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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祁期站了起来,因为长时间的坐姿,她双腿发麻,不利索地往门口走去。

    她眯着眼透过缝隙看向电梯外面。

    第一次,她看到了外面的世界。

    医院一片寂静,没有任何人存在的迹象,这和以往的熙熙攘攘的医院大相径庭,但似乎也没发生过任何恐怖袭击的事。

    唯一证明发生了可怕事情的证据就是电梯入口处地板上的血泊。

    一道拖行血迹从左边的地板划过,红色液体里还夹杂着一些被血打湿的黑色长发。血迹持续了几米远,直到消失在视线之外。

    祁期手又伸进缝隙中间。

    她已经不在乎出去会碰到什么,她已经处在崩溃的边缘。

    她手指牢牢抓住两侧,或许是因为缝隙大了,她这次两只手都伸进了缝隙之中,能够借的力也大了。

    使出全身力气,她打开了大约五厘米的缝隙。

    祁期用力到指节泛白,她咬牙,脸因为充血而胀得通红。

    这次门打开了十几厘米,足以看到外面的世界。

    “用力。”她一鼓作气,随着电梯缓缓打开,到了一个足够让她寄出去的大小,才松开手。

    祁期后退一步,如释重负地喘着粗气,好似刚刚经历贴身肉搏,身体红到泛紫。

    虽然她在之前的几个小时唯一想做的就是逃离这个电梯,但真正到了这一刻,她还是犹豫起来。

    “富强民主公正……”小心地往前走了一步,走廊的尽头没有任何人走出来。

    祁期这才慢慢叹了口气,就在她活动脖子,看向地上的时候,恍然间撞入了有一个怪异的视线。

    那是一双乳白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脸上还布满蓝色血管。脖颈处,有着看上去被野兽撕咬过,后又被医生缝合的伤口,在此刻,正往外大片大片地流着血,从肩膀滑落,在脚旁形成一个血泊。

    血流量之大,差不多把全身三分之二的血都流尽了。

    祁期脸色忽地煞白,瞳孔收缩,看清了全貌。

    这个勉强称之为“人”的人,正蹲在地上,啃食着一个……人的尸体。

    祁期思想与现实脱节了须臾,她感到周围的一切都在慢动作似的发生。

    周围响起“啧啧”的啃食声,祁期想向在电梯里时一样捂住耳朵,可手却像是被钉在原地,抬都抬不起来。

    她腿朝后迈了一小步,碰到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她心中升起怪异的预感。

    低头一看,

    这貌似,

    是个头颅。

    祁期猛地抬头,只看见那个“人”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她的眼前,喉咙里发出野兽般的低吼,张着血盆道口就要向她要来。

    “WTF!”祁期转身就跑。

    她向后看去,那个“人”确实在追她,不过是以一个行走的速度,像是不会跑步,落后了一大截。

    “不会跑吗?”祁期有些奇怪,但还是拔腿就跑。

    她经过拐角,虽然很害怕哪里会不会忽然冒出什么脏东西,但她现在也没有别的路了。

    她跑进医院的大堂里,如她所料,眼前的景象并不比刚刚电梯口的景象好多少。

    地上几个乳白色眼睛的“人”正围成一团,吃着地上的一具尸体。

    她往后退了半步,脚忽然被一双手握住,祁期动作猛地顿住,眼里开始涌出泪水。

    那里有一个“人”。

    它的头骨被彻底压碎,两条腿都断了,下半身的断处还拖拽着一堆肠子和器官,鲜血淋漓,却还孜孜不倦地像蠕虫一般扭动着,卖力地伸手抓住祁期的脚踝。

    “滚啊啊啊啊啊!!”冰凉的触感从腿上传来,祁期下意识地甩开退往前跑,导致步伐错乱,左脚拌右脚,身体猛地前倾,摔在了一滩血水里。

    铜臭味扑鼻而来,祁期胃里开始翻江倒海,忍不住撑墙弯腰开始干呕起来。

    大厅里的“人”听见了声音,一个个停止了啃食,开始朝祁期这边走来。

    祁期手脚并用的往后退,却在看到其中一个女人的面容时愣住了。

    “林艺美?”

