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苏时宜躲在九安背后,见那妇人被吼得愣了一下,竟真的老实下来。

    “把那孩子的症状向她好好说清楚,到底能不能治,看她怎么说。”

    妇人连连点头,九安才往苏时宜身后撤了一步。

    苏时宜抿了抿嘴,难怪那些世间小姐身旁,都需要一个好看的侍卫守着。

    真是又安全又有牌面!

    朝他道了声谢,苏时宜赶紧先将妇人拉回庙里,又坐回方才的角落,这么一闹,庙里连私语声也消失了,一双双眼睛都盯在苏时宜身上。

    没有新郎出场的大婚都经历过,她也不怕被别人多看几眼,垂下眼睛认真听完妇人的话,思忖了半晌,才慢慢开口,“你叫什么?”

    “我……我叫杨春琴,”妇人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苏时宜,“贵人,能救吗?”

    头痛发热,八日不退,前几日还摔了一跤,磕破了脑袋,苏时宜心里大概有了几成把握,可她望着杨春琴那双满是期待的眼睛,又害怕她抱太大的希望。

    她只得将眉头紧缩,回了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能不能救,还要去看看。”

    说罢她朝九安招了招手,又怕杨春琴起疑,便将他拉到门口,才问道,“你们长宁州,施不施针灸之术?”

    见九安一头雾水,苏时宜心下了然,换了个说法解释道,“既然药不管用,再开药方恐怕效果不大,况且如今情况着急,也不知能不能买得到合适的药,所以我想用点别的方子,比如放血、扎穴位之类的……”

    九安很快就懂了苏时宜的意思,“听说过。”

    那就好办了,苏时宜朝他摊了摊手,“但我现下没有工具,你得先陪我去找找,看看有没有那种……细针刀片之类的东西。”

    “好,”九安答应的很爽快,“我去给你买,外面雪大,你不必跟着。”

    “一起吧,我不放心。”

    九安嗤笑一声,“我又不跑,你担心什么?”

    “你知道我不是担心这个,你没见过那东西,不知道什么样子的合适,”苏时宜轻轻拍了他一下,“快走吧,别浪费时间了。”

    九安却朝路对面示意了一下,“不用了,我知道哪儿有卖这东西,就在对面的铺子,一会儿带回来给你瞧瞧。”

    这么近啊?

    那再拉拉扯扯,倒显得她扭捏了,苏时宜犹豫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叮嘱了一句,“那你裹厚一点,别再冻着了,我可不像那位江姑娘一样,能给你随手变出一颗丹药来。”

    九安低笑了一声,很是听话的裹了裹身上的裘衣。

    苏时宜将身体靠在还没装门的门框上,微微仰着头,看着那道身影安全到达对面一家店里,雪纷纷扬扬的,她眯起眼睛,竟一时间没从牌匾上认出是个什么店铺。

    就这么等了许久。

    粗略一算,一顿饭菜都能做好了,那人却还没从店里出来。

    不会真跑了吧?

    苏时宜双手抱在胸前,总算有些呆不住了,她转头想与杨春琴招呼一声,自己亲自去瞧瞧,不想才转过身,便骤然看到一张放大的脸。

    散乱在脸上的头发,都快碰上了她的鼻子。

    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脚踝碰到门槛,整个人差点跌出庙里,苏时宜压下一阵心悸,看清那人的模样后,才干巴巴一笑,“我我……想东西走神了,你怎么过来了?”

    杨春琴也看出她被吓了一跳,脸上染了几分愧疚,她目光躲闪了一下,磕磕绊绊地问道,“那个贵人,是去抓药了吗?”

    她大概是彻底清醒了过来,除了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外,精神看起来比放才要好很多,她见苏时宜不答话,便兀自往下说道,“我现在手上没几两银子,不过贵人放心,我一定会还的,我回去就借钱,一定……”

    苏时宜这才看清楚那张脸,年纪不算大,大概只有三十岁的样子,头上交错生出的白发却显得人苍老了许多,她打断杨春琴的话,对她说道,“不是去买药,我想试试别的办法,用不着你花钱。”

    说着有些着急的拍了拍她的肩膀,神情中带了几分焦急,“你好好呆着,我出去一下,马上回来。”

    “又要去哪?”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时宜猛地转身,对上了九安探究的眼睛。

    眉目间还染着风雪,他将手里的东西递向苏时宜,“看看合不合适。”

    九安不会医术,苏时宜便也没想着能让他带回来多趁手的工具,接过来象征性的瞧了瞧。

    难得居然有模有样,像是能用顺手的东西。

    九安似乎也看出她很是满意,嘴角弯了弯,笑道,“这副银针,可花了我不少功夫,你可想好怎么报答我了?”

