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变成了一个小盒子，今天是她下葬的日子。送葬的人不多，沈青辞、沈青书，还有顾北笙。

    至于张玉怎么死的，三两句就能说清楚，事情经过是这样的。当时炸弹到了沈青辞手里，千钧一发之际，顾北笙眼疾手快的夺走然后扔了出去。不过时间已经来不及了，他们没能跑出去，被压在了废墟下。不过幸好封阳和小黑出去了，他俩恢复过来后飞快找人把顾北笙他们挖了出来。

    顾北笙和沈青辞运气好，他俩躲的那个位置有一个大型操纵机，房梁横在上面给他俩留了呼吸的空隙同时，还减少他们被其他东西伤害的几率。不过因为离炸弹比较近，他俩有点轻微脑震荡。沈青辞受影响要严重些，当场就被震晕了过去。

    至于张玉，她就没那么好运了。她不仅被炸弹炸伤，房屋倒塌还对她进行了二次伤害，加上封阳他们最后才把她从废墟里挖出来，等到送到医院的时候，她就剩半口气了，再加上年龄摆在那里，在ICU救治三周后，抢救无效死了。

    张玉死了，顾北笙觉得她活该，是罪有应得。要是她最后把炸弹扔到一边而不是那么果断把扔给沈青辞，说不定顾北笙还能高看她几分。话倒是说得好听，说什么让沈青辞别管她，一个人好好活下去。可真当遇到危险的时候，还不是毫不犹豫把沈青辞推在前面，让他替自己去死。在她那里，果然还是她自己的命重要些。

    看着跪在张玉墓碑前淋雨的沈青辞，顾北笙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越想越替沈青辞觉得不值，他掏心掏肺对人好，可人却完全不管他的死活。要不是看在沈青辞面子上，顾北笙死活不会让人救张玉，救这样一个没心没肝的人还不如救一条狗！至于张玉抢救无效死了这个结果，说实话顾北笙挺满意，世界上又少了一个祸害，但同时又很心疼沈青辞，张玉被抢救的这些日子，沈青辞一直守着张玉，就没怎么合过眼，硬生生瘦了一大圈。他满脸愁容的样子，顾北笙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医生说他脑震荡需要静养，可是他一醒就全扑在张玉身上，忙里忙外，衣不解带。明明自己也受了伤，却还是像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不知道照顾自己反而为那些根本就不值得的人担心。顾北笙敢说，如果没有她硬逼着他休息吃饭，估计沈青辞身体更加吃不消。

    顾北笙微微叹了口气，深秋更凉了，冷雨寒风吹打在身上让她手臂起了层鸡皮疙瘩。她撑着伞都遭不住，更何况沈青辞还跪在雨里，这样下去要是不感冒都算他身体好。

    顾北笙看着难受，索性别开了眼。

    “都怪你！都怪你！你怎么不去死啊？！”

    痛哭的少年惊醒似的猛地将旁边的青年推倒，红着眼冲他咆哮。

    “砰！”

    地面积了一层水，青年倒在地时砸起了浅浅的水花。

    听着突如其来的吵闹声和碰撞声，顾北笙忙回头。一回头就看到沈青书发了疯似的把拳头往沈青辞身上招呼，而沈青辞像没灵魂的玩具娃娃一般木楞着，不还口也不还手，任由沈青书打骂。

    “你就是个扫把星，如果不是你，我们家会破产吗？！如果不是你，妈妈会被绑架吗？妈妈会死吗？！都是你的错！你这种祸害怎么不去死啊？！你活着干什么！你还我妈妈！把我的家还给我！”

    沈青书失去理智，揪着沈青辞领口，毫无章法的拳头像雨点一般落下。他把沈青辞视做不幸的源头，把一切过错都归咎于他。上次他回家吃妈妈给他做的卤猪蹄和泡椒鸡爪还历历在目，没想到那竟会是永别。都是沈青辞的错，这个扫把星！如果当年没有领养他改多好，沈家就不会破产，爸爸不会重病，自己还是金贵的小少爷，妈妈也不会因为他而被人绑架杀死！这个祸害怎么不去死啊！他毁了他们家的一切！

    沈青辞无声哽咽，泪水和雨水混合在一起，不做任何辩解反抗，默认了沈青书说的一切。

    “干什么你？！”顾北笙怒火中烧，丢下伞猛冲过去一把拎起沈青书的后衣领将他从沈青辞身上拉开，强势的把他往后拖拽，利落地给他脸上来了一拳。她下手极重，才不在乎自己是不是以大欺小。沈青书算个什么东西，她那么宝贝的人，她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他倒好，一边打一边骂，当她是死的么？

