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跟王语晴关系很好吗？”
王雨晴一直是重点班班长，高一、高二时学习成绩一直稳定在前二十，人缘也不错。
唐礼昀收回思绪，点点头：“还行吧，应该比跟你的关系好。”
“我看你跟每个女生关系都挺好……”
“除了你。”
“嗯……”的确如此。
虽然是事实，但桑晓胸腔里还是憋了一口闷气：“我现在正式回复你，同学聚会我不去。”义正言辞答完，又继续看书。
“看来你对……”话说到一半，唐礼昀突然噤声。
桑晓疑惑地看过去，只觉得他突然改换了风格。脸上的散漫消失殆尽，眉头锁紧，目光冷然，似乎她脸上写着一道很难解的算术题。
“咱们重点班的同学聚会，你确定不参加？”他又问了一遍。
桑晓觉得这话问的语气有些怪异，但又说不上哪儿怪。自从转学以后，她就尽量避免和二中的任何同学有联系，就怕会勾起什么不好的回忆，像同学会这种场合，还是能不去就不去吧。
她摇摇头：“不去。”
话一出口，感觉唐礼昀周身的气息都变了。明明坐在热闹的火车车厢里，却好像立身于一处冰雪高原。特别是落在她脸上的两道目光，危险得好像冰原上的雪豹。
“怎么了？”她问，不去同学聚会应该不是什么大罪吧。
“没什么。”他转过头去，问：“你打算春节干什么？”
他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平常，桑晓歪着头仔细看了一下，疑心刚刚只是错觉。
至于春节干什么……
往年的春节都要跟着她妈四处拜年送礼参加饭局，后来武明华嫌她木讷不会说话就不带她去了。反正她也不愿意和一堆不认识的人假装亲近，呆在家里更自在。
今年的话……
她琢磨了一下，可能会到胡叔叔家拜年，要是可以的话想去明镇一趟，其它的时间……
“看书吧。”她答。
闻言，唐礼昀瞥了眼她手里的书。桑晓察觉，侧过身子用手肘挡了一下。
可还是被他看见页眉上写着的“如何在武侠世界里狗头保命”几个字。
唇角微弯，他轻嗤一声：“就看这个？”
桑晓白了他一眼：“怎么？不行啊！”
唐礼昀耸耸肩，“无聊。”
桑晓目光落向他面前的那本财经杂志，故意瞥瞥嘴说：“你那本也不见得有意思。”一个计算机学生看财经，最起码也是不务正业。
唐礼昀没说话，不置可否。
桑晓以为他是默认了，很久以后，她才知道自己大错特错。
白天看看书聊聊天过得还算轻松。当夜幕再一次降临，火车再次驶入黑暗，才是这一趟旅程最难捱的时段。
窗户上都凝了一层冰霜，挡住了夜幕和星光。
暗沉的夜里所有人都在睡觉。桑晓原本还怕自己睡得太沉，实际上这一夜她压根没睡着。
因为不知道为什么，唐礼昀突然变了卦。
凌晨两点的时候，桑晓去了卫生间。洗了手正要往回走，手腕猝不及防被人抓住。
高大的身影在眼前晃过，桑晓被拉着往前带，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按在了车厢连接处的墙壁上。
背后一片冰凉，桑晓打了个冷颤，他的大手绕过来隔在她背后。
如此一来，将她整个禁锢在他的身前。
冷风呼呼地从车门缝隙中灌进来，车厢摇摇晃晃，连接处的金属磨合撞击咣当咣当的响。
桑晓疑惑地看他，有些不满：“你干什么？”
“你早就知道我考进了重点班，对不对？”他嗓音低沉，混在金属碰撞声中有些冰冷。
桑晓没说话，代表默认。
“所以你转学，是故意躲我？”他直白挑明。
“不是。”
“那是为什么？”
“你不是说下车前告诉你吗？”
“我改主意了。”
唐礼昀语调轻漫，神色戏谑，一双眼睛却是黝黑深沉。
如果喜欢，一秒足够。
就像那年，即便流着鼻血的女孩清冷又孤傲，他还是毫不犹豫地喜欢了。一直以为她没有履行赌约，是因为她转学了，不知道他考进了重点班。
三年。
他为她找了无数理由和借口，到头来发现都是他自欺欺人。如果一千多个日夜都没能喜欢，再多一晚也不会有其它的结果。
此刻的桑晓简直不该说什么好，但这个时候吐槽他不守信用似乎也没什么大意义。
沉默了一会儿。
“你给我点时间。”她看着他，眼含祈求。
唐礼昀微微偏头，审视地看她，黑眸里情绪涌动。
头顶的灯光本就昏暗，又被他遮去了大半，桑晓蓦地发觉眼前的境况很危险。他眯着眼睛，像一头发现猎物蓄势待发的狼。
