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中有个蠢县令

    “我再说一遍,摊子上的事儿我全包,你无需插手,等我挣了钱,我就给你买个大宅子,再买几个小厮供你使唤,每日你只需等我回家就成!”

    女人笑,“挣钱哪有那么容易?”

    “若我挣不到钱,那我就上战场!”男人手上动作不停,“听说将士活着有军饷,死了还有抚恤金,都特别丰厚,养你不成问题。”

    女人瞪他,“你胡说什么呢?”

    “我怎么就胡说了,我有手艺,又有武力,前有进路,后有退路,不到我死了,不许你有其他人!”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皇帝忍无可忍,“都如你这般善妒,得有多少男人嫁不出去?”

    听见这道指责的声音,男人偏过头望向皇帝,理直气壮道:“嫁不出去那是他们自己没本事,若他们有能挣钱的本事,又怎会嫁不出去?”

    李萌曜皱眉,“谁说男人非得能挣钱才算有本事?”

    男人停下手上的动作,冷哼一声,“不然呢?”

    李萌曜不看他,只看他旁边的女人,“将来你会要孩子吗?”

    女人点头,“有了就生。”

    “那你家中长辈还在吧?”

    “都健在。”

    李萌曜这才看向男人,“日后家有小又有老,你不在家谁去照顾?一堆家事谁去打理?都靠你妻主,那娶你有什么用?原本这些苦活累活就该男人做。”

    男人正要说话,她又道:“你要说雇人?”

    男人没说话,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且不说你能不能挣到钱,便是你发达了,你能保证你雇的人可靠?他们不会虐待你的孩子,不会糟践你的长辈?”

    “这……”

    “只有自己人才最可靠!”

    男人不说话了。

    “再说你忙碌的时候,必然顾及不到妻主,没有男人的陪伴,她难道不会孤独?在她最需要男人的时候,你是能立刻感知到,还是能马上赶回家?在她受别人欺负的时候,你是能及时护住她还是只在事后安慰她?”

    “我……”男人支支吾吾。

    “抛头露面地挣钱养家是好本事,可置于内宅照顾家小同样是本事,甚至是更大的本事,因为不仅耗费心力,还得承受非议!”

    男人抿唇。

    “操持内务的男人不像外出打拼的男人,付出多少便能获得多少实质的回报,他们的心血都倾注在别人看不到的宅院里。就因为没有进项,要靠妻主养活,他们所做的一切便被完全抹灭,被人嗤之以鼻,被人不屑一顾,被人如你一般地认为没本事,是窝囊废!”

    “我不知同样是男人,你怎么就能把那些在宅中默默付出,甘于奉献的男人视为没本事呢?”

    男人面色发白。

    皇帝长叹一口气,“养家糊口的男人往往被称为家里的顶梁柱,可若没有稳定后方的定海神针,再大的柱子也得塌!”

    男人目光一震。

    皇帝语重心长道:“一个家,既要有能挣钱的男人,也要有会持家的男人,若你妻主身边能多有几个这样的男人,不仅利于她,年幼的孩子和年迈的老人也都能得到妥善地照顾,只有安顿好家里的一家老小,你才能没有后顾之忧地在外打拼,闯出一方天地啊。”

    皇帝严肃地看着男人,说出的话振聋发聩,“一个男人,有广博的胸襟和气度才能成为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男人羞愧得低下了头,他握了握拳,再看向坐在一旁的女人,眼里尽是释然,“是我狭隘了,日后你若有看得上的人,我一定不反对,只希望你……别喜新厌旧。”

    女人没好气地斜他一眼,“我是那样的人吗?”

    李萌曜笑了,“什么喜新厌旧,妻主宠爱夫郎必须按其家宅贡献程度,贡献大则受宠多,贡献小则受宠少,与先来后到没有关系。”她眨眨眼,“若你妻主果真喜新厌旧,你尽可以去县衙击鼓告她,索要赔偿!”

    男人很惊讶,“真的?”

    “当然是真的,这是为保证家宅和谐稳定而特制的法令。”

    如今男女数量悬殊,导致男人难嫁,有部分人甚至打算不嫁,尤其是文弱的男子,怕嫁出去受委屈,宁愿选择当和尚。

    为维护男人的权利,让他们愿嫁、敢嫁,特此制定。

    李萌曜皱眉,“难道你不知道?这道系姻令都颁布好久了。”

    “我不知道。”

    “府衙应该早就宣发了才是。”

    女人摇摇头,“府衙没有宣发,你是外地的吧,你不知道,我们这儿的县令和别处不一样。”

    “唔?”

    男人冷笑,“没干过一件好事。”

    李萌曜:……

    一路问人,走了不知多久,皇帝终于到了县衙的大门前。

    县衙修得富丽堂皇,华丽得堪比皇宫,看得李萌曜怒从中来。

    这是光享受不干事儿啊!

