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离开

    十月原本想着唐开泰和开元顺利从牢房出来,她要好好做上一顿好吃的,大家庆祝一番。结果没想到,她人还没到院子,就直接在路上晕倒了。

    她记得自己在路上晕倒时唐开泰紧张到发白的脸,看到自己摔到在他怀里时,透过他肩膀看到的蓝天白云和路两侧某户人家的屋檐。这画面,特别像小时候,她在奶奶怀里看到的镇子里的景象。

    那时候小小的她,三四岁吧,非要跟着奶奶去赶集,走不动了,耍赖圈着奶奶的大腿,要奶奶抱着走,奶奶生气的骂她麻烦精,但还是弯腰把她拎起来,抱在怀里,边走边唠叨,说她不是个乖孩子,是个麻烦精。

    她想,现在她好像也是一个麻烦精呢。

    晕倒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十月处在混混沌沌的状态。

    她好像一直在跋涉着去不同的地方,脚下的路,一会儿是满地泥泞,一会儿是干裂硌脚的土地,一会儿是深水荡漾,她几次跌进水里沉沉浮浮。

    最可怕的是此刻,她处在一个圆弧状的坡上,不断不断的下滑,周围漆黑一片,她不知道自己下滑了多久才停下来。

    在一片漆黑中她听到有人叫她的名字,是爸爸,那个记忆中从来没有对她笑过的男人。

    他好像在和谁说着话。

    “月月?这是醒了吗?”是爸爸的声音,声音忽远忽近的。

    “大夫你看她这是要醒了吗?眼珠在动了。”

    十月睁开眼睛,眼前依然漆黑一片,又闭上眼睛,把手放在眼皮上,感受着自己眼珠的转动,想象不到怎么能看到一个人的眼珠在动。

    她很累,就在这黑暗中躺一会儿吧。

    尽管周遭的一切都很奇怪,但是十月潜意识觉得这些并不可怕,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这些声音画面,都是自己的梦境,不必当真,醒了一切都消失了。

    “哎,快俩月了,就一直这样,眼珠好像是动的,有时候还流眼泪,也不知道能不能醒。”这是爸爸的声音,声音里满是担忧。

    紧接着有有道女人的声音接过话来,“就是醒了,也是遭罪。大夫说她以后就只能坐轮椅了。”

    只能做轮椅?十月想想,我果然是摔残了呀,好挺可怜呀。

    接着又听见有人说话,“她这样还不如直接就……活着也是遭罪,还拖累你们两口子。”

    这是谁在说话?十月记不清这声音是谁的,好像听过,又想不起来。

    “这说的什么话,好死不如赖活着。我是当爹的,总归是盼着她好的……唉!儿女都是债啊!”

    呵,十月心里有一股巨大的悲伤。

    “儿女都是债”?从小就无视这个女儿的存在,眼里只有儿子的爸爸,说她是他的债。

    我不想当你的债,也不想当你的女儿。

    十月有些气恼的想,反正还有三十多万存款,死了的话,就当做还他给了她生命。

    哎,这一世和亲人的缘分都尽了,没见过妈妈,给奶奶送终了,爸爸,至少留了些钱,大家彼此不欠,也没什么留恋了。

    以后就在这大昭朝,做一个农家妇,种好多的田,养好多的猪鸡鸭,做一个能拥有庄园的大地主。

    我不需要父母了,我自己也可以活的很好的。

    这样想着,十月又昏睡过去了。

    再次清醒,是被人叫醒的。

    “嗯?”十月没看到人,周围依旧漆黑一片。

    “是我。”

    十月松了一口气,是原身。

    “太好了,原来你也在。”

    “我要走了。”

    “走?”十月问完,自己愣住了。是呀,原身很早就说自己要走的。

    “原谅我,十月,我是一个坏人。”

    十月有些莫名,想了下,理解了。她是在为自己曾经是个杀手而感到抱歉吧。

    “没关系的,你也留下了一身功夫给我,以后不怕被人欺负了。”十月故作轻松的说。

    “对不起啊十月,对不起。”

    “没关系啊,我们都没得选嘛,老天的安排。”十月说。

    “不是的。”原身声音淡淡的。

    “嗯?”

    “我走了。让这具身体完完整整的属于你,你作为你自己,活下去吧。如果是你,也许命运会不同。”

    “什么命运,你知道什么吗?”十月问道,她猜想原身或许是看到了未来什么的。

    “都不重要。十月,你比我好,你有爱。”

    十月第一次听人这样说自己,有爱?多多少少都是有点的吧。

    “你也很好啊,别在意过去啦,去投胎之后,就是新的人生,把这些就都忘了,你也会有全新的开始的。要认真生活呀,如果你出生在我的时代,若是能带着一身功夫的话,你可以做警察保家卫国,也可以做运动员,为国争光。”十月替原身设想未来的人生,她不停地说话,只是想掩盖自己此刻的慌乱和悲伤。

    “谢谢你,十月。”

    “不要谢我,你能不能先……”不要走。

    十月话还没说完,原本漆黑一片的世界,像是从顶上撕扯开一道口子,周围骤然亮起,十月眯着眼睛,隐约听见了声音。

    “啊!月月醒了,快叫大夫,月月醒了。”这是爸爸的声音,听起来是惊喜的。

    月月醒了。原来,是互换灵魂吗?

    可是,在那个世界已经没有爱十月的人了,已经残疾的十月,要怎么活下去?

