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回家的欲望很强烈，还没等到放学段庆就迫不及待地找班主任签了假条。

    然后他赶回宿舍，脱去校服，换上加绒的连帽卫衣套装，感觉还有些寒意，又在外面套了件羽绒服。他还特意照了镜子，整理下头发，又找到一条旧毛巾把脚上的白色耐克板鞋擦了擦。

    忙完这些，他抬腕看了看，已经过了放学时间，他匆匆离开宿舍，一口气跑下楼。校园里人来人往，他一路穿过操场和商店门口，径直朝学校大门走去。

    门卫老伯看到他，大老远就热情地朝他微笑。段庆快步上前，礼貌地向他出示请假条和校园出入证，一边认真地向他解释说家里有事。

    老伯忙不迭接过去验看，然后满脸关切地说了句“路上要注意安全！”随后帮他打开大门。

    教室里，大部分同学都去吃饭了，只有坐在后排的两个男生正吊儿郎当地把腿翘到课桌上，用手机放着周杰伦的《千里之外》。何易洁坐在座位上，边听着MP3边吃零食。

    这时，一旁的手机嗡嗡地振动两下，她拿起来打开，是段庆的短信：

    “我回家了，有什么需要吗？”

    何易洁把食指放到唇边，仰起脸作思考状，然后回复他：“没什么需要，不过，如果你想送点什么，我也不会介意，哈哈！”

    几秒钟后有短信进来，简短的两个字：“遵命。”

    她把手机放回桌上，再次拿起零食，一边兴致盎然地翻开面前的小说。

    常悦刚走到教室门口，此时也收到了段庆的短信：“我回家了，需要什么就告诉我，可以帮你带过来！”

    她微微一笑，合上手机走进教室。

    2

    走出学校大门，连空气似乎也变得清新了许多，连呼吸都是自由的味道，微风惬意地吹来，有小鸟出笼般的欢愉。

    阳光很大，却并不刺眼，只让人觉得温暖。

    天气预报说今天有小雪，此刻却还是晴空万里。段庆不禁感叹，真是多变的天气！

    爸爸适时地打来电话，告诉他暂时没空接他，要他自己打车回来。他表面上满口答应，心里却在盘算等会儿要去哪个公交站。

    其实也不是怕花钱，而是他另有打算。想到昨晚的夜宵用常悦拿来的零食来充饥，他便暗自庆幸：还好又省下一顿，不然身上的钱都不知道够不够买礼物！

    挂掉电话，他再次把耳机挂上，双手插进口袋，微笑着昂首阔步。

    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呢？马上就要见到亲爱的爸爸妈妈，还有和蔼可亲的爷爷，爸妈一定在家里忙着张罗，可爱的京巴狗应该正卧在爷爷的脚边……

    正是下班的高峰期。宽阔的街道上车来车往，两旁的人行道上是脚步匆忙的人群，年轻的恋人手牵着手，有说有笑地乐在其中，身旁一对老年夫妻肩并肩走在一起，搀搀扶扶，满脸洋溢着幸福。各大商店门口悬挂着产品代言人搔首弄姿的招牌广告，调情般玩世不恭，行人的目光好像动物的趋光性一样频频注目。透过玻璃望过去，超市的货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商品。

    走到十字路口，人行道刚好显示红灯，段庆随着大波人流停下来，红灯倒计时还剩最后两秒钟时，他便迫不及待地朝前走去。

    刚走出几步，一辆出租车突然从不远处疾驰而来，段庆只听到耳边响起尖锐刺耳的刹车声，然而还没来得及躲闪，全身猛然一震，瞬间失去了知觉……

    3

    段庆爸正忙着布置房间，客人也跟着一起。

    棕色的皮质沙发，厚实耐用的玻璃茶几，质地优良的柔软地毯，简单舒适的三室一厅。音响里的轻音乐悠扬婉转，彰显着主人不俗的品味。

    段天运已经五十多岁，头发却还黑的发亮，他一米八左右的身高，全身西装革履，领口赫然系着领结，保养得不错，看上去很年轻。

    忙碌终于告一段落，他连忙招呼大家坐下休息。

    “我说老段，你可真是幸运啊！不光事业蒸蒸日上，连儿子也这么争气，次次考第一！”身旁的中年男子端起面前的茶杯轻呷一口，语气里满是羡慕。

    段天运刚要说什么，另一个声音接上去：“是啊，老爷子还是身体倍儿棒，老婆又顺心，哪像我们家那摊儿……啧！”