    什么叫都是沈青辞的错，抛开以前的那些不讲，就单单讲张玉被绑架这件事，张玉她也是活该，造成的结果也是她自作自受！要不是她为了钱和傅凉城合作，还试图从傅凉城那老油条手里讨好处，她会被绑架报复？沈青辞冒着生命危险去救她，她不知道感恩就算了，还不知悔改、几次三番的置沈青辞于死地，像这种恩将仇报，没心没肺的东西不拿来抽筋拔骨都算便宜她！

    也得亏沈青辞是张玉儿子，要换其他人被别人两次拿出去抵命，就算不报复，至少也会被伤得老死不相往来。谁还能像沈青辞这样心大，完全不在乎那些仍然照顾重病在床的原罪，还因为她死了而自责内疚，悲痛欲绝？

    顾北笙觉得，张玉那么死了还是太便宜她了。张玉是没落到她手里，否则，她一定让她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沈青书嘴角当即见血，他挣扎着想还手。奈何两人实力差距太大，顾北笙也正在气头上，完全不顾及沈青书是沈青辞弟弟，又给他肚子来了两拳。打得沈青书吐出两口血沫，弯腰捂着肚子瞪着她，面目扭曲。

    顾北笙这才收手，忙去扶沈青辞，沈青辞却整个人像没骨头一般瘫软在地，任顾北笙怎么用力去，他都没办法站立，眼神麻木，失去灵魂一样。

    顾北笙只好单膝跪地将他整个搂在怀里，她一边小心查看沈青辞脸上的伤，一边剜着沈青书，厉声道：“你算什么东西来对沈青辞指手画脚？这么多年你吃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他给的？你哪来的脸怪他？他不该活着，难道你这种白眼狼该活着吗？我要是他，我宁可养一条狗也不养你这种没心没肺的东西。还有，沈青辞是沈家的儿子，不是你的儿子，他欠沈家，但是不欠你。你得了便宜就给我安分点，别tm在这里冲机灵，装大孝子，你还有脸指责沈青辞？自己是个什么废物没点自知之明？沈青辞十多年来对你家到底怎么样，你心里最好有点abcd数，像你这种垃圾别来我眼前晃，我见一次打一次！给我滚！”

    顾北笙没有提张玉做过的那些腌臜事，张玉死了沈青辞就难过成这样，她不敢想要是沈青辞知道自己那么敬爱的人的真实面目，又是如何对他百般算计，绝对会崩溃。这些事以后可以慢慢告诉他，她就先不说这些来刺激他了。

    沈青书胸口剧烈起伏，指着沈青辞放狠话，“烂人自有天收，沈青辞，你这种忘恩负义的人会天打雷劈！我们家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领养你！亏得爸妈对你那么好，你这种扫把星怎么不去死啊？！总有一天，我会让你付出代价！”见识过顾北笙厉害，沈青书不敢再和她硬碰硬，扔下这些话跑走了。

    原本木讷迟钝的人的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抖了下，他心里那块名为“亲情”的地方更加支离破碎。

    “你tm想死就直说！”

    这话听的顾北笙血气翻涌，她好想杀人！真是好久没见过这种没脸没皮的东西了，她当即腾起，迈开脚就要追上去教沈青书做人，却被沈青辞紧紧禁锢住腰。

    青年跪直了身子，双臂将顾北笙的紧紧腰环住，他整张脸埋在她的腹部，死活不让她离开。没办法，顾北笙无奈的看着跑远了的沈青书，低头心疼的看着泣不成声的人。她随手抹了把脸上淌成河的雨水，伸出手扣住他的后脑勺，让他紧贴自己。青年的难过都化作了声声呜咽，深而长。那一耸一耸的肩头承载了他全部的苦悲。

    顾北笙的手轻抚着他的头，一下又一下，给他安慰。她明显感觉到腹部的温热，那是他紊乱的呼吸和滚烫的泪水。

    黑沉沉的天让墓园更加阴沉，寒风冷雨之中，跪着的青年紧搂着他唯一的依靠，向她展示着自己的脆弱和苦痛。低着头轻抚安慰着青年的女人，眼里是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雨越下越大，两人与阴郁的天气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