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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 章

    许疏月感觉脑袋里好像塞满了糨糊,眼皮沉重,紧紧粘合在一起,不管她多么努力都无法睁开。

    好像有人在牵引着她往前走。

    许疏月半点力气也使不上了,只能像个提线木偶一个被人拉着走,脚步虚浮,冰凉的珠翠打在脸上,让她分不清今夕是何年。

    忽闻尖锐嘹亮的唢呐声响起,紧接着是洪亮高昂的唱词。

    “一拜天地!!”

    这声音仿佛一道璀璨亮光,生生撕开了漫无边际的黑夜。

    许疏月感到身上一松,眼睛猛地睁开。

    红,到处都是满眼鲜红。

    透过缝隙,许疏月看见自己穿着精致绣鞋,鞋上还嵌了鸽子蛋大的珍珠。

    这是梦吗?

    下一刻,压抑着焦灼的话语传来。

    “月月!你愣着干什么!”

    是母亲的声音。

    许夫人不敢在镇北王面前高声说话,只得压得声音提醒呆立在堂上,迟迟没有动作的许疏月。

    她用余光扫视了一下周围,就见大家都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许疏月停滞的时间太久,就连徐既白都蹙起了眉。

    许夫人心里暗恨道:都要出嫁了,还整这些幺蛾子。

    但不管怎么说,现在许疏月已经是板上钉钉的镇北王妃,许夫人又想到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儿子,只能忍着不快再次出声:“月月!”

    听到许夫人的声音,许疏月才如梦初醒般从方才的魔怔中回过神来。

    她不由自主地朝许夫人声音来向走了一步,却因腿脚发软,差点扭伤了脚。

    钻心的疼痛从脚踝处传来,许疏月才真切认识到:这不是梦。

    在许疏月即将往一侧倒时,徐既白一个箭步牢牢把她扶住了。

    “阿月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适?”

    火热有力的手臂锢住许疏月纤细的腰肢,浑厚低沉的嗓音从耳边炸开。

    这不是她熟悉的任何一个人。

    被一个不认识的男人如此亲密地抱着,许疏月此时此刻称得上是惊骇了。

    她张皇失措地用力挣开身前这个男人的桎梏。

    徐既白被许疏月使劲推阻,心里觉得奇怪,好像有什么东西无声无息地发生了变化。

    徐既白松开了手,就见许疏月像是遇见恶鬼一样忙往后倒退几步。

    不对劲,这很不对劲,许疏月想。

    甫一挣脱,许疏月就一把掀起挡在眼前的红绸。

    先是眼前身穿喜服的男人,再接着是端坐高堂的父亲母亲,最后是整屋的摆设。

    许疏月脸色煞白:这,这分明就是要拜堂成亲的样子。慌乱间,许疏月低头一看,凤冠霞帔!

    这竟是她的昏礼!

    那……眼前人就是新郎。

    许疏月的视线顺着徐既白的衣摆一寸一寸往上。

    身材高大,朗目高鼻,周身气度不凡。

    再怎么看,也不像她的未婚夫婿——元知微。

    徐既白看着许疏月突然掀起盖头,还来不及阻止,便又见自己的王妃一脸陌生地望着他,就好像从来不认识他一样。

    徐既白蓦然心里一紧,大踏步朝她的方向走去。

    在许疏月看来,就是身前的陌生男人突然就向她这边走来,还伸出手想要抓她。

    她心下一慌,又倒退几步,没料到撞上了一个人。

    江云轻本来是不想扶住许疏月的,但一想到许疏月摔地上,徐既白的难看脸色,他又认命般的把她拉住了。

    江云轻简直是要被烦死了。

    许疏月这女人是不是脑子抽风了,竟然在这种场合闹事,现在还故意往他这边退,莫不是还没死心想要勾引他?

    都说这女人不是什么好东西,徐既白那脑子却像长了包一样,硬是非她不娶,一点都没有平时冷静理智的模样。

    江云轻不耐烦扶许疏月,撑了一下许疏月倒过来的身体,又不着痕迹地把她推了出去。

    要摔摔别人身上去。

    许疏月一下撞到别人,正想转身道歉,就被那人避之不及地推了出去。

    许疏月一脸茫然,不过好歹是借这股劲站稳了。

    许疏月回头见到了江云轻,因着多年的礼仪习惯,她下意识福身道谢:“多谢小侯爷。”