    坐在一旁的爷爷连忙朝那人摆手，微笑着摇头：“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利索了！”他满头白发却还精神抖擞，看得出来今天是真的开心。

    “段庆学习好，又能吃苦，将来一定会飞黄腾达！”这次开口的是常艺明，常悦的爸爸。他端起一杯茶递给段天运，笑容欣慰。

    早在许多年前，两个人就开始艰苦创业，他们情同手足携手奋斗，多少年的风雨坎坷才有今天的成就——跟一家房产公司合并成为其重要股东。在那个落后的改革开放年代，偏僻的乡下，他们是村里仅有的两个知青。

    段天运接过杯子，面泛红光地谦虚道：“哪有这么好……”说着，他仰起脸一口喝掉。

    “唉！”他把杯子放下，叹息了一声，“这人哪，只知道为了事业打拼，可岁月不待人，说老就老了。想我快四十岁才有段庆这么一个儿子，真是世事难料。我爸身体还好也没什么，倒是段庆，他太年轻，人又太实诚，总叫人放心不下，怕他认识什么人学坏，要是哪天我……”

    “天运，你就不能把音响关小一点吗？也不怕影响到别人家！真的是！”段庆妈这时从厨房走出来，娇滴滴的声音，手里端着刚准备好的水果拼盘。

    李婉清只有四十二岁，当初就是一时心血来潮，不顾父母的反对跟大自己十多岁的段天运结合了，但她并不后悔。虽然当时的条件比较艰苦，而他还在创业阶段，但婚后的生活并没有让她吃很多苦头，段天运非常珍惜这份来之不易的感情，对她总是万般疼爱。

    “什么别人？大伙儿不都在这儿呢嘛！今天又是周末，大家只当娱乐……”段天运毫不避讳地半开玩笑说。

    “好好好，都是你有理，我不跟你争！”说着，李婉清走上前来，把果盘在他面前的茶几上放下。

    “今天真是辛苦你啦！”段天运侧过脸看她，一脸宠溺。

    “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她略带娇羞地白了他一眼。

    大家都笑了。

    李婉清正要转身离开，手机铃声响起来，她连忙从围裙前面的口袋里掏出来，看了看，递给段天运，“给，段庆的电话。”

    段天运忙欠身去接，有人把音响声音调小了些。电话还没放到耳边，他就开始念叨：“段庆啊，你怎么现在……”

    “我是一位司机……”

    段天运红润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只见手机从他手里缓缓滑落在沙发上，然后翻滚到地上，他整个人仿佛被定住般一动不动，大家全都围上前去。

    轻音乐凄婉动人，如泣如诉，气氛一下子紧张到了极点。

    “老段？老段！出什么事儿了？”常艺明第一时间抓住他的肩，惊慌无比的表情。

    “老段，怎么了？段庆怎么了？”

    “老段你没事吧？”

    李婉清一时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她下意识地抓紧围裙，双手因为用力而微微发抖着。

    此时爷爷也颤巍巍地站起身，朝这边走来，那饱经风霜而布满皱纹的脸看着都叫人心疼，他的声音充满苦涩：“天运啊，你这是怎么了……”

    段天运这才清醒过来，缓缓开口：“我没事儿。”然后他转向一旁的李婉清，表情突然无比惊慌：“快！快拿钥匙我去取车，段庆在普光医院！”

    李婉清恍然回过神，顿时手忙脚乱起来，她语无伦次：“好你别动……我这就去拿！在卧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