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我帮你什么忙？”萧肖笑眯眯的发问。

    她早有猜测王平的要求，但她还要问，想听王平亲口说出来。

    对于这种磨人的过程她乐此不疲。

    “送我回殡仪馆。”

    出乎意料的是，王平没有要求帮她报仇。她靠着墙壁下滑，坐在地上，逐渐冷静，“我要去拿吴老师的骨灰。”

    “什么！你不想给吴玄真报仇吗？”

    萧肖十分惊讶，不满地拢了拢大衣，愤愤道，“我推测出凶杀手是谁了哎！”

    王平垂下眼睛，顺着她提问。

    “是谁？”

    萧肖停顿几秒，满足地大笑，她喜欢扮演这种答疑解惑的角色，“你认识这个人哦，不妨猜猜是谁？”

    “我不知道。”

    王平冷汗涔涔，半是伪装地做出一副没有精力积极捧场，快要当场倒下的样子。

    萧肖看着她难受的样子兴致缺缺，“事物的发展是联系的，你就不能多想想---啊，我忘了……，你刚出了车祸。”

    她详细的补充解释道，“【王平】出狱，我让赵玟负责接收。具体消息被赵何时为钱卖了，昨晚【王平】就死了。显而易见，是不是？”

    买消息的人杀了【王平】。

    “谁买的消息？”王平掀开眼帘，目光沉沉。

    “你还发现不了？”萧肖略有失望。

    王平有一瞬间的恍惚，随即记忆串联了起来。

    在稽查局和言呈的初遇，她在三楼人口档案室救出了言呈，当天维修工王平的死亡。

    “昨晚--，【王平】死在车站？”

    昨天言呈也在车站遇袭。

    “对。”

    和联合政府有关，又这么巧合的出现在案发现场。

    一切都有痕迹，何其可笑和荒谬，她竟然全忽略了。

    医院里言呈得知她真名时勃然色变……这不就是发现了仇人近在眼前的表现吗？

    “是言呈。”

    萧肖似笑非笑，扬起眉毛，“终于啊，他刚到A-233的当晚就开始杀人，被害者姓名相同，具是姓王名平。你说他下一个要杀的人是不是也该叫王平？或者已经在动手了？”

    没有奇怪的人，从来没有，只有不明所以的的她，不见全貌，身处雾中。

    王平发烫的脑子此时出奇的清醒，她反过来审视萧肖，“你鼓动我报复言呈？你想要他死？”

    “【王平】是我的人，杀了他需要付出代价。”

    萧肖俯视着地上赵何时的尸体，不知道在惋惜哪一个死者。

    “他刚出狱就死了，真可惜。”

    王平敏锐的察觉出萧肖叹惋逝去的生命，就像一个趁手的工具损坏，只有可惜，没有同情和怜悯。

    就像这张温和可亲的面皮之下住着另一个物种，毫无人性，漠然地令人胆寒。

    “按照我的计划来，包你杀人不留痕，日后还是前程无量。”萧肖双手环胸，站在阴暗处，简述了自己大胆又周密的计划。

    “你知道言呈是那个人的亲属，所以不让浪潮的人动手，找我杀人。你想置身事外？你怕了！？”

    王平刻意把语气放冲，无所谓的讽刺萧肖，像是生死置之度外的反骨叛逆少年。

    她对萧肖感到厌恶和无能为力，因为这片寒冷大地上的大多数人也是如此，现实更加魔幻。

    “我以为我们应该在同一条战壕？”萧肖毫不在意她的态度，言之凿凿道，“你不会拒绝我。”

    萧肖咧开嘴，“因为你不能拒绝。”

    王平结合着新闻和传闻，心里思索着如何从她手里脱身。

    她后退两步。

    萧肖想干什么？

    新闻里萧肖坐牢是因为自首。

    新闻里的她说自己知错就改，悔不当初，要痛改前非，当个好人，却在即将刑满释放前陡然翻脸越狱。

    她的入狱前搅得联合政府整个东北部风云色变，她本人就像是猛烈的风暴中心，看似平静温和，实则看淡一切，反复无常，甚至不在意生死。

    这种人只追求刺激，无论走到哪里，都会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王平下定论，越纠缠，越不利。必须马上远离这种危险人物。

    她处在下风，所以还是那个问题，萧肖想要做什么？

    王平深吸一口气，直接问出口，“你想干什么？”

