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似瑾苦笑，“能有什么关系，同校同学。”
“我不信！”巩婷眼睛放光，想起池晏川就觉得自己在想一个巨大的金袋子，“池晏川国内外也不缺同学！他能对每一个不熟的同学都这么好？”
“那是因为我们小学初中高中都同校。”
“真的假的，你和这么有钱的公子哥同校这么久？！”
安似瑾笑着打她，“怎么了，我国再牛的贵族私立，哪个还没几个公办班了！”
“……你确实有进公办班的说服力。”
两人没闹一会儿，电话又响了。
安似瑾看了一眼来电，蹙眉，又舒展开，眸子闪烁，指尖划开贴到耳边：“妈。”
“小瑾，楚太太那边定下订婚礼服和酒席了吗？要准备请柬了。”
安似瑾眨了眨眼，声音淡了：“定下了。”
“那就好，记得回来上礼仪课。”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强势。
她手握紧又松开：“最近忙。”
“有什么忙的！刚刚长宇还打电话过来，说你在跟他闹别扭。”
安似瑾张了张嘴，但觉得喉咙干涩，声带发不出声音。
“别这么不懂事，也不知道当初跟着你养父母都学了什么坏习惯。”对方语气严肃，带着一些无奈，像是在看一只无理取闹的猫。“快订婚了还这么拎不清，他是楚家大少爷，人又优秀，你闹还想哄你，你还想怎样？”
“在这闹脾气？”
安似瑾面无表情地听着，炎炎夏日的阳光打在她身上，发疼，像一把锤子把她狠狠打到地下最阴暗的角落里。
热搜挂好一会儿了，她的亲生母亲却没有问过一句她和她姐姐的事情。
两边都陷入了诡异的沉默，对方无声地挂断电话。
安似瑾不在乎，反正挂断电话也只会说她不像大小姐没素质什么的。
想起巩婷在车里劝她分手。
安似瑾苦笑了笑。心里渺小的一颗小豆芽，被一场大雨倾轧，碾弯了。
到现场后，安似瑾魂不守舍。
综艺里，安芷禾坐在楚长宇旁边，楚长宇正接受主持人的问答游戏，提到的题目是理想型的女生。
他仿佛思考了一下，看向镜头笑：“比较明媚活泼，又喜欢弹琴的女孩子吧，我初恋就是这样的类型，会感觉她胆大心细。”
安似瑾从镜头扭过去看他。
主持人也瞪大眼睛，扫了一眼楚长宇，又扫了一眼安芷禾，飞快地笑着圆场。
但安似瑾很明显地感觉此时主持人的内心应该是：六。
下面的CP粉观众猛地大声尖叫！
“芷兰宇树！芷兰宇树！芷兰宇树！”
……
结束时已到黄昏，安似瑾从另外一个后门绕开上了楚长宇的保姆车。
“从外地赶回来累了吧？”楚长宇捏了捏鼻梁，翘起笑容握住了安似瑾的手。
没由来的，安似瑾在被触碰的瞬间，指尖下意识往回缩了缩，他没察觉。
“还好，等下回去我还有两个舞剧的剧本要看。”
“不要太累了，就算没演出也没关系。”楚长宇伸手将她鬓边碎落下来的几缕乌发往耳后一绕，“最近宣传期太忙都忽略了你才让你吃醋。等订婚之后你搬过来，我一下班就可以黏着我未婚妻了。”
安似瑾抬头看他：“我记得我们还在吵架。”
“是吗？我不觉得。”楚长宇从车背后拿来一个盒子，打开是一串宝石项链，安似瑾对奢侈品了解有限，但一看便知造价不菲，“好不容易哄阿姨帮我挑的，助理紧急去买。今天的事情是我没考虑好，原谅我好吗？”
他总是这样。
安似瑾忽然想起节目录制之前，在太阳暴晒底下接的那一通电话。
没有说话，楚长宇便觉得她是答应了。毕竟之前也试过吵架，最后不也是哄哄就好，安似瑾性格温柔，今天少见地说了重话，他买的项链也就更贵些。
安以瑾欲言又止，还没开口，对方先说了：“舞团也别太累了，那两个剧本估计也不是什么大制作，临宴席前不如找些更轻松的剧本？我可以帮你安排。”
“反正也是最后一个剧本了，认真挑挑总没错。”
她怔住。
安似瑾的脸色带着一点苍白，黄昏的云像烧灼一片草原般铺天盖地袭来，大片的暖色却抵不住她的内心一点一点下坠的冰冷。
云层缓缓挪动，被遮挡的一部分斜阳光束从天际破箭似的闯进车窗，直直打在安似瑾的身上，让她侧脸边缘多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凑近看，边缘金黄色的光像水彩的颜料晕开脸部轮廓，被大气里的尘埃钻进车里化为闪烁的星辰，随着脸上微小的绒毛细碎地反着光，晃得人眯起眼，觉得她罩着一层朦胧的薄纱一样易碎，让人不敢轻犯。
