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1

    8岁。

    他的记忆向来没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整日整日的视野都充斥满黑灰色,但他还是理解了一件事:人的本能是活着,除此以外没有任何意义。

    突如其来的意外将街道砸出了个大坑,苦痛与灾难蔓延在人类中,他看着这一切依旧淡漠,满心的情绪只剩下无聊。

    13岁。

    那个穿着黑色长衫的男人到了擂钵街,擦得锃亮的皮鞋站在肮脏的泥土上,对他说着些什么。

    他没听进多少,呆愣愣地看着男人一张一合的嘴。

    视线往上,又看到了男人暗红色的眼睛。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跟他走也不错。

    说不定会不那么无聊一点?

    15岁。

    见惯了生死,又经历了一次新的战争,他发现生死其实也不过如此,终归是会厌倦的东西。他在尸堆中转着圈,追求着死,有了新搭档、新的玩具,但是生活依然无趣。

    ——我说啊,那个新来的小姑娘明明和我是一类人,她到底在发什么呆呢?

    他盯着她空洞洞的金色眸子发呆。

    算了,当个娱乐节目看也勉强凑合。

    16岁。

    在充满死亡的环境里他也找不到答案,但是没办法,生而为人,他就是会活着,不管怎么样,他还是会活着,这就是人类这一物种最大的劣性。

    唯一的好处是他认识了两个好朋友,那确实太高兴了。就像是他这个不像人的人第一次正常了点,有了重要的东西。

    他看见他和那个小姑娘站在同一个十字路口,然后各自背对着走去。她走上了和他完全不同的道路,她模仿着普通的、正常的人,然后混入其中。

    ——真是无趣啊,人类也不见得就是什么有意思的东西啊?和他们一样也没什么好处吧。

    但他应当是明白的,她的心中空空如也,可怜地祈求着些什么。

    她也缺了些什么。

    18岁。

    他认识的小姑娘不应该是会笑的,心中空空如也的人再怎么弯起嘴角也还是空空如也的。

    是吧,这才对。

    但重要的是他也失去了一些东西。

    他追求着死亡希望能获得活下去的意义,迎接了好友的死亡却又觉得他的心中也空了一块。

    真是矛盾呢,但他也不明白。

    现在他的内里也缺失了一部分了,不完整的心脏中空空如也地敲响回音,蓦地想起另一个、同样缺了点什么的人。

    他的瞳孔收缩,睁大着眼睛,又接着慢慢地由震惊变成了喜悦。

    他笑了。

    看着眼前沾着红色、留着长长红发,站在月光下的女孩子。

    ——看吧,这不是一样的吗?

    ……

    第三次,下班回家的栗秋经过夜色中的小公园时,又看到了眼巴巴盯着她看的太宰治,他毫无自觉性地坐在明显小了一号的塑料秋千上。

    栗秋终于是走了过去,走到了他的面前,面上依然没什么波动,她睁着无慈悲的金色眸子,替太宰治说出来了他想说的:“那住我家吧。”

    2

    栗秋的小公寓其实也没怎么布置,只能说相较于她曾经住的那个Port Mafia公寓来说,现在的很正常了,至少她没把它也装修成第二个‘清净寺’,太宰治不至于只能睡在火炉旁的地板上。

    虽说她对于清净寺也没什么执念,她之前只是本能的觉得,这样装扮能更好的试探那些会进她房间查找资料的人,比如……太宰治。

    不到60平的小公寓一个月月租10万日元左右,栗秋之所以还能按时交付房租还是因为曾经在Port Mafia工作存下的工资,虽然很不可思议,但Port Mafia还是按时每月发给了只有国中生年纪的她薪水。

    公寓门口进入右手边就是简易小厨房,前面是什么都没放的空间,原本是用来安置小客厅和电视机的,但她只铺了一块地板,再前方是和小飘窗合二为一的床铺,以及大面的玻璃窗。洗漱间就在靠床的这一侧转角。

    没什么女孩子气息、但依然是女孩子住的房间。

    “在电视剧里,这里一般会出现女主角被地毯绊倒然后倒在男主角身上的镜头哦。”太宰治走到了几乎铺满整张地板的白色毛绒地毯上。

    栗秋想了想,

    “在这里,你不会摔倒。我的能力【咒力】也可以作用在他人身上。”

    “……”太宰治叹了口气,“栗秋小姐……”

    “嗯?怎么了?太宰先生?”

    面对栗秋一如既往的金眸,他无数想说的话就都被噎在喉咙口,怎么也说不出。

    栗秋坐在她的小床上,摩挲着柔软的床单。

    房间里多出了一个人的气息,这也是崭新的体验,属于她的气味缠绕住了太宰治身上淡淡的洗衣粉味,交织、缱绻——会孕育出些全新的东西吗?