    没忍住,她朝门外当差的衙役大吼:“叫你们县令滚出来!”

    衙役:这般目中无人的气势……定是京里那大官的闺女!

    他激动地朝里大喊,“县太爷,师爷来了!”

    皇帝:……

    她原本吼完就后悔了,但现在,她却懵了。

    师爷?

    不多时,一个肥胖的中年男子扶着脑袋上歪斜的官帽跑了出来。

    一边跑一边朝皇帝用力地挥手,这样子不像见师爷,倒像是见祖宗。

    诶,不对呀,皇帝想,怎么会是祖宗?

    她分明是他祖宗的祖宗!

    喘着粗气,胖子终于来到她面前。

    距离的拉进让李萌曜把男人看了个分明。

    脸儿白胖,耳朵硕大,怎么说呢?

    肥头大耳,活脱脱一个猪样!

    当对方低头朝她行礼的时候,官帽一歪,光可鉴人。

    难怪一直扶官帽呢?

    不扶哪行?

    秃成这样。

    等等!

    她似乎忽视了什么。

    “太爷”朝“师爷”行礼做什么?

    “您一路可好?”

    皇帝按兵不动,不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

    “您这边请。”胖官“嘿嘿”直笑,“李大人已经在信里告诉我了,说希望您日后走仕途,就近把您安排到我这儿历练一番,我思来想去,衙役太辛苦,不如先做个师爷可好?”

    原来是把她当作哪个“大人”的女儿了。

    难怪这般卑微。

    皇帝笑,“好呀。”

    “呃,升堂的时候您若嫌烦,可以离开。”

    “……我会紧随大人身后。”

    胖县令一顿,纳闷,“您说真的?”

    皇帝点头。

    胖县令哈哈大笑,“李大人之前还说您贪玩呢,现在看来,您哪里贪玩了,分明是自谦了。”

    “咚咚咚……”一阵鼓声响彻堂中,皇帝镇定自若,倒是县令吓了一跳,拍拍胸脯,不耐烦地冲身边伺候的侍从骂道:“没看见我在招待贵客吗?把人撵走,让他瞎敲!”

    皇帝:这是什么父母官?

    她强压愤怒,看着他不容置疑地命令道:“升堂!”

    望着女人挺拔的背影,胖县令有些疑惑。

    不是说又贪玩又没主见的吗?

    这不都做上了他的主!

    明镜高悬,敲鼓人跪在大堂中央。

    “我妻主与一男子被我捉奸在床!”

    胖县令皱眉,看了一眼身旁的女人,想了想,肥手一挥,“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娶了罢了!”

    皇帝:……狗官!

    “未婚苟且违背律法,是要重罚的!”李萌曜在他耳边咬着牙说道。

    胖县令神秘兮兮地看着她,小声道:“为官之道第一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萌曜:……啊呸!

    “你这样会失去民心的!”

    “那才好啊,不得人信任,便不会有人找上门,官也当得清闲。”

    李萌曜:……

    她不再理会胖县令,直接问那人:“口说无凭,你可有证据?”

    “我妻主的所有夫郎都看见了,包括她亲爹,现在都在县衙外等着大人传唤呢!”

    胖县令:“不用唤了,事情明摆着,衙役,去抓人,把那两人沉塘!”

    “慢!”

    皇帝都快气得没脾气了。

    “只有人证没有物证,证据链不完整,且偏听偏信,易造冤假错案!”

    胖县令皱眉,咬了咬手指,“那你说怎么做?”

    “最关键的两个事主还没到呢。”

    半个时辰后

    堂中多了一个瘫坐在椅子上的女子,此时,她双眼紧闭,面色惨白,身上湿漉漉的,像刚从水里捞起来一般。

    胖县令看了一圈,“奸夫呢?”

    “跑了。”

    李萌曜皱眉,一群男人会抓不住一个光着屁股的人?

    她望向堂下的五个男子,其中四个是青壮年,在东边站成一排,剩下的一个在西侧,身形佝偻,满脸褶皱,不过从鼻子,嘴巴和脸型看来,和昏迷不醒的女人很有几分相似。

    想必这便是她亲爹了。

    嘶,亲女儿被人捉奸在床,还成了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他脸上居然不见半点担忧。

    “那这女子是怎么回事?看着不清醒啊。”

    “回县太爷,她偷奸被我们兄弟几个发现后,羞愧难当,乘我们不注意便跳了池塘,也不知磕到哪儿了,就成这个样子了。”

    胖县令咂嘴,“这是咎由自取啊。”

    望着女人身下有些陈旧却刚好与她相合的轮椅,李萌曜忍不住叹:“人磕得突然,他们却能及时为她配上这样一副适宜的轮椅,不得不说能耐,要换做一般人,这一时半刻都不知上哪儿找去。”

    胖官点点头,附和道:“这个女人真是不配他们待她好。”

    皇帝:……

    她是这个意思?

    “来人,送去沉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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