    看着林艺美从活生生的人变成这种半死不活的样子,纯粹的恐惧在祁期心中升起,她深吸一口气,撑着地板站了起来,毫不犹豫地往大门口跑。

    她的丸子头已经散的差不多了,披肩长发被血液渗入,发梢都被染红了。湿透的头发打湿了衣服背面,感受到血液顺着背部滑落的感觉,祁期有点后背发毛,但奔跑的速度依然没有减慢。因为跑得太快,喉咙开始涌上血腥味。

    她不要命地往外跑,脑海里只剩下一个念头:要活着。

    纯粹的恐惧在她的血管中流淌,推动着她前进。

    跳过一个被啃成人彘一般的“人”,她终于跑到大门口。手一甩,把门在身后砰的一声关上。

    还没等她喘口气,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

    天已经微微亮了,只留下一丝月亮的残影。曾经人口稠密的街道,现在已经荒凉似战区。人行道上有很多摔成一摊烂肉的人,看样子是从十几楼跳下来的。马路上满是撞毁的车辆,有些已经爆炸着火,却没有消防员来灭火,反而是一堆“人”被火光吸引,全都围着那些车辆。还有一些衣衫褴褛、残缺不全的人躺在地上,正在被分食着。

    祁期以为自己逃出大楼就能得到救援,但直到现在,她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那一丝渺茫的希望有多么可笑。

    她的车钥匙在包里,都在七楼。

    她没法回去,又不敢前进,还是孤身一人。

    环顾四周,她看到了一辆电瓶车,上面似乎还插着钥匙。

    她拖着沉重的双腿,踉踉跄跄地朝着电瓶车跑去。坐到车上,她转动钥匙。所幸,电瓶车可以发动。她揣着粗气,屁股挨着车座的瞬间,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她不知道现在应该去哪,脑子似乎也停止了转动。她又想起刚才的一切,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一丝荒唐。

    直到一声低哑的嘶吼传来。

    转头望去。

    一个失去一只手臂的“人”,正在她右边几步之远,摇摇晃晃地像她走来。

    祁期倒吸一口凉气,猛地回过神来,随之而来的是绝望和恐惧。

    她忽然明白了,现在的处境,是连伤感的时间都不能拥有的。

    在医院发生的一切都不是医院里独有,虽然她早就想到这或许是国家甚至世界都在发生的事,但直到这一刻,这个念头才开始深入人心。

    她毫不犹豫地发动电瓶车,虽然她仍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但是她觉得,只要远离这个地方,哪里都可以。

    电瓶车风驰电挚而过,吸引了一些在街上游荡的“人”,笨拙的身躯起身追赶,但电瓶车足够快,一眨眼就从他们的视线中消失。

    随着电瓶车驶入街道,祁期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四周变换的景象。这一次,她把一切全都看进去了。

    平时挤满了车的停车场只有半满,有些车看起来被剐蹭过。几辆车的车窗上有血迹,远处还有浓烟滚滚升起,毁坏了天空。

    祁期脸色发白,她看过很多科幻恐怖片,却从不认为这些事是可以真实发生的。

    但此刻,她的思绪却飘向了远方。

    这个世界变成了死人吃活人的模样。

    她唯一见过这样的场景,是在电影里。那些怪物名叫:丧尸。

    丧尸。丧尸。丧尸。

    这真的不是梦吗?

