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宫家两兄弟短暂地停留一夜后，在第二天一早踏上了回程的新干线。
目送两人的背影消失在车站的人流中，入江莉绪又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转身离开。
虽然那两个家伙脾气又臭又不懂得谦让，但毕竟是从小一起玩泥巴长大的表哥，天然比其他人多出一份亲近，总归还是有些不舍。
周一时，家长诚一那张阴魂不散的脸又出现在了班门口，将入江莉绪周末遗留的好心情破坏殆尽。
她实在不觉得两人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所以之前几次都找借口躲开了，但如果对方一直纠缠不休的话，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微微叹气后，入江莉绪相当不情愿地起身，领着他走到楼梯的拐角。
满心以为自己打动了对方，家长诚一好不容易才看到希望，上来第一句话就表忠心：“我已经和她分手了。”
——哈？关我什么事。
在心中翻了个白眼，入江莉绪眉宇间却透出恰到好处的担忧，用和事佬的语气劝慰道：“有什么事不能商量，非要走到分手这一步呢。”
预想过对方会愤怒、会冷言冷语，家长诚一早已在心里准备好了接下来的说辞，谁知这一拳好像打在棉花上。他乱了一秒，有些慌乱地弯下腰：
“真的非常抱歉，我保证这种事以后不会再发生了。”
入江莉绪俯视着对方低低的后脑勺，语气似是有些松动。
“我是没什么关系……”
听到这句话，少年心中燃起了一些希望，下意识地抬头，但是紧接着——
“请不用在意我，家长前辈和女朋友之间的关系比较要紧哦。”
眉宇微微蹙起，甜美可人的学妹脸上出现的担忧仿佛情真意切。
每一拳都像打在棉花上，家长诚一终于不知道怎么将对话继续下去。
最开始是出于和雨宫元秀的竞争心理，才注意到入江莉绪的。
但是很快，他发现无论什么样的话题，两人之间的对话永远不会冷场，对方给出的回复总是踩在他的心坎上，让人心情愉悦，忍不住想继续下去，不小心就聊到了深夜。
仿佛陷于正反馈系统中，每一条消息都使家长诚一更加期待下一次的回应。原本只是为了超越雨宫元秀而意外开始的关系，渐渐演变成了一种无法割舍的依赖。他开始习惯于每日的晚安短信，他向对方分享自己的日常、童年和梦想，也开始渴望更多地了解她，想知道她的喜怒哀乐，她的喜好，她对这个世界的看法……
家长诚一觉得入江莉绪是那个能读懂他内心孤独的人。
他以为自己站在一个社会经验丰富的学长的角度，将其认定为两人心灵相通的证明，但直到此刻，才如梦初醒般意识到自以为的默契其实来自于学妹居高临下的迁就与配合。
“最后问一个问题。”他蠕动着嘴唇，“莉、入江同学你和黑尾真的在……”
楼梯上方突然传来一个声音打断了他。
“——这和她是否和我交往没有关系吧。”
出现在楼梯口的黑尾铁朗，与入江莉绪平时见到的、部活结束后T恤和运动裤的模样不同，虽然好好地套着校服背心，穿着方式却十分轻佻，领带有些松垮，袖口也解开挽起露出半截结实的小臂，单手插在裤口袋。
他缓步走下台阶，步态慵懒而有些吊儿郎当，脸上的笑意不及眼睛，声音磁性而低沉：
“交往可以分手，结婚后可以出轨……入江同学的拒绝只与她本人的意志有关吧。
——还是说，必须‘属于’某个男人，你才能听到她的声音呢。”
振聋发聩般在楼梯间无声地回荡。
家长诚一愣住了，像是被黑尾铁朗的诘问所震惊，一时间失去了言语。
“我、我没有。”
即使心知自己已经完全丧失了希望，他仍然下意识去看入江莉绪的反应，有些苍白地反驳。
但从黑尾铁朗出现开始，她就没有再分给他一个眼神。
……
“黑尾学长，你刚刚的发言太帅了！”入江莉绪双手合十，惊叹道，“已经到可以出版的地步了。”