    还挺会邀功。

    苏时宜笑了一声,“算是欠你个人情,有什么想要的尽管提,”而后不再耽搁,朝杨春琴招了招手,“带路吧。”

    杨春琴一愣,难得没有着急,而是指了指苏时宜手上裹在帕子里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就用这个?”

    苏时宜点头,“就用这个,带路吧。”

    方才听她絮絮叨叨家里的事情时,苏时宜就猜,她的住处应该离两人下山的地方不算远,一路跟到院门才知道,其实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也幸好离得不近,不然又该看到下山的脚印了。

    院子是枯木绑起来的,院子里东西不多,却井然有序,杨春琴将屋子的锁打开,引苏时宜走到床边,大概是想替孩子擦一擦额头的汗,抬起手才意识到身上满是雪水,只得又缩回去。

    “贵人,”她小心翼翼地开口。

    苏时宜打住她的话,替床上的孩子诊了诊脉,又看了看后脑勺那处没被重视的伤。

    杨春琴大气不敢出的守在一旁。

    情况和自己想的差不多,只是这么小的孩子烧了八天,醒过来是什么样,却实在不好说。

    苏时宜将炭火端到身边,又仔细静了手,才朝九安示意道,“将她带出去,没有我的话,不能进来。”

    见九安立即有了动作,神情一顿,复又添了一句,“若是觉得冷,你回屋里呆着。”

    杨春琴却立刻会了意,这种做派,应当是要施展什么不能被别人看去的秘术,又想起庙里两人与江若瑶相处的画面,便猜想大概也是什么一家子弟,自然片刻不敢怠慢,连忙止了九安的动作,自己匆匆走出去,顺便将门关得死死的。

    炭火烧得很旺,劈里啪啦冒出几道火星,苏时宜挑了一根细针放在火上烤,朝九安瞧了一眼。

    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眼睛直盯在她的手上,那副认真的样子,让苏时宜想起老师傅曾经收来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徒弟。

    “看看也好,”她忍不住打趣了一句,“如果凑不够药材,以后你恐怕也得挨我几针。”

    九安便抬起头去看她,眼中除了火光,还落了她的影子。

    苏时宜轻笑了一声,又道“害怕就离远点”,便不再理会他,下了几处穴位活血化瘀,又引淤块出来,等高热退下,人幽幽转醒时,已经是下午了。

    那孩子的眼睛很是漂亮,直勾勾地盯着苏时宜看,过了半晌才哑着嗓子喊了一句,“娘……”

    精神还算好,应该没被烧傻,苏时宜又问了她几句话,才对九安示意了一下,让他将杨春琴带回来。

    其实不算是什么疑难杂症,甚至都用不着拿什么药,可若非阴差阳错遇到那场冰雹,这孩子,竟然就这么没命了。

    这简直是医术的启蒙时期。

    前景太广阔了,苏时宜却第一次没有生出开心的情绪。

    杨春琴自然千恩万谢,不知从哪里端出一筐鸡蛋来,苏时宜自是一口回拒,前脚才踏出门去,却冷不丁又收了回来。

    走在前面的九安丝毫没有察觉,迈着步子直接走出了院子,才发觉身侧不见了人,又一头雾水的回望过来。

    杨春琴也不明缘由,却又乖乖将篮子里的鸡蛋递上来。

    “这个真不要,”苏时宜轻轻推开,朝杨春琴认真说道,“我只是突然想起来,孩子大病初愈,虽然没什么大碍了,可毕竟烧了这么久,又是寒冬腊月,还是开个方子,喝几天药。”

    杨春琴忙道是,将苏时宜又请回桌子旁边,倒了两杯热茶端上,又从里屋找出了纸笔。

    其实不光是为了那孩子,她更担心的倒是杨春琴,方才看病着急,她忘了这人身上湿漉漉的,如今天寒地冻守在外面一下午,这种滋味,她在泓安王府时就有过,实在感同身受。

    想起医馆里给开的医治风寒的药方子,不免又是一阵忧心。

    大过年的,就别出什么意外了。

    她边思索着,边拿笔仔细沾墨,刚想写出一个字来,手指微颤,一滴墨骤然递到纸上。

    杨春琴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问道,“贵人,怎么了?”

    说罢仔细去听她的指示,却见她瞪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有些为难的抬起头,“我……”

    一时想得太多,苏时宜给忘了,自己不会写毛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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