    在许疏月转身的一刹那,场内出现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肩窄如削,腰细如束。

    美人嫁衣鲜艳似火,更衬得她肌肤莹润如玉,眉目低敛,鲜润红唇轻启,福身致谢。

    这一瞬,在场的人都不约而同地发出了感慨:镇北王真是好福气啊。

    平日里的许疏月本就是称得上是绝色,现如今说上一句冠绝京城都不为过。感叹完后,人们又纷纷把目光投向了在场的另外一个人。

    新科探花郎元知微神色疏离,眼睑低垂,丝毫没有朝聚集众人目光的美人看上一眼。

    众人无不为他惋惜,未过门的妻子被人抢了也就罢了,现如今还被迫参加他们的昏礼,也不知这探花郎是何感想。

    宾客那边为许疏月倾倒,江云轻这边却拧紧了眉。

    不太对。

    江云轻细细打量眼前的许疏月。

    还是那张足以迷惑人心的脸,但整个人却好像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不一样的感觉。

    往日娇俏可爱的神情逐渐被娴静文雅所代替。

    若说之前的许疏月像是一朵明艳娇花,那么现在的她则更像是一汪澄澈清凉的湖水,缓缓流入人心,沁人肺腑。

    江云轻总觉得眼前的人有点熟悉,可是却怎么也想不出来究竟是谁。

    刻板印象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更改,在江云轻眼里,就算是神态感觉变了,身前的人依旧是那个贪得无厌,水性杨花的女人。

    一想到着,江云轻又不客气起来,他冷哼一声:“只要许小姐别再往我这靠,江某就谢天谢地了。”

    许疏月站在原地,神色愕然。

    她没想到江云轻竟是这种恶劣态度。

    明明她之前也跟江云轻碰过面,可那时他对她也没有表露出这么明显的恶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云轻。”徐既白已经到了两人的身前,他神色冷厉,警告道:“对阿月尊重点。”

    江云轻显然已经习惯了徐既白对许疏月的维护,抱臂冷嗤一声,转头不再说话。

    许疏月根本不在意徐既白偏袒,此刻的她迫切地想要寻找到真相。

    许疏月避开徐既白来牵他的手,转身朝许凝风和王沅芝的方向急步走去。

    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许疏月疏远,徐既白的脸色也不由地沉了下来。

    他抬眸看着许疏月离去的背影,手终于放了下来。

    许疏月快步走到家人旁边,这里所有的人她都不熟悉,所有人都在看戏,现如今她能依赖的就只有自己的家人。

    许疏月还没走到她父亲许凝风跟前,就被许夫人一把拉了过去。

    许夫人掩住自己眼中的不烦,苦口婆心地说:“月月,你有什么事,什么委屈不能拜堂后再说吗?你非得挑这个时候胡闹,婚姻大事可不是儿戏!”说到最后,语气加重。

    周围人一听都恍然大悟,原来是两人生了矛盾啊。

    他们把视线放到许疏月身上,轻蔑道:这许小姐怎的越发不知礼数了,早几年还是京城闺秀的典范,现在都莽撞成这样了,瞧镇北王那脸色,回去后怕是得有好一顿苦头吃咯。

    一些人上下扫视许疏月纤弱的身板,几人四目相对,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

    “母亲,你在说什么啊?”许疏月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嫡母,“我要嫁的人不应该是知微吗?光禄寺少卿元大人家的长子元知微,我们定了亲的。”说道最后,许疏月越发手足无措,“我怎么能嫁给别人!”

    许疏月的话刚说完,许夫人还没说什么,四周却响起了窃窃私语。

    江云轻怒极反笑,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个许疏月脸皮会这么厚,正好,这下刚好让他兄弟这堂拜不了。

    江云轻自己站了出来,抱臂挑眉,高声道:“许小姐你这是贵人多忘事啊,前年你不是已经主动毁约退婚了吗……”

