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风

    时值春初,依旧北风凛冽,天色渐暗,整片大漠显现出一片肃杀之气。

    龙门关外,三军列阵,旌旗飘扬,刀剑森寒,血腥味弥漫在空气当中。

    对于今日的决战,双方都十分重视,每个人脸上都挂着凝重与慎重,谁也没有率先动手。

    大漠的沙尘肆意飞舞,吹打在士兵们的铠甲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令人听了心生恐惧。

    龙门关的城楼上,宣武大将军少卓嶦高踞位上,目光锐利,神情冷峻,看不出半点喜怒哀乐。

    他紧握长弓,手臂绷直,箭矢已经瞄准了前方那一支虎豹骑的铁蹄,只需轻轻扣弦,便可以让它彻底覆灭。

    然而——

    “报!”一名探子从远处跑来,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启禀大将军,我们的粮草被烧毁了,大军无法再坚持两天!”

    话音刚落,少卓嶦猛然睁大眼睛,瞳孔骤缩,难以置信地瞪着探子,仿佛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所听到的东西。

    怎么可能?

    他们明明就是计划好了行动路线,怎么还会被烧掉粮草?!

    探子又补充道:“除此之外,还有……还有……”他吞咽了口唾沫,小声说道,“西狞派来了使者,要求最后一次和谈。”

    轰!

    宛如晴天霹雳,少卓嶦瞬间变得呆滞,脑袋像是炸裂般,嗡嗡作响。

    “你、你说什么?”他喃喃地重复着探子的话语,脸庞因为愤怒涨红了,咬牙切齿道,“竟然想要跟我们谈判,做梦!”

    话音刚落,一股磅礴的杀气从少卓嶦的体内爆射而出,笼罩住周遭的一切,连空气似乎都变得冰凉起来。

    他是真的愤怒了。

    原本计划万无一失,可结果竟然出了这等纰漏,若非如此,他也不用急于攻下龙门关了,更不至于拖延数月才攻打过去。

    少卓嶦的眼眶猩红一片,布满了血丝,额角青筋暴突。

    他狠狠地攥紧了手里的长弓,指骨捏得发白,几欲把长弓撕裂。

    他抬首望向天空,眸光闪烁。西狞,既然你们找死,那便怪不得别人了。

    大漠苍穹,黑压压的乌云密布在上方,狂风呼啸。

    “传我命令!全军备战!”

    “死守龙门关,踏平西狞!”

    “报!”又是一名斥候飞奔回来。少卓嶦目露凶光,咬牙切齿地盯着他。

    探子匆忙地赶来,神色慌张,急促地禀报道:“康商急报,陛下病重。”

    话未说完,他的衣襟忽然被人揪住,少卓嶦的手掌抓得他胸膛疼痛,呼吸困难,忍不住挣扎起来。

    “什么叫陛下病重?”少卓嶦厉喝出声,声音震荡在空旷寂静的龙门关内。

    “回、回禀答将军,陛下、陛下,现在已经昏迷不醒。”斥候艰难地挤出一句话,眼里透着惊惧与害怕,“五皇子和、和朝堂大臣们一致同意和谈。”

    少卓嶦蓦然松开手,脚步踉跄退开,跌坐到椅子上,面容惨白如纸,眼底透着绝望。

    这怎么可能?少卓嶦怔住,嘴唇哆嗦了下,一股鲜血从喉咙涌上,喷了出来。

    “啊哈哈哈——”

    狂笑声从他口中传出,夹杂着绝望悲怆,在寂静的夜幕下格外清晰。

    这场仗终究是败了吗?

    他死去的部队,他的子民,全部葬送在这片黄沙大漠中吗?