    “不要去,不要去,你会很受伤,很难过的。”

    十月心里阵阵痛楚,这感觉太真实了,是非常真切的痛,她双手抓着胸口,仿佛这样能缓解痛楚一般。

    伴着喉间涌上一股热流,十月一口鲜血吐了出来。

    她终于睁开眼,可是咳嗽却停不下来,仿佛心肝脾胃都要被咳出来。

    身边有人在说话,有人在帮她坐起来,她眼前一阵阵发黑。咳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十月才注意到,自己坐在一辆板车上,身下铺着被子,两边放着三四个背篓和几个包袱。

    在他身后的是黄婶子,车边探着身子过来的是阿平。

    “你们……咳咳,我们这是去哪?”

    阿平递过来一个竹筒,“姐姐喝点水。”又从怀里把自己的小帕子递给十月,让她擦擦嘴。

    十月看着板车,前面是一头毛驴,一条土路上,前面远远的有三五成群的人,路两边的田地里种着庄稼,大概一尺高的样子。

    又看向毛驴车的后面,他们这是离开青山县了?隐约可以看见青山县土黄色的城墙。

    咦,那个大树下,那是谁?唐开泰和金金!对面还一个,姑娘?

    十月压下自己心里的惊讶,先接过竹筒,从车上下来,蹲在路边,喝水漱了口。

    拿着阿平递过来的有些皱巴的小帕子,这还是之前黄婶子做布偶的时候专门给他做的。

    她将小手帕用水洇湿,展开后在脸上擦了下,青色的小帕子上能看到血迹,来回洗了几次帕子擦了脸。

    “脸上干净了吗?”十月问边上一直帮着拿竹筒的阿平。

    阿平点点头,一双眼睛亮亮的。他总是这样,喜欢在十月边上,帮忙做点事。

    或许是因为睡的时间久,又吐了几口血,十月觉得自己身体轻松了不少,只是有些晕,很虚弱。

    她扶着板车站了起来,迎着风吹了一会儿,身心舒爽。

    “黄婶子,有吃的吗?”

    黄婶子也下车了,从篓子里翻找出几个粗面饼子,递给十月。

    十月吃了两口喝了点水,阿平快速的爬上车,也去篓子里翻了翻,然后拿出一个鸡蛋给十月。

    “姐姐吃这个,煮好的。”

    十月没客气,她拿过鸡蛋几口吃了下去。

    这会儿才缓了一口气过来。

    “咱们这是出城了吗?”十月问。

    黄婶子点点头。

    “你这晕倒了三天了。唐大郎他们从县衙回来第二天,县衙就贴出告示,说迁往北地的人,这个月都得走。原本说的三个月内接收,现在改成两个月了。今天这一趟是巡捕最后一次护送了,再晚就得自己走。”

    黄婶子满脸愁苦,他们走的太仓促了。

    “姐姐,你好点了吗?”阿平小声问道。

    十月点点头,伸手摸了摸阿平的小脑袋,又看了眼大树下的三个人。

    “三三和开元呢?”十月问道。

    “三三在车上,还在睡呢。”黄婶子笑着说,十月看着车上,三三正在他们平时用来给他晒太阳的小篮子里,睡得一派天然,她心里一软,伸手在小娃脸上摸了一下。

    “二哥和张爷爷他们一起,在前面呢。张爷爷张奶奶和狗子哥,小豆子和他爷爷,他们在前面,你看,就那个车。”阿平指着前面已经有点看不清一群人。十月转头看了下,再往前的路两侧有树林,那边会比这里凉快得多。

    “那个人来送唐大哥?”十月问道。

    阿平点点头。

    “那个姐姐来送大哥,我也不认识,不知道是谁。”阿平气鼓鼓的,他有心里着急,怕一会儿赶不上了。那个姐姐还要拉着大哥说话。

    十月皱了下眉,她就昏迷了三天,竟发生了这么多事。现在这样匆忙上路,她心里很不安。转头看了下树下的三个人,心里一股烦躁。

    阿平见十月的样子,立刻说,“我去叫大哥过来。”说完就蹬蹬的向大树下跑去了。

    十月忽然有点不好意思,看着黄婶子,“婶子你会赶车?”

    黄婶子点点头。

    “没事的,他们走得慢,咱们一会儿快点走,半个时辰就赶上了。”

    十月点头,问黄婶子车上都带了些什么。

    黄婶子说能带的都带着了,除了小鸡崽,她男人和大哥今天去买最后一次,卖完了晚上赶过来。

    “唐大郎还让牛大夫给你专门配了好些药,也一并带上了。这个毛驴和板车也是唐大郎托牛大夫给买的。”黄婶子有些欲言又止,唐大郎也是个大手大脚的,听说是把卖衣服样子的钱都花了。

    十月一听就有些心疼,唐开泰手里的银钱有多少她大概知道,买一个毛驴和板车怎么也得四五两银子。

    板车虽然有些坡,但是不小,她之前一直躺在车上,篓子包袱摆满了一车,她粗略看了下,锅碗米粮都在,东西应该也都齐全了。

    行吧,走一步看一步吧。

    再次向大树下看去,唐开泰带着金金和阿平已经往车这边走了,他腿上的夹板拆了下来,走路的样子有些奇怪,走得快的时候,能看出来两条腿不协调。十月有些担心,这一路上,他的腿不知道是不是受得了。

    再往远处看去,树下的女子戴着帷帽,正向她这边看过来。

    几乎一瞬间,十月就知道了那人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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