楚长宇第一眼见她就觉得这张沉静温软的脸是那种让人怜爱的老婆相。
之子于归，宜室宜家。①
手指细细地摩挲起来，像是没有察觉到安似瑾逐渐僵硬的指节。
“怎么了？”
“最后一个？我还有很多题材的舞剧想演。”
对方轻轻笑了一声，不以为意：“结婚后就会回归家庭了。”
未来有了儿女，上学总得有人来照料，保姆和月嫂可没法参加学校的家长面试和贵族私立的家长会。
如果一般家庭还好，像他们这样的富二代，结婚后妻子自然要辞职，回归到家庭里照料他们的小家。
“我没有结婚后做全职主妇的打算。”
楚长宇敷衍了两句，“那是我女朋友心疼我工作累，总想着给我减轻负担呢。”
说完伸手在安似瑾的鼻子上轻轻往下一刮，“现在就有份工作需要女朋友帮忙，明天晚上陪我参加酒局好吗？”
她摇摇头，“我明天晚上也要看剧本，有一个舞剧是改编《孔雀东南飞》的，我觉得写得挺好，想试试看。”
“我们家小瑾的爱好可真老头。”楚长宇嗤了一声，仿佛带着一丝微妙的宠爱，“总爱一些听起来老古板的东西，语文书上的陈旧故事了，演出来不一定能回本。”
“可是它写得不错，剧情高氵朝有一幕是找了专业国画师绘制背景，然后用一种如幻似梦、画灵出窍的感觉来表现男女主……”
安似瑾想聊自己看的剧本，话未结束，抬头一看，楚长宇神色劳累，人还在对着她，但眼睛已经下移到腰间的手机上，似乎是在和谁打字。
她的热情也在一瞬间被浇灭。从大学开始他们也这样，那个时候安似瑾只觉得情侣之间不一定非要兴趣完全一致，他们还有别的共同爱好和语言也行。
但就在今天傍晚，她格外觉得难过。
她也想说订婚时间能不能让她参加舞蹈综艺的事，最后也没问出来。
安似瑾的身体里似乎又往外泄出去一些东西了，一种从内到外的酸累感不断加剧。
有那么一瞬，她看着自己像是一只被强制家养的流浪野猫，被人无数次地尝试驯服。
嗤嗤的威胁声和厨房里被伸手拍落下来的厨具都是为了吸引人类的注意，与没有理由的玩闹。四面看到的风景都锁在窗户里，封得没有一丝出口。
绝对能保证她不会跑出去。
没有人听得懂这只野外的流浪猫在“喵”什么。
……
“喵呜~”
池晏川瞥了一眼，送来的财务报表中的一页被修长食指上勾卡在半空中停顿，“你要是善心大发想开个领养机构我没有意见，但我的办公室不是领养基地。”
“刚好在你们公司外面捡到的。”
一只看起来脏兮兮的小白猫在猫包里呲着牙，见没有效果后眼珠转一转就开始转为喵喵声，企图蒙混过关。
池氏集团最高层。
齐景澄随手把猫包放在沙发底下，“新来的艺人老爱帮助流浪猫，现在全公司都多了这个风气，就当没事干，顺手。”
说罢，看了一眼蹲在猫包角落里吓得直哈气的小脏猫，“反正看这只也不想做家猫，直接TNR②放归自由了呗。”
池晏川没管他，看了一眼手机，上面是司机的微信：
【安小姐和男朋友吵架了。】
一只手无声搭上他的肩膀，再抬头时齐景澄已经弯着腰，一双多情的眼睛含着探究和不确定，只翘着唇角问：“真见到你的小月亮了？”
他摩挲着纸张的手微微一顿。齐景澄表情变得认真起来，“八年了，你该不会还放不下吧？人家都开始做请柬了。”
“你很闲？”
“挺忙，但想吃瓜也不犯法。”对方一耸肩，“这不是来看看池家大少爷收到请柬的时候会不会躲在办公室里哭吗？”
“滋啦”一声，也不知是被什么刺激了，手上拿着的打印纸一角被“无意”扯了下来。那一小块的碎片，被池晏川握在手心上，他将五指握在一起，把不小心扯下来的纸块圈住，力道却放得很轻，纸张撕得不完整，里面凹进去，像一轮崎岖的、在井水里晃动的峨眉月。
需要人极其珍重、生怕捏碎。
齐景澄后退几步，见兄弟偏头看向旁边一壶冒着烟的正山小种，一双桃花眼闪烁，半垂不垂的眸子被微颤的睫毛“犹抱琵琶③”。从校园到出国再到回国，这双眼睛勾得无数女人死心塌地，此时却轻蹙着眉，想起什么，眼底浓重深邃，晕开一抹心疼。
池晏川的手死死收紧，直捏得发白后又松开，抬头，眼底里带着一股只有自己人才有可能看见的阴暗与狠厉。
“他竟然敢当着安以瑾的面去碰别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