    未知。

    这么想着,她又看向了太宰治的眼睛,熟悉又陌生的黑色、深不见底却又清晰可见自己身影的黑色,然后她看着那团黑色笑了,太宰治顺着她的视线抵达了金色的终点,眼角微微扬起。

    谁都没说些什么其他的,沉默在空气中肆意蔓延。但是他想,或许有的时候他们都是同样的想法。

    那种孤注一掷的、用仅限的希望去傻傻地大笑。

    ——算了,就这样吧。

    也许会是这样的想法。

    ……

    等她从浴室洗漱完出来后,发现太宰治又不知道从哪里变出来了随身衣物、洗漱用品,甚至连睡衣都有。

    现在换好了睡衣的太宰治正盘腿坐在她的地毯上,没事人一样阳光灿烂地朝她大幅度的挥手。

    ……算了,还是不要细想了。

    这些年太宰治确实越来越神奇了,他已经做到了像哆来A梦一样。

    但是……

    栗秋走过去,揪住了他的衣角,往上扯着:“首先,你先去洗澡。”

    “……诶?”

    “不洗澡的话,不可以躺在地毯和床上。”

    “栗秋小姐,莫非有……洁癖?”

    栗秋没说话,依然只是用无神的金眸直勾勾盯着他,但仅是这一个动作就足够让他乖乖地去浴室了。

    居人篱下,谁是主人谁就是王。

    她对太宰治说的‘洁癖’没什么概念,但她每次都会从浴室里出来后再躺到地毯和床上。

    第一晚很简单,也没发生些其他的事。

    待太宰治从里面走出来的时候,栗秋已经关了灯,寂静的空气沉淀,她蜷缩在她小床的毯子里,只露出一颗小小的脑袋和铺满了接近半张床的杂乱红发,月光透着奶白色的窗帘撒下,几朵微弱的光斑照耀到了她紧闭的眼皮上。

    再看向旁边,地毯上还放着一条毯子,是给他的吧。

    他耸耸肩,勾起嘴角伸了个懒腰,然后背对着她,枕着胳膊躺到了地毯上。

    月光下,他说:“你……已经能把以前的事都忘了吗?”

    “……”

    当然没有回答。

    他接着自言自语般地说道:“你是个坚强的人呢,不论是最开始,还是现在。”

    “……”

    “你找到你的答案了吗?”

    “……”

    过了许久,空气中才慢慢地传来淡淡的几乎听不清的,栗秋的回答,

    “也许吧。”

    3

    栗秋的生活一如既往,淡淡的模样也一如既往,不一样的就是家里多了个人,自从她捡回太宰治后,家里就会时不时的留下些痕迹。因为太宰治也不是每天都会回她家的,比如……

    她有时候打开房门,会看见矮脚小桌上的蛋糕缺了一角、又或是多了几朵野花在洗手池里,于是她便知道,是太宰治来过了。

    其实太宰治也没她家的钥匙,但是某天晚上他神奇地出现在了栗秋去吃夜宵的半路上,又神奇地截住她带着她去了隔壁街的小铺,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顺着她的钥匙脱模又做了一把,然后将两把一样的钥匙举在手里,

    “钥匙可是很重要的哦!”

    她眨眨眼。

    所以这和新做了她家的钥匙有什么关系呢?

    “……”半晌,太宰治又叹了口气,举着钥匙的两只手也垂了下来。

    这样的表情,她好像以前也看到过。

    “以前你给我能力测试的时候,好像你也这样叹过气。”

    但这样的话并没有太改善太宰治的情况,他还是一副萎靡的模样,然后就拉着她去继续本该去吃的夜宵了。

    当然,他会跟着一起。

    太宰治的话多,也更闹腾,和贯彻安静至极的栗秋来说差不多是两个极端。

    当然也有好处,在一些栗秋说话慢吞吞的时候,太宰治居人篱下的优势就体现出来了,他会迅速又利落的替栗秋说完,比如在外面点菜时候。

    几天之后,栗秋在街边看到了只黑白相间的奶牛流浪猫,不停地蹭着她腿撒娇,她就将刚买的三明治掰了一些给它。从那之后,流浪猫时不时的就会出现那条街边,等着她的喂食。当然,有时候它也不在,它不是每天都会在的。

    栗秋突然想,这和太宰先生很像呢。

    她将水池里的三两支野花洗尽,插在了喝完的牛奶瓶里,放在小窗户前。不知名的野花是淡淡的蓝色,她撑着胳膊拖着下巴,看着窗外即将来临的萧瑟的冬。她想,为什么太宰先生会摘这个颜色的花呢?

    背后的门打开了,她侧过半个身体,透着丝丝红发看见了刚开门走进的太宰先生。

    他正拎着袋东西,迫不及待的想给她看似的,朝她挥着手。

    “我回来了——!”

    她的瞳孔收缩了下,虽然面上来看还是并未太多的波动。然后转过身,朝他走过去。

    她突然想,这样或许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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