“哎呀呀，谬赞了，本人一贯如此。”黑尾铁朗象征性地谦虚了一下，“今后那家伙应该不会再来打扰了，如果他再来的话……”
“我一定第一时间给黑尾学长发消息。”入江莉绪笑眯眯地接上。
话语中流露出信任和亲昵的意味，黑尾铁朗心中某个地方被击中似的颤抖了一下。
“对了，学长到一年级这里来是有什么事吗。”
他有些心不在焉地随便扯个了借口：“来找研磨。”
实际上因为听说学妹被家长诚一缠着不放后，黑尾铁朗就一直有些放心不下。
入江莉绪已经知道了两人幼驯染加邻居关系，所以点头表示理解，扭头对教室里喊：“研磨，黑尾学长找你！”
“下节课家政课，我先失陪啦。”热心地帮忙喊过后桌，她便向黑尾铁朗挥手道别。但在离开前，她想起什么似的，又突然停住脚步看向他，半是认真道：“对了，黑尾学长穿校服的样子很帅。”
转身前，入江莉绪眨了眨眼，用眼神说：
——晚上见。
“……”
人来人往的走廊喧哗而热闹，很快冲散了鼻尖萦绕的淡香，正如少女心照不宣的隐秘笑意一闪而过。
但……陡然加速的心跳并没有停止。
直到发小站到眼前，黑尾铁朗才回过神。
孤爪研磨一眼便猜到了自己被叫出门的前因后果，语气有着微妙的嫌弃。
“小黑，如果没事的话，我也要去家政教室。”
干咳了一声掩饰尴尬，黑尾铁朗一本正经道：“咳，当然有事，我来看看你有没有被同学欺负。”
孤爪研磨：？
***
随着气温一天一天升高，初夏正式到来了。
家长诚一不再纠缠着入江莉绪乞求原谅，那个外校女生应该也不会再出现了。
不过由于他连续几天在班门口堵人的行为，还是流传出了一些不妙的传言。
比如说入江莉绪出轨排球部下任内定队长后甩了家长诚一，或者，她脚踩几条船后海王翻车了。
“百人斩”这个外号在高中也开始变得为人所知。
这些当然都是纯子和美月听到后，午休时告诉入江莉绪的。
“听着像什么试刀杀人魔。”对于这个外号，两人吐槽道。
接着，纯子好奇地问道：“说起来，莉绪谈过几次恋爱呢，都没听你说过。”
她们是高中才认识的，所以并不清楚对方中学时的事情。
“你猜。”入江莉绪露出神秘的微笑。
美月摸着下巴猜测道：“5次？”
“太多了吧。”入江莉绪话中带着微妙的惊异，“我们才高一哦。”
“但我就谈过 5 次。”美月理直气壮道。
入江莉绪改口：“嗯，我们都高一了，谈个五六次也很正常。”
纯子也给出了自己的猜测：“3次。”
“哼哼哼。”见没有人猜对，入江莉绪得意地叉腰，“现在公布答案，一次。”
“骗人。”
“是真的啦！”
“诶——”
短暂地惊讶过后，纯子忍不住追问道：“为什么，那些人中没有你喜欢的吗。”
“没有到想谈恋爱的地步。”入江莉绪坦白道。
“恋爱又不是非谈不可。”美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和不喜欢的男生谈恋爱还不如去做爸爸活，至少还有钱拿。”
她突然想起纯子的新男友，又问道：“纯子昨天是不是去看棒球部的比赛了。”
“我们学校棒球部的制服配色好丑……”
……
烈日当头下，天台变得不适合用来解决午餐。
正在寻找凉快地方吃饭的黑尾铁朗和孤爪研磨远远地听到，室外走廊的转角处有女生的声音传来。
“比起篮球部，果然还是足球部吧。”
——这是在讨论什么？比赛成绩？
“啊我懂，被黑色长袜包裹的小腿，是吧。”
两人的脚步不由得停下了。
“……”
“……”
孤爪研磨伸出手指，无声地指了指另一个方向。
黑尾铁朗会意地点了点头。
下一秒，熟悉的声音再次阻止了两人的脚步。
“但是排球部也不错吧。”
对两人的存在浑然不觉，入江莉绪兴致勃勃道：“很少能看见男生穿膝盖以上十公分的短裤哦。”
“哦哦！配上护膝简直就是当代DK绝对领域。”
“不过，游泳社男菩萨也很多诶。”
在女生们兴奋的讨论中，两位DK沉默地走上了楼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