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羊奶

    见十月这样问,里正站了起来。

    “姑娘,你误会了。什么羊也不比人的命值钱,严秋家没有非要让小豆子卖身为奴的意思。严秋,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刚才说小豆子不值十两银子的男子叫严秋,是这家的男主人,此刻也有些尴尬和生气。

    “小豆子放羊不好好放,不知道干啥去了,没看住羊,给弄丢了两只,丢了羊,也不早点说。也是他自己说要卖身为奴,我可从来没说要买他。”

    说来,严秋这个人心地也算善良,就是人脾气急,有些暴躁。

    当初是小豆子说要帮他家放羊,一天供一顿饭就行,他才同意让他帮着放羊的。他们两口子就一个闺女已经出嫁了,家里就两口,一年种点地,养了八只羊,在村子里也算是中等人家。

    现在秋忙结束了,他们家也不是没人放羊,他觉得小豆子可怜,这孩子又挺懂事的,他心里挺喜欢,想着帮他们爷孙俩一把。

    谁也没想到小豆子帮着放了半个月的羊了,今天竟把羊给放丢了两只。

    这些羊都准备着等过年的时候到集市上去卖呢,丢了两只,少说也得三两银子呢。偏偏小豆子羊看丢了,还没及时告诉他,自己漫山遍野的找了一通没找到,才回来和他说,他一气之下就打了他一巴掌。哪成想,就那么巧,小豆子所救摔倒到地上,头磕在地上的一个木头桩子上,哗哗流血,小豆子也晕了,当时他吓坏了,还以为这孩子被自己给打死了。

    偏巧不巧的,小豆子那个小老乡黄鹤看见了,一通嚷嚷,左邻右舍都知道他打人了。

    村子里人,有的过来看看小豆子是死是活,有的说去找里正,有的说去找柳老汉,还有几个帮着掐人中,想把小豆子弄醒。

    农村人家,遇见人昏了,常见的操作就是掐人中穴,能快速苏醒。小豆子就这样被掐醒了。

    醒来的时候还迷糊着,想着自己丢了两只羊,不知道要怎么赔。他不知怎么就想起来的路上,遇见的自卖自身的人。

    他想着爷爷病了一个多月了,不见好,最近这两天可咳嗽都吐血了,家里也没钱了,他害怕。严大伯家人还不错,他帮着放一天羊,一天给他仨馍馍呢,他给爷爷带回去两个,自己吃一个。他想,就算是卖身给严大伯家当奴才,日子也能过下去。

    于是便跪在地上求严大伯买了他。

    可是严秋怎么可能买一个半大孩子,他被求的烦了,觉得小豆子这是赖上他了,便说只要羊,羊能卖钱。

    他正求着呢,十月就来了。

    十月听明白事情的经过,看着小豆子额头上还渗着血,想那得是多重的一巴掌啊。可就是这样,小豆子还想着把自己卖到这家来做奴才。

    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便问小豆子,都在哪里找羊了,一般都在什么地方放羊。

    阳洼村就这么大,养羊的就四五家,谁家偷了羊也藏不住。她估计,除非被山里的野兽给叼走了,否则不可能丢。

    于是她对着院子里的严秋说道,“今、明两天我们帮小豆子找,找到了这事儿就了了,找不到,您看看一只羊多少钱,我赔给你。”

    严秋对着一个比自己闺女还小的小姑娘,有点不好意思,一个劲儿的点头说先找,让大家伙都帮着找找。没说赔钱的事。

    里正放话,让大家散了,有空的也到山里和甸子里去看看。然后让十月他们进严秋家屋里说话。

    十月摇摇头,冲大家道谢,回头又和里正说,“柳爷爷和小豆子一个伤着一个病着,我先送他们回家去,一会儿我出来和大家伙儿一起找。”

    其他人都说没事,让小豆子先休息。

    十月和春娘一个扶着柳爷爷一个扶着小豆子,往小豆子家去。

    刚走出几步,十月还是没忍住。看着里正和严秋说。

    “里正爷爷,严大叔,除了找羊和赔羊的事之外,小豆子挨打的事,我也得说说。多大的事,要下那么狠的手打孩子?若是小豆子人没事便罢了,明天我们去请大夫给柳爷爷和小豆子都看看,若是小豆子身体有问题,这医药钱,严大叔可得给出了。”

    里正看着严秋,严秋也有些意外,“小豆子人都醒了,就是流了血。”心想,你这是要讹我的医药钱吗?