    前年许家和元家的退婚事件闹得纷纷扬扬,大家心里可都是明清。

    “不会是见元公子生得俊,今年又中了探花,想吃回头草了吧!”一喝醉了酒,大着舌头的公子叫嚷道。

    这公子话一出,众人顿时噤若寒蝉,这小侯爷同镇北王交情好才能在此刻说上一两句,这个不知死活的公子又是哪来的胆子。

    察觉到气氛不对,那口无遮拦的公子从酒席中抬头,结果就对上一双闪着寒芒的漆黑冷眸,他身子一哆嗦,酒一下子就醒了。

    徐既白不带感情地说:“林公子这酒喝得可真好,结束后留在我府上慢慢喝?”语气疑问,但大家都知道这是毋庸置疑的事。

    没有人敢出声求情,就连跟那公子交好的人也都在祈祷不要被连累。

    镇北王那是上过战场,染过血的。

    沙场上磨炼出来的冷冽哪是这锦绣堆里生出来的子弟接得了的。

    当即那公子就一个趔趄栽倒在椅子上,竟是被吓晕过去了。

    没人敢扶,更没人敢出声,生怕惹了正在气头上的镇北王的眼。

    打破沉静的,是一串呢喃细语。

    “不、不可能。”先是自言自语,语气飘忽不定,而后又坚决不已。

    许疏月从别人的只言片语当中拼凑出了真相,可一旦事情明了,她就发现了此事是如此地怪异和扭曲。她抬头斩钉截铁,一字一句地说:“这绝对不可能。”

    方才还温柔似水的姑娘一下子就尖锐得像利刃,仿佛能把人扎出血来。

    许疏月继续说:“我怎么可能会……”那样对知微。

    “够了。”平静冷淡的声音响起。

    似是看够了这场闹剧,也厌恶再卷进他们的情感纠葛里,元知微起身,身姿挺拔如芝兰玉树,吐出来的话却是刺人的霜刃,深深地扎进了许疏月的心里,冷到了骨髓中。

    “镇北王的家事在下也不好多听,先告辞了。”说完,元知微略一弯腰,转身就走。

    “真不愧是元大人教养出来的,到现在都还能保持镇静。”“嗐,你是没见到许疏月当初退婚时元探花那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挽回了多少次……”许疏月听见有人这般说道。

    她浑浑噩噩,几乎快看不清心上人的脸。

    她忽然想起初遇时,元知微强装镇定同她搭话,耳后却悄然浮起的一点薄红,也记得两人心意相通时,元知微克制地拥她入怀时鼻间弥漫的淡淡白檀香。

    许疏月不可控制地迈动僵直沉重的双脚,她忘却了平日“步从容”的教导,现在的她只有一个念头,走到那个人的身边。

    听到身后的声音,元知微顿住了脚步。

    许疏月目含期盼。

    元知微没有转身,她听见他说:“许小姐,请自重。”

    一股冷流从脚底直窜头顶,许疏月冷得直打哆嗦。

    为什么?为什么突然所有事都变了个样?

    许疏月四顾茫然,她突然感觉很疼,浑身上下都疼,疼得她快喘不过气了,她慢慢蹲下身,感觉整个人都被分成了两半。

    一面是少年青涩柔软的笑、踮起的脚尖和如擂鼓般震动的心脏。

    另一面是众人讥讽的话语,双亲紧皱的眉宇和青年冷漠的眼神。

    许疏月紧紧抱着头,脑海里有东西无声尖叫。

    看见许疏月神情痛苦地蹲在了地上,徐既白身形一顿,最终还是弯下脊背把手伸向她。

    徐既白的手轻轻搭在许疏月单薄的背上,没有遭到拒绝。

    众人见此都松了口气,以为这场闹剧终于要结束了,不禁慨叹道:看热闹也不容易啊。

    许疏月没有拒绝是因为她现在没有精力拒绝。

    她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那种“今夕是何年”的错位感再一次卷土重来,她肚子里翻江倒海,想吐又吐不出来。

    “噼啪”一声响,成功带走了众人的视线,原来是那个犯错的公子醒了,一不小心又打翻了桌上的酒杯。

    瓷器碎了,有东西破水而出。

    她记起来了。

    许疏月骤然抬起头,她的脸色依旧惨白,可是目光灼灼:“母亲,我落水了。”

    乍然一听这话,别人还摸不着头脑,许夫人的脸色却一下子就变了。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许疏月,随后又把目光转向自己的夫君许凝风。

    许凝风神色凝重,但在官场上摸爬打滚过的人又怎会轻易慌了手脚,他暗中握住许夫人的手,示意她镇静。

    许夫人很快就反应过来,转头目光关切地看着许疏月道:“月月你都糊涂了,你落水的事已经过了三年了。”

    许夫人调整地很快,让人看不出差错,可是刚才一瞬的慌乱又岂能逃过徐既白和江云轻的眼。

    许夫人说了这话,其他人才知道许疏月说的是哪件事。

    可事情水落石出后,他们更加不敢说话了。这京城谁不知道,许家小姐三年前落水被救起后,前尘尽忘,甚至还性情大变,镇北王曾明确下令不许有人提起这件事。

    而那许疏月就像是得了失心疯一样,没有理会许夫人的言语,她垂着头,嘴里不断念念叨叨着:“水,好多水……”随后更是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这下果真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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