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徒生羁绊

    骤雨连江，急风扑面，吹得停驻于山林间的马车摇摇晃晃。马车之内，少年人身形单薄，衣衫带水，捂着口唇，咳个不停。

    “殿下，药好了。”

    少年人指节发白，尤其是端着黑乎乎的药汤，更显脆弱。他眉头都不曾皱一下，一口饮下，随后接过手帕，轻轻沾了惨白的唇角。

    沧渊有气说不出，他放好药碗。

    “殿下此番请命前去花雁城调查军饷失窃一事，王上未给殿下一兵一卒，殿下此刻想的应是如何应对花雁城那一众贼人。”

    兰序斜斜靠在木榻上，单手撑着昏昏欲睡的脑袋，一缕湿发贴在了他的脸颊。

    “沧渊，初之行到何处？”

    “已到栢兰城。”

    兰序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多言。沧渊瞧去，他似乎已沉睡。

    方才出城几日，每日都能遇到蒙面人暗杀和追逐，沧渊着实想不明白，为何要这般对兰序？

    沧渊将兰序身上的毯子往上拉了几分，扶着他睡下，兰序始终眉头紧锁。

    明明弱冠，眉目间岁月忧愁的痕迹却已明显。

    【阿沅跑去南华寺，欲意何为？】

    ——

    连夜的雨终在日出时分停下，扑面而来的空气清新怡人，林珑打开房门，舒服地伸懒腰。

    小沙弥前来，作揖问安：“施主，主持请施主去前院。”

    “诵经念佛？”

    小沙弥笑而不语，领着林珑往前院去。

    “今日来上香的人比往日多。”

    “施主，夏节已至。”

    林珑了然于心，亦步亦趋跟着小沙弥往前走。一阵轻浮的调笑声冲进她的耳中，林珑顺着院中看去，女子打扮得花枝招展，举手投足轻盈妩媚。

    “郎君可真会打趣奴家。”

    【赵东南？百合？】

    “施主，这边请。”

    林珑往帷幕之后去，浓重的熏香让人头晕目眩，她盘腿坐在蒲团上，仔细听着众人的祈愿。

    ‘信女请愿，望佛祖保佑赵公子秋闱必中，信女愿自今日起吃斋念佛，青灯常伴，直至秋闱之后。’

    林珑无奈苦笑。

    “百合。”

    百合看向赵东南，赵东南道：“南华寺始建于数百年前，听闻院中有前朝状元题诗，我想去瞧瞧。”

    “公子去吧。百合在此等候公子。”

    林珑起身，欲掀开厚重的帷幕，被小沙弥阻挡。

    “姑娘从不信神佛，却为了一个穷酸书生来此。”

    “左右闲来无事罢了。生在风月场，谁还祈盼他人真情，赵东南以假面示人，你以为你家姑娘我就是真情？”

    “姑娘明智，是媚儿多虑了。”

    百合浅笑，如夜莺啼鸣。

    “你呀！只是不知赵东南何处得来的银钱，竟能日日到花宿眠。媚儿，你到时候让人去查查。”

    【百合并未贬低赵东南，只当他是她生活的一场游戏。】

    林珑忍不住嗤笑，道：“愿是如此。”

    “施主家中来人，可要一见？”

    林珑目光浅浅，看不出丝毫波澜，她久久沉思，小沙弥就耐心等待，直到她开口拒绝，道：“不见。”

    小沙弥退出帷幕。

    林珑坐在蒲团上昏昏欲睡，脑袋点得像小鸡啄米般，她啪嗒一声趴到地上。

    “佛祖在上，信女一生别无所愿，只求女儿阿沅健康长寿就好。”

    林珑骤然清醒，仓促起身，抬起的手不敢去触碰帷幕，甚至是偷看都不敢。

    【你若真是我的母亲就好了。】

    主持自她身后走来，脚步轻盈，步履轻快。林珑回头见安，道：“主持。”

    “想见为何不见？”

    “并非是我不见，沉溺梦境，徒生羁绊，并非好事。”

    林珑心口堵得慌，她屈膝告退，想去院中走走。

    寺庙之中，墙体长满了深绿色的青苔，墙体交错处甚至有了裂痕，唯有一处，光滑透亮，似乎常被人清理打扫。

    ‘一入华胥中，二顾浮生里。故人泣可悲，黄粱破情谜。’

    【为什么我会觉得悲凉？】

    “情之一字，非具象，难捕捉。婵娟之情，父母之恩，同袍之义，皆为情。”

    “这是谁写的？”

    无音主持摇头，道：“贫僧亦是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