    祁期看着周边移动的景象,恍然间意识到,她正在开车,但她不知道要去哪里。

    经过一个十字路口,她猛地停了下来。

    弟弟。

    她想起来了,她要去找弟弟。

    她弟弟还在不远处的大学宿舍里。在她高中那年,她的父母因车祸去世,从那以后,她便和弟弟相依为命,他能找的人只有她。

    她也只有他了。

    祁期一个急转弯,开上了左边的小道。

    全速开了几公里,祁期才发现一开始看到的浓烟的起点。

    一架黑色直升机坠毁在路旁的草地上,黑烟滚滚、熊熊燃烧。不远处是一个被撞毁的信号塔,或许解释了为什么手机没有信号。

    又往前开了几公里,她终于到达目的地。

    看着眼前曾经充满青春气息的延江大学,现在已经像是一栋荒废了很久的废弃楼。

    金属围栏是打开的,她走了进去。

    虽然大学里没有一丝人影,但为了保险起见,她还是去保安亭里找了一个防身的武器——一个被落下的警棍。

    她调整了一下握着警棍的姿势,好更方便轮棍子。

    弟弟祁朝来大学报告的那天是她送的,所以她知道他的宿舍在哪。

    校园内没有丧尸,也没有活人。凭借着记忆,她走到了一栋十五层的大楼面前。

    轻轻地推开大门,祁期走了进去。

    进门是一个走廊,正旁边是楼梯门,走廊尽头往右拐是一个电梯。

    祁朝的宿舍在九楼,要上去就必须要在楼梯和电梯之间选一个,偏偏这两个都是她最不想碰到的地方。

    衡量了一番,她觉得在狭小的电梯里碰到的丧尸会比楼道里少很多。

    不给自己斟酌的时间,她走到电梯前,按下了按钮。

    看着楼层的数字逐渐下降,她开始心跳加快,并且举起了警棍。

    “3楼……2楼……1楼。”

    叮的一声——

    “卧!操!!”二话不说,祁期一棍子轮了过去!

    一个朝她扑过来的丧尸被轮的往后仰,摔在了它身后八九个丧尸身上。

    祁期转身就向楼梯口跑,身后还跟着紧追不舍的丧尸。

    推开楼梯门,情况比电梯好点,起码门后面空无一人。

    身后的丧尸快要追来,她脑一横,直接冲上楼梯。

    数着楼数,一口气相安无事跑到六楼,祁期忽然一顿。

    七楼,

    有一堆丧尸横亘在楼梯中间。

    数量起码是电梯丧尸的两倍!

    它们被祁期的脚步声吸引,纷纷转头向她走来。

    祁期旋即转身往回走,却发现从电梯里追过来的丧尸就在她后面的不远处。

    两面夹击,进退都是死,再不容她多想,祁期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拉开了六楼的楼梯门。

    但由于楼梯门是黑色的铁门,所以她并不知道,六楼宿舍的走廊里,布满了丧尸!

    “草你妈啊!!”她点背她一直都知道,她总是都安慰自己这是上帝和她开的小玩笑,但是生死攸关,上帝还他妈跟她开玩笑。

    一双双乳白色的眼睛朝她看过来,祁期虽然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但她还是用着最后一丝力气,跑向了第一间门开着的宿舍。

    重重地将宿舍门甩上,她喘着粗气,又把旁边的柜子推到了门后边。

    “嘭嘭嘭!”的砸门声响起。

    木门在柜子的加持下似乎也抵挡不了如此数量庞大的丧尸,把手周围的木头已经开始出现裂痕。

    祁期还想将床推到柜子后面,但是她忽然发现,先前在医院楼道里跌落时伤到的手腕,在最初的疼痛过后,已经没有力气了。

    不死心,她开始用身体把比较轻一点的衣柜推过去,却被衣柜尖锐的角落划破手臂,留了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直流。

    疼痛感让祁期恢复了一点理智。

    或许是习惯了逃亡的恐惧,一朝肾上腺素褪去,祁期感到了浓重的疲倦。

    她不得不接受,自己已经到了穷途末路。

    “吗碧。”她在最后关头依然口吐芬芳。

    借着床杆的力,她坐了下来。久违的疲惫感终于涌上心头。

    轰隆的拍门声回荡在逼仄的宿舍里。

    不知是太累了,还是认命了,祁期木木地坐在床上,仰着头看向前方,仿佛外面的声音根本就不存在。

    直到一丝阳光照在她的脸上,亮的她眯起了眼睛。

    转头看去。

    天亮了。

    祁期双腿像是灌了铅,却还是扶着床杆站了起来,一小步一小步地挪到了玻璃门前。

    然后,在门被撞开,丧尸冲进房门的声音中,打开窗门,爬上了阳台的栏杆。

    “阿朝,对不起。”她身体开始往前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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