    不甘,绝望,怨恨。

    种种负面的情绪涌上心头,他浑身颤抖,眼眶通红一片。

    “嗷呜——”

    一声凄厉的狼嚎声从远处传来,悠长嘹亮,穿透层层乌云,回响在整座大漠,令人闻之胆寒。

    雪花纷纷扬扬洒落,大漠的空气变得阴寒起来。

    天地间一片白茫茫的景象,寒风吹打在脸上像刀子一样的刺痛。

    卿冰阳抬头望向那远处的天际,心里不禁暗想:“今年的冬季来得好早啊!”

    他记忆中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如此漂亮的大雪了,而且还下得这么急、这么猛烈。

    “呼……”

    冷冽的寒风将他身上厚重的棉服吹得猎猎作响,仿佛随时都有可能被吹倒。

    “殿下,小心着凉!”一旁的洛水担忧地提醒道,然后伸手去扶住他,并为他披上一件黑色貂毛。

    “无妨!”卿冰阳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目光仍旧紧紧盯着远方。

    “唉,今年真是多灾多难啊!前几天西北边关刚传回消息说又遭到敌军侵袭,现在又连续降温,也不知道边境情况怎么样了?”洛水叹气道。

    卿冰阳收回视线,转眼看了她一眼。

    洛水跟在他身边已有五余载,是他最信任和倚仗的亲信。

    “西狞的风吹来了,我们该出发了吧?”洛水轻声问道。

    卿冰阳点点头,然后迈动步伐往前走。”如今父皇病重,我这个做儿子的怎么能一直待在象华寺呢。“

    ”殿下自然是要侍奉在陛下左右。”

    两人穿越长街,踏过积满厚厚落叶的台阶,沿途遇到了许多行人。

    不知他身份几何,即使不言不语,依旧给别人带去强烈的压迫感,让人敬畏。

    走过一条长长的街道,卿冰阳突然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喧哗声,于是他驻足观望。

    “你们听说了吗?五殿下要召开文武百官朝议!”

    “可不是嘛!据说皇帝陛下病重,所以才把五殿下召回来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莫非你认识五殿下?”

    “我当然不认识五殿下了,但我家祖父以前做过御史,偶尔有机会能够进宫伴读,所以才听到的消息。”

    “原来如此,不愧是读书人啊!懂的东西就是比我们多!”

    “哼!那是!谁让咱们只是平民老百姓呢!”

    “还有西狞要公主去和亲!”

    ……

    听完众人的谈论声,卿冰阳嘴角浮起一抹淡淡的浅笑,然后继续朝台阶上走去,身影渐渐消失在漫天飞舞的鹅毛大雪中。

    ”西狞的风吹来了,要吹向康商天都了。”

    “什么?西狞要大域公主去和亲?”凌贵妃坐在凤榻上,听到宫人回报后,她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以往的那种端庄贤惠的姿态全都消失殆尽了。

    “如今适龄的公主……不只剩下本宫的琦玉了吗?”凌贵妃喃喃道,眼中露出绝望之色。

    身边的侍女见状赶忙上前扶住了她,生怕她跌倒在地,然而此刻凌贵妃却根本顾及不得那么多了,满脑子想的全是怎么把自家宝贝女儿给救出火坑里。

    “唤琦玉来,就说她父皇病重,让她同本宫一起去照顾!”凌贵妃强压着内心的慌乱对宫人吩咐道。

    卿德庸近日来越发昏迷不醒,整天昏睡不断,有时候更是陷入了长久的昏迷当中,甚至偶尔还能看到他口吐白沫。

    御医诊断其使用过多的丹药导致了气血亏空,虽没明言,但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了,这是要油尽灯枯之兆啊。

    “那个小贱人,这时候到是躲起来了!“凌贵妃咬牙切齿的低声骂道。

    至卿德庸病倒后,洛美人便以为陛下诵读佛法,祈福消灾为由,闭门不出,不闻外事了。

    好不容易等到卿德庸清醒片刻,凌贵妃将西狞之事哭诉与他听。

    ”我与陛下就剩琦玉这么一个孩子了,难道陛下还忍心她嫁去异国?“

    凌贵妃说罢,泪如雨下,楚楚可怜。

    卿德庸听罢,又是一口血喷出来,晕倒在床榻上,再也没有苏醒过来。

    凌贵妃见状,惊慌失措,大喊起来:”快!宣太医——“

    卿冰阳知晓后哈哈大笑:“我真没想到那个女人能、能蠢到这个地步哈哈哈哈……不管过程如何,只要是那个结果就好。”