    “想走是吗？你走不了！”

    萧肖看着王平的脚尖方向谑笑，只说了她做的事，“我报警了，预告了杀人事件。”

    王平心里默念着她不是个正常人，却仍然被萧肖的话打了个猝不及防。

    萧肖慢悠悠的说，刻意搞人心态，“预告了赵何时的死亡时间和地点，以及---凶手是你。”

    王平定定的看向这个和善亲切的面庞，她两都在现场，凶手不是她。萧肖要栽赃她？

    她看着萧肖脸上的微笑，意识到萧肖想要的是刺激，是恶趣味，是看她奔波解释。

    尽管这种把戏根本栽赃不了她，只会消耗她的时间，但萧肖还是给稽查局打了电话。

    稽查局的搜查警报声回荡在校园里。

    萧肖斜眼看她，咧开志得意满的笑容。身形缓缓消失，就像水汽蒸发。

    这是王平第一次看见特殊能力的使用，她瞪着双眼看着一个大活人消失。

    然后后知后觉地发现萧肖一直站在监控死角，她没有留下录像，没有留下脚印，就像她不曾来过，仿佛幽灵。

    王平与稽查局的人擦肩而过，飞快离开案发现场，直奔殡仪馆取走吴老师的骨灰。

    A-233不能再呆了，前有言呈想要杀她，后有萧肖的栽赃陷害。她现在就像前段日子的严谨，必须离开这里。

    其实最安全的方法是呆在案发现场，相信稽查局，向稽查局坦白。但是……

    王平压低帽子，步履匆匆。

    王奕当了十几年稽查员，从来没有人发现她的真实身份。

    余理前脚被稽查局带走，后脚就安然无恙地在殡葬车上和萧肖聊天。

    稽查局还是联合政府的稽查局吗？

    浪潮这么多年还在兴风作浪的背后，也表明联合政府内部早就漏成筛子了。

    她还能信任稽查局吗？

    她准备收拾行李离开，一打开家门看见了七八岁的小孩，手里拿着一把磨的锋利的玻璃片，表情凶恶，就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咪。

    家里的东西乱成一团。

    她拍了拍脑袋，想起来这是昨晚捅了言呈一刀的小孩。

    他目光严肃，像是要人贩子生死搏斗。

    白泽此时开口，【抱歉，我没有看好他。】

    能联网的智能家具都躺在地板上，形容惨烈。一看就是白泽和这个小孩‘搏斗’的杰作。

    一个头发稀疏的小孩，皮肤苍白，瘦的颧骨突出，显得眼睛格外大。

    身上的衣服身子称不上是衣服---只是破破烂烂的上半身成人防护服，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膝盖和胳膊上是和家具磕碰出来的伤口。

    之前她就猜出来这个孩子流浪后都过的什么食不果腹的日子，不外乎是为了活命才抢劫杀人。

    王平无法评判，也无法同情他，因为此时她脑子也一团乱麻，前路不明，自身难保。

    “拷贝你的所有数据，销毁家里一切访问记录，再帮我订一张去314星域行政中心的近地轨道票。”

    【好的。】白泽应声。

    小孩戒备地缩在角落，看着王平绕过他收拾行李。

    她行动迅速，在出门前突然回头放下一把营养液，“离开这里，尽快。”

    小孩一愣，紧接着从角落窜出，拿起营养液就跑。

    在经过门口时神色挣扎，忽然开口低声道，“我叫殷止，以后会报答你的。”

    说完就跑的不见人影，像只第一次被喂的流浪猫，惊慌警惕，不愿欠人。

    王平抽出一管灰绿的液体，倒在地板上，瞬间刺鼻浓厚的雾气充满了房间。

    她关门离开，手腕上的光脑传来白泽发出的警报：【检测到大量碱性物质--】

    “断开家庭链接，开启单机模式。”

    【好的。】白泽应声后，警报随即停止。

    特殊碱性物质可以破坏附着在房间里的DNA，时间仓促，她只能草草善后就离开。

    【已订好了前往314行政中心的近地轨道票，G-平安号第十四车厢3C座，一小时后发车，请问是否需要导航？】

    “不，步行导航去淮魏码头。”