    可是当着十月这个小女娃的面,后面的话他不大好意思说出口。于是看着里正,里正对着十月认真的目光,点点头。

    “行,严秋你去请上岗请徐郎中来一趟。”

    严秋皱着眉头,不想去请大夫,他看了眼小豆子。小豆子也不想看大夫,他觉得自己好了。

    “十月姐姐,我没事了,给爷爷看看吧。严大叔他不是故意的。都怪我把羊弄丢了。”

    十月心里叹息一声,忍不住心疼,说,“那就给爷爷看看。”

    在青山县的时候,小豆子虽然只是个小乞丐,可是他那时候现在过得无忧无虑,这一趟北地之行,小豆子长大了。只是这样的长大,让人心疼。

    十月没再说什么,扶着柳爷爷,带着小豆子回了家。

    小豆的家,不出意外的是一个帐篷,在村子中央街道南侧一排房子的前面,在整个坡的最下面。阳洼村里外来的人家基本都住在这里,除了小豆子家之外,还有五六个帐篷。

    和小豆子在一起的小男孩比小豆子大,十月见过,但是不记得名字了。

    小豆子叫他黄鹤,是个流浪儿,四五岁就在青山县各处乞讨要饭活着,今年十二了。

    和他们一起的,还有个叫白小米的孩子,不知道自己多大年纪,但是因为长得高,虚报了年龄说自己十五。他们三家凑在一起买了一个帐篷,田地也是分在一起的。就像是一家人一般。

    听说白小米去山里砍柴了,这些天白小米都在山里砍柴,一部分留在家里用,一部分卖给村子里需要柴火的人家,若是没人要,就背到北安县去卖。

    一路听着小豆子说着,很快就到了小豆子的家。

    还没到门口,就见白小米慌里慌张的从帐篷里跑出来,见到柳爷爷和小豆子被好几个人围着送回来,先是惊讶了下。上前道。

    “你们去哪了,吓死我啦。我以为爷爷……啊,十月姐姐?”

    “还有我小米哥哥。”阿平一下认出白小米,主动打招呼。

    这会儿小豆子没事了,阿平也不像之前那么慌乱害怕了。眼泪擦干了,现在满是见到了熟人的快乐。

    几人到了柳爷爷他们的帐篷,柳爷爷一路都在咳嗽,每喘息一次,都带着很重的呼哧呼哧的声音,刚才严秋说去找大夫,也不知道上岗是哪,来的快慢。

    柳爷爷的这个身体状况,十月有不好的预感。

    “小豆子,上岗是哪?离得远吗?”

    “是另外一个村子,来回得两个时辰。”

    十月点点头,心里算计着,两个时辰之后,差不多晚上六七点了。要是等郎中过来,他们的天黑才能回去了。

    “家里有药,我这就给爷爷熬上,喝了就好了。”

    十月也不顾上太多,跟着小豆子到帐篷边上平时做饭的地方,帮忙熬药。

    “豆子你去和爷爷说说话,我和阿春姐来熬药。”小豆子想说不用,但是也不放心爷爷,就坐了过去。扶着爷爷躺好,就乖乖的坐在边上,黄鹤和白小米都在床边站了一会儿,又各自出去忙了。

    十月让春娘去里正家把迁户籍的事定下来,顺便把毛驴车赶过来。春娘一想也是,出门便向着里正家去了。

    黄鹤和白小米两个人在帐篷后,白小米问小豆子今天是怎么了,被谁打了?黄鹤说了丢羊的事儿。白小米冷着脸,半天没出声。

    “咱们也去找羊吧。”

    黄鹤点点头,两人和小豆子说了一声,便走了。

    一时间屋子里就剩下柳爷爷、小豆子、阿平和十月。

    柳爷爷喝了水,好些了,看见十月,眼里不自禁的流下泪。指着十月,让小豆子叫她过来。

    小豆子跑过来,“十月姐姐,爷爷叫你,我来熬药。”

    十月摸了摸他的头,向柳爷爷床边走了过去。

    阿平有点害怕这样瘦骨嶙峋的柳爷爷,也跟着小豆子,蹲在锅边,看着他熬药。

    这会儿屋子里除了柳爷爷偶尔咳嗽的声音,十分安静。

    阿平一肚子的话,这时候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十月丫头,老汉没想到还能再见着你。你是个心善的丫头。”

    不知为何,十月听见柳爷爷的话,眼睛有些酸,想到柳爷爷如今的状态,她知道柳爷爷要说什么。伸手握着他的手。

    “柳爷爷,好好养病,等你好点了,我接你到我们村去住,我现在盖了房子了,很暖和,住着很舒服。”