    卿冰阳看着自己手里的纸条,嘴角浮现冷酷笑意

    凌贵妃只好带着卿琦玉去寻代监国之职的五皇子,求助于他。

    “五哥,玉儿不想嫁去西狞!”卿琦玉眼睛红了一圈,泪光闪烁,楚楚可怜。

    “玉儿放心,有五哥在呢,你就安心等候着出嫁吧,五哥保证,一定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到西狞去。”五皇子拍了拍她的肩膀,温柔安慰道。

    琦玉还想再说什么,却被五皇子卿无极给阻止了:“玉儿,时辰不早了,该回去准备了。”

    卿无极的态度坚决,语气也不容置喙。

    凌贵妃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卿无极的鼻尖骂道:“卿无极,你这个没良心的畜生!你母妃甚至连卿冰阳的都不如!若是我的孩子生出来哪里轮的到你监国!啊!”

    凌贵妃被五皇子卿无极一巴掌扇在脸上。

    “啪”的一声响彻整间房间,凌贵妃的嘴角渗出鲜血,半边脸瞬间肿起来。

    “母妃!”卿琦玉大惊失色,连忙扶住摇摇欲坠的凌贵妃,“五哥,你怎能动手打母妃?”

    卿无极最痛恨的便是有人拿他的母妃的出身说话,当即怒喝:“凌贵妃因思念父皇而神志恍惚,将她送回去好好休息!”

    两名太监上前架起凌贵妃的胳膊,凌贵妃愤然挣扎:“卿无极!你这个贱人!本宫绝对不会饶过你的!你居然把玉儿许配给西狞那种蛮夷之人,我诅咒你不得好死!”

    凌贵妃手腕上的玉珠串被扯断,散落了满地。

    “五哥五哥!母妃只是一时说错话了,你别往心里去……”琦玉见凌贵妃被拖走了,赶紧向卿无极解释。

    卿无极看了她一眼,冷淡道:“你的母妃又毒又蠢,父皇荒淫无道,居然居然歹竹出好笋,生出你这么个白兔。”

    卿琦玉低下头:“我母妃以前做过很多糊涂事情……”

    卿无极笑了笑,伸出右手食指挑起她精致秀美的小巧下巴,他凑近,脸庞离卿琦玉越来越近,将要贴到她的唇畔。

    “啊——!”琦玉睁大了眸子,满目震惊,推开了卿无极的身体,向后踉跄几步,卿无极踩在玉珠之上,向后倒去,磕在了地板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血流不止。

    …

    凌贵妃听罢顿时如遭雷击,身体软绵绵地跌落在地,眼睛直勾勾望着上空,神情悲凉凄绝,仿佛一尊泥塑木雕,久久没有任何反应。

    “贵妃,为今之计为有与本殿合作。”卿冰阳见到凌贵妃失魂落魄的模样。

    凌贵妃回过神来,看了看卿冰阳那张令人厌恶的脸庞,眼眸里闪烁着愤怒和仇恨:“我到是小瞧你了,你竟然连本宫也敢算计!”

    卿冰阳冷哼一声:“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告诉你结果,卿无极登基已经成为定局,你若想保全自己,便要与我联手!”

    凌贵妃目光中带着一丝狠厉:“你以为这样就能逼得本宫屈服?”

    卿冰阳嘴角泛起一抹邪笑:“我当然知道你不甘心被人欺压,但你别忘记了,现在你只有依靠我才能够生存下去,若是你拒绝与本殿联手,就等着被他处置吧,还有你的琦玉!”