    不知道她在网上购买近地轨道车站票的记录这个烟雾弹能拖多久。

    王平提着箱子避开摄像头奔跑。不论是驾车还是乘坐交通工具，都需要个人信息，只有步行是最不留痕迹的出行方式。

    【好的，请向左转，直行622米。】

    王平下意识伸手摸向行李箱，冰凉的触感激的她打了个哆嗦，但她安心的舒了口气。

    尽管赵何时已经死了，但真相对严谨很重要。走之前，她准备先匿名举报赵何时谋害-——等-等-

    她敛目低眉，划过吴老师和她的聊天记录，若有所思。也许……赵何时谋害严谨的证据不用匿名举报。

    半个小时后，淮魏码头。

    风吹沥沥，小雪落下。空旷和贫瘠是这个边境城市的旋律，冰冷的雪地里只有几辆清雪车在运作。

    林涅孤身一人撑着防护伞，低头不语，周身的气场森冷，和场景融合在一起。

    “你向来是个遵纪守法的好学生，我倒是没想到，你还会杀同学？”

    他瞥见前方一个矮小模糊的人影，往这里走来。

    “还约我出来，你不怕我抓你归案？”

    这个矮小模糊的人影正是王平，她盯着林涅，“你查不出真相吗？”

    林涅故作苦恼，语气无奈，“你体谅叔叔能力有限。”

    “你是齐旬月的朋友。”

    他挂着温和的微笑，“是又如何？”

    “你还是吴老师的学生。”

    林涅皮笑肉不笑，周身更加寒气逼人，“是啊，所以你用吴老师的骨灰要挟我出来见面，我就出来了。”

    王平不温不火的接着陈述，“你几个月前辞职重考，从市政换到了稽查局。”

    林涅一言不发，眸光一沉。

    “与此同时，中央军校走失的学生确认死亡，其中一个尸体失踪。这个人我查了，叫林柏。是中央星域林家的双胞胎之一，露面极少。好巧不巧，我发现你是中央星域林家的远房亲戚，年轻时受林家资助生活，在林家住过很长一段时间。”

    【林涅】神情没有丝毫破绽地挂上温柔得体的微笑，“你想说什么？”

    “我猜林柏和林涅恐怕关系不错，互相之间也算熟悉？”

    王平微微一笑，拖长地点314，意有所指道，“这该我问你，你来-3-1-4-想干什么？”

    “你怀疑我是林柏？”【林涅】摩挲着伞柄，没有兜圈子，直接点出了王平的言外之意，“你的意思是林柏一个林家大少爷跑来边境冒充一个中年基层大叔？开什么玩笑？”

    王平自顾自接着说，“林家从商，钱多势大。林柏身在边境，下落不明，连中央军校都有杨言午派发寻人文书，而林家，人没了却毫无反应？”

    “除非他们知道林柏还活着，也知道林柏在哪。”

    王平步步紧逼，“你更换工作，一是为了换新环境，防止暴露，二恐怕就是为了在稽查局卧底？”

    林涅细长的眼珠微微转动，“你的一面之词而已，有谁信呢？”

    “我不是第一个发现你身份的人吧？”

    王平打量着他，问道，“你是不是已经被浪潮的人抓住了把柄？萧肖越狱，你在其中又起到了什么作用？”

    这是她故意的，林家从商，多有货物运输。

    浪潮抢劫的事情可没少干，但凡是有头有脸的，哪个没被抢过？

    林家就是其中的肥羊，怎么能不恨的牙痒痒。

    果然【林涅】听见萧肖就冷脸，下意识反驳，“我怎么可能帮---”

    他猛地黑脸，愤愤瞪着王平，咬牙切齿道，“你诈我？”

    “你果然是林柏。做个交易吧。”

    王平微微一笑，拿出吴老师的骨灰，“我不说出你的秘密，还请你按照吴老师的遗愿下葬她。”

    形势反转，原本吴老师的骨灰被王平拿来当威胁，现在却成了她的条件。

    【林涅】神色变幻不定，“你费劲扒出我的身份，就是为了在离开前给你老师下葬？”

    “不止。”王平走进，贴在【林涅】耳边低声说话，顺手解下他腰间的手铐。

    【林涅】神色古怪，没有阻拦，看着王平把自己铐了起来。

    “我要自首。”

    【林涅】看着她神情坚定，低声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杀了赵何时。”

    “你在放什么屁话？？”【林涅】难以置信，“稽查局还没那么废物，连你是不是凶手都查不出来，怎么可能？”

    “我有杀人动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