停。旁晚收工时萨沙感到自己有些发热,但他认为扛得住。他搀扶着境况更差的廖沙,拉着他千万不能虚弱跌倒在泥泞里。

    “吁,我的兄弟,廖沙。坚持一会,再走五百步,这该死的雨就不会淋湿我们了。屋子里有汤,热乎乎的汤。廖沙,醒醒,你记得妈妈的红菜汤吗?新鲜的甜菜,厚厚一层白奶油丢进去煮,你非要在它滚开的时候舀上一勺、太烫了!你直吸气,根本不知道滚烫的一块在舌头上翻滚的是土豆还是胡萝卜。”

    “一定是牛肉。”廖沙咳嗽着接话,“妈妈会把所有牛肉都舀给心爱的廖沙。”

    他们挣扎着在暴雨中向目的地:集中营的囚房前行。磅礴雨中有个佩戴黄色标志的男人跌倒在雨中,看守走过去狠命抽了几鞭子,继而是枪托砸。

    最后,雨中一声枪响。

    萨沙眼中怒火翻涌,但他们无人回头,也没有停止蹒跚的脚步。他们心心念念的热汤,哪怕是烂菜叶带蛆虫的汤,此刻也变成了能让人多活一天的甘霖。

    雨滴清脆地砸在玻璃窗上。

    纳粹少校一身军服,站在窗前欣赏着瓢泼大雨。从万湖会议开始,集中营系统就纳入党卫队经济总部的管理之下。这座集中营更是希姆莱树立的最理想模式。

    年轻的费迪南少校戴着白手套,优雅地随意翻了下囚犯册子,“这的犯人数目近期还会增加三万。每间囚房至少安排二十七个人,当然这依旧不够。得建造更多的屋子。我命令从今天起,每天早晚两次安排全员大集合。所有人必须像严格服从命令的军人一样,认真安排劳动,等候清点,全力以赴。”

    “是。长官。”

    他摘下手套,与党卫军看守下属会面。十九岁的女看守长格雷泽是个有名的党内美人,她在看到这位新到任长官的一瞬间,心花怒放,为这纯粹的雅利安代表美男子神魂颠倒,遐想着和他发生关系。

    这时候约瑟夫看守长笑嘻嘻地递给了费迪南少校一本册子。第三帝国承认即使是犯人也有某方面的需求,为了让囚犯们更卖力干活以及杜绝元首深恶痛绝的同性恋行为,“玩偶之家”因此诞生。这是一个按德国的标准制定规则,限定时间以及表达种族歧视的地方。苏联战俘和犹太人根本没有进去的资格。

    “希姆莱长官很满意我们这的管理,您看看照片?都是美人儿,单独房间,吃的和党卫军一样。有德国人和波兰人。管理非常干净,男女事前事后都会消毒。”

    虽然希姆莱禁止党卫军警卫和德国军人前往享用,但这只是明面上的制止,实际集中营每个党卫军看守都不会委屈自己,最高级的货色则理所当然归长官享用。

    格雷泽脸色难看起来。她痛恨那些容貌姣好的下贱女人。

    费迪南其实自有去处。根据元首的伟大计划,他在“生命之泉”渡过假。他漫不经心地翻着相册,直至翻完一本,也没有在哪位姑娘的照片上多做停留。“我更愿意看到她们在工厂里为伟大的德国编织衣物。”顿了顿,“这些照片是谁拍的?”

    “是这的囚犯工作组,专门负责给人拍照片留档案。长官,其中有个西班牙人拍照技术挺好。我叫他给我拍过一张照片,寄给我的妻子孩子。”

    “严格管理相片和胶片,谁偷偷藏匿私自拍摄必须处死。还有什么种类的特殊囚犯工作组?”费迪南问道。

    “和其他地方一样,我们挑选一些犹太人当做监工管理所有囚犯。长官。为了充分使用他们的劳动力,仆从也从犯人里挑选,他们的服务质量很好。此外还有一批特遣队,三个月一轮换。”

    了解完基本情况后,少校食指敲了敲桌面,在所有人的注目中,命令道,“冬天英勇的德国士兵们在冰天雪地里奋战,囚犯工厂必须在十二月之前交付十五万件大衣,二十万双手套。”

    约瑟夫震惊于这个数量,“可是我们现在人手不够,长官。”

    “我刚刚说过,很快会有大批新劳动力补充进来。和军需同样重要的是机场,它的进展太慢了。我要在新年前看到伟大德国的战斗机在这起飞。”

    “因为排水能力不足,遇上了沼泽。”约瑟夫低声解释。

    “那么就让囚犯早日排干它。”

    少校丝毫不认为这是什么困难。在寒冷的雨水中,踩着厚厚的腐殖质层,人力开挖沟道排水是那些犹太人和斯拉夫人必须证明自己有点存在意义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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