    凌贵妃闻言,身躯轻颤,脸色变得苍白无比,紧握拳头,手背青筋凸起,显示她内心并非表面平静,她知道,卿冰阳这句话并不是威胁,而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片刻后,凌贵妃深吸一口气,目光渐渐恢复清明,缓缓道:“好!本宫答应你!”

    “哈哈哈……果然识趣!”

    听到这话,卿冰阳仰天长啸,发泄胸臆间的畅快感觉。

    随即,卿冰阳从袖袍掏出一枚药丸递给凌贵妃:“服下它!”

    凌贵妃接过那粒黑色药丸,犹豫许久,最终咬牙吃了下去,如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哪有什么她选不选择的!

    吞下药丸之后,没多大会儿功夫,凌贵妃只觉得腹部隐隐作痛,额头冒起豆大汗珠,整个身子蜷缩成一团,看上去很是难受!“你给我吃的什么...!”

    “西狞寒毒。”

    --

    “主子,游少主快到了。”温霁朝着眼前的秦誉恭敬地行礼道。

    被称作‘主子’的男人,长身玉立,墨发高束,剑眉如星,鼻梁英挺,深邃迷人的桃花眸闪过一丝狠辣,他薄唇轻启,缓缓吐出几个字:“康商的好戏也快收尾了吧?”

    “是。”温霁点头应道。

    “古碑山英雄会……”秦誉淡漠地看向远方喃喃自语着,“这次还是得自己亲自来解决。”

    卿德庸近日来越发昏迷不醒,整天昏睡不断,让御医、大臣们头痛不已,只能无可奈何地站在陛下的床前,看着他一动不动,只愣愣地睁着双眼,就好像只剩下了一具毫无神智的行尸走肉一般。

    “陛下,再喝点吧。”凌贵妃服侍着卿德庸,一边轻声劝说着。

    “嗯!”卿德庸木然地应了一声,任由她将手中的参汤递给自己。

    这些日子来,卿德庸总是如此,虽然还有意识,却完全听从别人的安排和指令。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乖乖地接过参汤喝掉,而等到药效起作用的时候,他也便又陷入沉睡之中。

    朕吃过了……”卿德庸缓缓转头,用那没有什么感情色彩的目光看向凌贵妃,淡然道:“你自己也多少吃些吧。”

    凌贵妃听出了他话语中关心之意,顿时红了眼眶,低垂着眸子,柔顺地答应了:“是。”她接过宫女手里的药碗,端起来慢悠悠地喝着,仿佛这苦涩的药汤根本难以咽下肚子似得,眉宇间满是忧愁。

    卿德庸见状,心底微微叹息一声,抬起手,温柔地抚摸上她的秀发:“你最近都瘦了……”他的目光落在她憔悴的脸庞上,怜惜道:“辛苦你了。”

    凌贵妃身体颤抖了一下,随即摇头:“为了陛下,妾身愿意承受这份苦楚。”

    “朕知晓你对朕忠贞不二。”卿德庸伸出手,握住凌贵妃纤细冰凉的手背。

    闻言,凌贵妃娇躯一震,泪水霎时夺眶而出,滚烫灼热的液体流入喉咙深处,化作浓郁的苦味。

    “皇上,您要快些好起来才是啊。”凌贵妃伸出手,轻柔地擦去脸颊滑落的泪珠,努力扯出一抹笑容。

    卿德庸沉睡,他现在的样子,确实十分吓人。两腮凹陷,眼窝下方布满血丝,嘴唇干燥龟裂开来,胡茬冒出头顶,衣衫皱巴巴地贴着身体,显露出他消瘦苍老的模样。

    凌贵妃她扶着床沿站起身,轻声嘱咐宫女们退下,她用帕子擦了擦手,冷眼凝视了他一眼,便转过身去。

    卿德庸已经是艾服之年,不但迷恋长生之药,而且还贪图享受,每晚必然要和那些嫔妃翻云覆雨才肯休息。

    凌贵妃看到他现在的模样,就忍不住想笑。当初,她怎么就爱上这么个男人呢?如今真是摸他一下都嫌脏。

    凌贵妃拿着小瓷瓶走到门边,她回首望向内室里躺着的卿德庸,目光中充斥着鄙夷:“本宫给你找来的大夫,能治你的病?”