“给你时间，让你编一个圆满的谎言？”
“不是……”话未说完，桑晓脸色骤变。后背上的那只大手慢慢下滑，没等她反应过来，猛地用力收紧。
一声轻呼之后。
桑晓肺里的空气她本能地推他，可不是对手。
“你干什么！”她仰头，愤怒的眼睛水润灵动，看在男生眼里却别有一番难言风情。
唐礼昀勾唇笑了笑，桃花眼里兴味渐浓。
“不过是抱抱自己女朋友……而已。”
“谁是你……”话未说完话，桑晓突然噤声。
“桑晓同学，愿赌服输才是一个赌徒应有的品格，你该不会想抵赖吧？”
桑晓：……
像输了全部家当的赌徒，不想认输又无从狡辩。
像是看穿她的想法，唐礼昀散漫一笑，左脸的酒窝顿现，像个得逞的无赖。
桑晓直接红了脸。
唐礼昀眸光则暗了暗。
“桑晓，想不想和我试试？”他突然开口，声音暗哑，细听还带着一丝自嘲：“和我这种人试试？”
被他紧实地抱在怀里，呼吸里全是他清冽的气息，桑晓的脑袋好像被什么东西干扰。
想不清楚他说的这种人是哪种人，他说的试试，又是要试什么？
“试什么？”
火车呼啸着穿进山洞，将她迷茫的声音淹没。
唐礼昀稍稍松开了手臂。
后腰上的力道放松，桑晓绷紧的神经也跟着放缓，然而下一秒又猛地摒住呼吸。
唐礼昀俯身低头，好看的青灰色在眼前一晃，滚烫的吻就落在眉间。
桑晓睫毛轻颤，条件反射闭了一下眼睛。
穿山越岭的轰鸣声入耳，带着她的心跳一起飞奔。
他的唇还是那么凉，一触即离。火车奔出山洞，她的眼睛也同时睁开。
唐礼昀眼神幽深，像望不到尽头的暗夜将路过的人全部吞噬。
“想吗？”他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桑晓昂着头瞪他，一副倔强倨傲不肯服输的样子。
“不想。”她答。
“没试怎么知道？”
他轻笑了一声，目光向下，落到她红润的唇瓣，又返回她水漾的眉眼。
“看来挺想的。”
桑晓一惊。
终于想明白他指的试试，是试什么。
心头一阵颤栗，她猛地踮起脚尖，双手缠上他脖颈，把脑袋整个埋进他颈窝。
羊绒衫柔软的贴着脸颊，带着他的体温。
“不要逼我。”女孩儿的声音从他肩头传来，闷闷地，被嘈杂的声音覆盖，听不真切。
唐礼昀唇边勾起一抹冷笑。
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扑了上来。就像那年的樱花树下，明明眼神里写满厌恶，嘴上却说着可以。
“桑晓。”他松开手。
后腰上的力量消失，桑晓立刻松开他脖颈儿，离开他怀抱的一瞬，冷气包裹全身。
他退后两步，站直身体，修长的手指整理了一下被她弄乱的羊绒衫衣襟。
好看的瞳眸里乌云翻滚，好像下了一场猝不及防的暴风雪。
“那天，你到底为什么来找我，又为什么和我打这个赌？”
“这个问题重要吗？”
“你只告诉我答案，重不重要由我判断。”
桑晓沉默，盯着覆满冰霜的阀门不语。
“只要你回答这个问题，我保证从此不再和你纠缠，怎么样？”
桑晓抿了一下唇，轻声说：“因为那个时候，我对你有好感。”
“呵！”他轻轻勾唇，又痞又帅，出口的话却冰寒如来自极地的风，“三年了，你就不能换个理由么？”
得知她转学的那日，他冲进老师办公室，班主任一脸惊疑地告诉他——
桑晓说……她喜欢你。
她在撒谎，只有他知道。
“你利用和我的传言，说服班主任同意你转学，学校里那么多人，你为什么偏偏选择我？”
“因为只有你跟我有传……”话未说完，桑晓看到唐昀嘴角讥讽的弧度，忽然意识到什么，身子猛得一震：“你不会以为那些传言……是我散布的吧！？”
“难道不是吗？”他反问。
那时候，学校里盛传重点班的桑晓喜欢他，还有几个人说亲耳听见桑晓这么说。他原本以为这是桑晓接近他的手段，直到她转学。
桑晓极度无语。
那些让她日夜痛苦，以至于时至今日都深受其害的谣言，怎么可能是她散布的！他怎么能认为——
是她散布的！？
“不是，”她直接冷了脸，对上他嘲讽的视线：“我承认我当时不该冲动和你打赌，更不该打完赌后逃走，今天不管你是要求我愿赌服输，还是别的补偿……我都可以，但是那些谣言，我发誓不是我散布的。”
“这么说，你愿意承认是我女朋友？”
“……”桑晓深吸一口气，说：“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