    柳爷爷张着没剩几颗牙的嘴笑了笑,然后又是一阵咳嗽。

    “我走不动了,让小豆子去看看。”

    十月强忍着眼泪,笑着说,“我们有车,毛驴车。”

    柳爷爷摇摇头,“哪都不想去啦,就在这,这就是我的家了。”

    十月转过头,擦了擦眼角,调整了下情绪,回头帮着柳爷爷掖了掖被子,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柳爷爷喘息了一会儿,轻声说,“丫头,以后,还得麻烦你照看我们小豆子,可别让他像今天这样做傻事呀。”

    “柳爷爷,小豆子更需要您在身边看着他。”十月说。

    柳爷爷又张嘴笑了,接着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十月赶忙把放在边上的痰盂递过来,他看见柳爷爷的吐出的痰,几乎是红色的。

    好一会儿,柳爷爷无力的挥挥手,躺下了,渐渐睡了过去。

    看着床上老人家即使睡着依然愁苦的脸,十月的眼睛还是模糊了,她看不清屋子里的一切,只闻到淡淡的药味。

    屋子里很暗,气氛有点压抑,阿平压低了声音,和小豆子说着什么。

    十月放下柳爷爷的手,从帐篷出来,站在帐篷外向远处看,此刻她也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

    远远见白小米正朝这边跑来,隐约听到他在喊 “羊找到了”。

    心里跟着松了一口气。

    羊找到了,是白小米找到的。在村子西边的蒙匈人家里。

    白小米和黄鹤分开找,他往西边的草甸子方向找,正好蒙匈人家的小孩赶着羊群回来。蒙匈人养的羊多,一家一百多只,每天都到草甸子深处去放羊。每次放羊回来,远远地看着像是一团云朵在地上走一样。

    看着这么多羊,白小米灵机一动,想,会不会严秋家的两只羊混在这些羊群里了呢?他仔细看了下羊群里的每一只羊,看到有两只不远不近的跟着羊群,那两只的毛色要差一些,个头小一点。

    抱着试试看的心理,他上前问他们羊群是不是多了两只羊。小孩说不知道,到家了让他阿爹给数一数。

    果然多了两只,蒙匈人以为是白小米的羊,直接就让他赶走了。以前村子里自己家的羊跟着别人家的走了,很常见,上门找了,数一数,多了就让拿回去,不来找,他们也不主动问。

    白小米见这人家这么好说话,直接给赶回严秋家去了。还叫来了里正作证。

    严秋去上岗村请郎中没在家,他媳妇去闺女家才回来。听说严秋把小豆子打了事儿,他媳妇不住的道歉,把两只羊赶回羊圈,对里正说,“叔,这事儿是严秋不对,他回来,我俩去给小豆子赔礼道歉去。”

    里正捋着胡须笑呵呵说好,白小米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匆忙告辞回家了。

    羊找到了,小豆子很高兴,但还是有些失落的说严大叔再也不会雇他放羊了。

    他也不知道这两只羊是怎么跟着蒙匈人的羊群去了的。他一边放羊一边捡柴火,没注意到蒙匈人的羊群过来,要是注意到了,肯定就到草甸子深处去找了。找到了就不会有今天这件事儿了。

    小豆子很懊恼。

    十月见小豆子情绪低落,岔开话题,向他打听村子里的羊有没有刚下小羊羔的,她想买羊奶给三三喝。

    小豆子说羊奶不好喝,但是告诉他蒙匈人家的羊多,有小羊羔,应该有羊奶。

    于是十月便也去了里正家,让阿平在小豆子家等她。

    路上遇见春娘,春娘说帮她问好了,村子西头两户蒙匈人家,他们家里就有下崽的母羊,他们直接过去买就行,羊奶没人愿意喝,他们肯定愿意卖。

    十月和春娘就直接就奔西边去了。

    刚才把羊还给白小米的那户人间,见又有人来,还以为又出了什么事儿。

    他们在村子里住了十多年了,但是和村子里的人相处时,潜意识里彼此都有些戒备。

    蒙匈人的大昭官话说的还行,十月能听的差不多。

    听闻十月要买羊奶,他们很惊讶,大昭人不喝羊奶,还嫌弃他们喝羊奶身上有一股子怪味。

    这些年渐渐习惯了大昭的饮食,羊奶一般就给小孩子和老人喝。

    听说十月有个才几个月大的弟弟没有奶喝,女主人要免费送她一壶。

    十月当然不同意。

    最后定下来二十文一小木桶,差不多五、六升的样子,女主人现挤的。十月付了钱,和她定好,以后每三天来取一次羊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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