    卿德庸昏沉沉地睁开双眸,只觉得浑身酸痛,像散架似的难受。他费力抬起右手,指腹触碰到自己的眉毛,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感知。再仔细一瞧,他才惊讶地发现,原先浓密乌黑的头发竟然白色的,而左侧额角处也有一颗红点,隐隐泛起金色。

    他心里顿时涌起强烈的恐惧,颤抖着声音问道:“你……你对朕做了什么?”

    凌贵妃见状,嗤笑一声,语气讥讽至极:“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连命都快保不住了,竟然还惦记那些风花雪月的事情!”

    卿德庸猛咳起来,喉咙里涌上腥甜味儿,他张口吐出几口鲜血。

    她缓步朝床榻前走来,慢悠悠地将那小瓷瓶打开,倾倒出一粒晶莹剔透的粉色丹丸。她将粉色丹丸递到卿德庸嘴边,温柔地注视着他,“这可是天下间最好的神仙药,吃了它,你以后就可以长命百岁。”

    卿德庸紧咬牙关,怒瞪着凌贵妃。他张开口想狠狠吐掉丹丸,厉声呵斥:“你敢!”

    他的语气凶恶至极,像是一头被逼急了的野兽,恨不得扑上去撕碎猎物的喉咙。

    凌贵妃将药丸塞进他嘴里,微微挑了一下柳叶眉,她并不怕卿德庸这副模样,嘲弄到,“怎么?你这半条退踏进黄泉的身子骨,还能撑多久?”

    “陛下。”娇媚无骨得声音响起。

    卿德庸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看到她像是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地喊出声:“爱妃,救我……”

    她穿一袭淡紫色纱裙,外罩薄薄烟霞纱衣。乌黑秀丽的发髻高挽着,戴一支镂空玉簪。肤若凝脂的脸庞上略施脂粉,美艳绝伦。

    这位正是卿德庸宠冠六宫的爱妃——洛美人。

    洛美人坐在塌边,伸出修长纤细的手指抚过卿德庸枯槁干瘪的面颊,叹息着说道,“臣妾早就跟您说过,您的身子骨太差劲了,应该好好歇息才对。”

    殿外箭弩拔张,杀意凛冽,兵器撞击发出叮咚的脆响声,震耳欲聋。

    一队禁军护卫严守四周,将寝宫团团围困住。

    凌贵妃从殿内出来:“放肆!谁准许你擅闯皇帝寝宫!卿无双你这是要造反吗?你派刺客杀害五皇子!今日是想趁着父皇病重逼宫不成?”

    “本殿只进去看看父皇,还请贵妃娘娘通报一番。”卿无双站在大门口道。

    卿冰阳嘶哑低弱,好似病弱不堪的模样,“贵妃娘娘,就让六哥进去看看吧……”

    凌贵妃咬了咬牙,眼神狠戾,却也知道此时绝不能跟卿冰阳硬碰硬,她只能点头:“既然如此,那本宫便给你个机会,进去见见你父皇吧。”

    话落,立刻有侍卫推开大门,卿无双迈步走进殿内,目光扫过龙榻上的身影。

    床上的男人瘦骨嶙峋,脸颊凹陷,两鬓斑白,浑浊的眸子透着几分死气沉沉,他躺在那里,像是已经没了生命。

    卿无双心中微痛,但面色依旧淡漠,只冷漠道:“儿臣参见父皇。”

    床人的人却无响应,卿无双一把掀起盖在男人身上的锦被,果真看到胸腔处插了一把匕首。

    “护驾!”

    卿无双回过头来,只见洛美人身是血,紧紧的抓着他的手,卿无双暗叫不好!

    传来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凌贵妃和卿冰阳赶了过来,一看到男人惨状,皆忍不住红了眼眶。

    “皇帝!” “父皇!” 凌贵妃扑过来抱住皇帝,泪水止不住往下流。 “快宣御医!快宣御医!快啊!” 她失控地尖叫着。

    “是你!”卿无双长剑带起劲风扫过,卿冰阳身形敏捷,躲了过去,但仍旧被那股强劲的罡气所伤,吐血倒地,脸色苍白。

    “六哥,我好心好意为你求情,才得以让你见父皇一命,如今你杀了父皇、五哥,还要杀我!”卿冰阳愤恨瞪视卿无双。

    “你还有什么可狡辩的?你杀了皇兄、残忍毒害陛下现在你还要抵赖不承认?”凌贵妃厉喝道。“将这反贼拉下去!”

    两旁的侍卫应声而动将卿无双押了下去。

    不到半日,皇宫内外白幡高悬,哀乐四起,哭泣声此起彼伏,整个皇城上空笼罩着沉重悲伤的气氛。

    凌贵妃看着眼前运筹帷幄,身在此局,手中却不沾染一滴鲜血的卿冰阳。”什么时候把解药给我?"

    "儿臣自然遵守诺言。"卿冰阳嘴角扬起笑意:“今晚就会派人送来。母妃请放心。”

    “好……那本宫等着。“凌贵妃咬牙切齿道。

    “儿臣告退。”卿冰阳走出大殿。

    “砰!”

    大门紧闭。

    “洛水,从今日你便恢复原本的容貌与身份。”卿冰阳望着眼前娇媚无骨的洛美人,冷漠的声音中透露出不容违逆的霸气。

    洛水闻言,脸上顿时绽放出惊艳动人的笑容:“多谢殿下!”

    “父皇可真是用心良苦啊,用千里百闻帖引江湖争夺,实则是为了寻找乾纹玉,号令二十八宿将。”

    ……

    景和一百二十九年,六皇子弑父,满门抄斩!

    宣威帝驾崩,贵妃思念成疾,病倒在床,最终郁结于胸,薨逝于凌裳宫。

    西狞蛮夷攻打大域边界,西境岌岌可危。十六公主卿琦玉与西狞太子联姻,两国联盟。

    易安公公于灵前宣读即位诏书:

    朕在位十九载,遭天下荡覆,幸赖祖宗之灵,危而复存。然仰瞻天文,俯察民心,炎精之数既终,行运在乎卿氏。夫大道之行,天下为公,选贤与能,故唐尧不私于厥子,而名播于无穷,朕羡而慕焉,今其追踵尧典,禅位于十一皇子卿冰阳。

    一夜之间,沧海桑田。

    “没想到这卿冰阳速度这么快,你被封为异姓王,看来我才是最慢的。”游华颜从榻上坐起身,推开了侍女喂来的葡萄,伸手揉了揉眉心,然后将目光落在了秦誉的脸上。

    此时的秦誉依旧穿着那日一件墨色长袍上面绣着四爪蟒纹,头戴白玉冠,腰系雪松纹玉带。

    他站在窗边,负手而立,听见游华颜的话语,并未转过身,紧紧盯着那出现在眼帘中的吹笛少女:“ 她来了。”

    游华颜瞬间来了兴致,起身凑到窗前。“是个妙人。”

    拂锦一行人,除了敖云做了些伪装之外,其余的皆是真容。

    古碑山,山门脚下长街之上众人听见笛声,见到拂锦皆虎视眈眈,声音戛然而止。

    停下饮酒动作,目不转睛地打量着着他们,有的握紧手中兵刃,有的拿出暗器,还有的已经拔剑在手!

    谈苏墨、降意、敖云将手搭再腰间的剑上,神情凝重。气氛顿时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拂锦松下笛子走在最前面,她环顾四周。众多江湖杀手分散站立各个方位,只要一声令下就会扑过来!

    这种阵势,让人无法轻松起来!

    拂锦一行人径直穿过,朝前面走去,对此情景视而不见,没人拦截,更没人阻挡!

    “等……”为首的男子大喊道。可是,拂锦根本未曾理会!

    “阁下可是易云小道仙?拂锦?”一个半大点的孩童冲了过来,挡住拂锦等人前进的脚步。

    身后的人们见此推杯换盏,好似刚才的事从未发生过,气氛也恢复如常。

    “正是。”拂锦微笑着答道,看似温和实则疏离的态度,却给人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感觉。

    “我奉师傅天枢夫子之命请您去古碑山一叙!还请随我来。”那孩童恭敬的鞠躬邀请,双眼充满希冀地望着拂锦。

    孩童稚嫩又响亮的声音传遍了整条长街,回荡在每个角落。

    闻言,所有人都抬头望向拂锦等人的方向。

    “天枢夫子相邀自然不会推辞,只是,我还有几位朋友,能否带他们同往?”拂锦淡淡的说,话语中听不出喜怒。

    “自然可以!”那小童忙不迭的点头应道,“请跟我来!”

    说完,便率先朝着山门口走去。

    拂锦微笑颔首,跟在那孩童身边。

    “你叫什么名字?”走在路上,拂锦问道。

    “我叫阿福。”那孩童脆声回答道。

    几人一路走着,很快便抵达了古碑山下,阿福停了下来,转过身对拂锦说:“几位少侠,夫子只邀小道仙一人,这是令牌,会有人接引你们前往自家门派的厢房。”

    谈苏墨接过阿福递来的令牌,轻声说道,“多谢。”

    “小道仙,请!”阿福朝拂锦招呼道。

    拂锦轻轻颌首,抬眸看着眼前高耸入云的山峰,轻呼一口气,看来这天枢夫子是知晓她要找他,于先一步来找她了。

    山峰上树木丛生,郁郁葱葱,积雪遮掩着古碑山上的风景。

    阿福领着拂锦走上阶梯,拂锦深吸一口气,迈开步伐,沿着石板铺成的台阶拾级而上。

    一层又一层……

    越靠近古碑山,空气愈加清新湿润,沁人心脾。

    一阵冷风袭来,拂锦不禁拢了拢领口,继续往上走着。

    一路畅通无阻,并没有遇见什么埋伏,顺利得不像话。

    越是接近古碑山顶,山上的空气越加稀薄,拂锦忍不住皱眉呼吸起来。

    “小道仙,前面便是了!”阿福突然停了下来,伸手指着山巅之上的一座石碑。

    拂锦定睛瞧去,果然,那座石碑上刻画着许多文字。

    天枢夫子便坐于一旁的亭子下闭目养神,周围静悄悄的。

    阿福将拂锦带到石碑跟前,躬着腰对着天枢夫子说:“夫子,人来了!”

    “嗯。”天枢夫子淡声应了一句。

    拂锦微微垂眸望向眼前这位天枢夫子,他穿着月牙白的长衫,头发整齐束起用一根木簪固定在脑后。双唇紧抿着,从那周身散出的书卷气中可以看出这是个极有学问的老者。

    “见过易云道仙。”天枢夫子睁开双眸,站起身来,微笑地冲拂锦作揖行礼。

    拂锦回以礼数,淡淡一笑:“夫子客气了!”

    “不必多礼,坐吧。”天枢夫子打断拂锦的话,轻抬手指向身旁的蒲团。“你母亲是老夫的弟子,你师傅道宏仙人又曾指点过老夫,哈哈哈这辈分!”

    “是。”

    拂锦也没推辞,走上前去盘腿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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