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祝嘉曾经很期待她姐姐将来能开画展,因为祝玉从小对画画感兴趣,家里很多她的涂鸦画作。祝嘉每一年生日,祝玉除了礼物,还会给她画一幅画,千里迢迢地寄过来。

    各式各样的肖像画,有时用线条勾勒,简单的美。有时是油画,浓墨重彩。有时融进可爱的小动物里,祝嘉很宝贝。

    祝嘉看过很多个展,大多布展讲究,她看了有喜欢的,会在心里默默记下,想等姐姐哪一天开画展了她亲手给她策展。

    前不久,祝玉带祝嘉看的那个展,那位画家年纪不大,可追捧者络绎不绝,祝嘉是第一次看,走廊最深处的那副画,是一对姐妹,两个人紧靠彼此,笑容灿烂无比,彼此眼睛中传达出的喜悦让人动容。

    永远无忧无虑的定格在那一刻。

    祝嘉最喜欢那幅。

    祝玉画过很多幅画,但从来没画过自己的肖像。祝嘉十二岁生日那天,千磨万磨,好容易往祝玉在她下一次生日时,送她一副姐妹两人的画像。

    她想跟她姐姐入同一幅画布。

    只是还没来得及画,祝玉的手就伤了。

    现下,祝嘉手里的相框,被相机定格的她和她姐姐,时间正是她即将十三岁的冬天,一定程度上弥补她的遗憾。

    而眼前,四面的墙,最中间简单又精致的圆灯,一打开,祝嘉小小地惊叹一声。

    画展讲究,可私人收藏实在不必与外人观,四面的墙,被钉上无数大小不一却内容相同的相框。

    那些,都是她姐姐。

    是夏之舟私有的祝玉。

    开心的,大笑的,搞怪的,急匆匆赶路的,与别人同行的,生命里没有夏之舟的祝玉。

    “我大学,其实离她不远。”夏之舟语气平淡,说起一些往事。

    “但可能是我运气不好,常常遇不到她,见到她也多数是背影,远远看一眼。”

    “后来,大学生附近经常有学生被尾随,各个学校都出了通知,我那时经常去找她,周六日,她晚归,我会去送送,看她安全进校。”

    “可是我昨晚告诉你了,我姐已经答应和别人在一起了。她喜欢那人,她答应和那个人在一起了。”

    祝嘉心里百转千回,她不明白夏之舟让她看到这些照片的目的是什么。

    “那不是喜欢。”夏之舟忽然说。

    一定不是。

    因为那个人是林一。

    他一定告诉了祝玉当时输血救她的人是他,所以祝玉因为感激才答应他和他试一试的。

    夏之舟卑劣底地想,只不过是因为她身体里有他的血,蛊惑着她对他也有情。可那不是喜欢,祝玉没受过太多的好,对一点点恩情都会竭力以报。

    是林一强迫她的。

    夏之舟的目光沉下去,却又在抬头看向那些照片时微微缓和。

    几乎有些失魂落魄的缓和。

    祝嘉不忍再待在这里,她还没忘了她说过,姐姐选的才是最合心意的话,她转身要走,经过夏之舟,却听对方斩钉截铁道,“林一不会对你姐姐好的,他只不过是挟恩图报,一时兴起,难以长久。”

    祝嘉坚定的心神被他的话扰乱,没有细想挟恩图报这四个字的含义,反而呛他一句,“我姐已经答应和那个人在一起了。夏之舟,你没机会了。”

    隔天,九月一日,高三正式开学,祝嘉和祝玉当时的选择一样,准备参加艺考。每周回学校参加考试,测测文化课水平。

    她没有告诉祝玉那天在夏之舟家里看到的一切,但她把相框留在了家里自己的房间。

    她桌上堆了厚厚的书,相框放在书堆后面,不明显也不隐藏。

    画室离家里要二十分钟车程,祝玉承担起接送她的重任,晚上放学太晚,大多是林一开车,祝玉坐副驾驶,两人一起来接她。

    有一天林一忙,祝玉自己开车,还没出画室那条路,就跟人剐蹭上了,对方并没有要求赔钱,但祝玉有点后怕,关键车上还有一个祝嘉,她在一旁停下,打电话让李叔过来接她们。

    来的却是夏之舟。

    “李叔去接你妈妈了,你妈妈打电话让我来接的。”

    “好,谢谢。”

    祝嘉坐在副驾驶,祝玉要去开后面的门,被夏之舟攥住手腕,他看向祝嘉,对方不情不愿地拆了安全带,下了车去后座。

    “你坐副驾吧。”

    祝玉把他的手拂开,头微微垂着,对他有抗拒之意,也不去看他眼睛,只说,“我和嘉嘉一起,坐后面就好。”

    “我坐副驾,我喝酒了。”夏之舟把车门按上,动作强势而说话小心翼翼,“我喝酒了,你来开,我坐你旁边看着。”

    “不会有问题的。”

    已经过了十点,祝嘉回去还有学习任务,祝玉不想在这僵持,她点点头,“好。”

    一路安静。

    后面几天,一直是夏之舟来。

    林一忙,律所最近总是出现问题,先是一把手律师败诉,小律师倒戈,还有案子委托人故意推脱蛮横耍赖的。

    一般律师都有固定的小公司请做法律顾问,最近也频频以规避风险不合格、信任度不高等各种理由解除合约,还要求赔钱。

    更有谭成,成为被告人,原因竟然是施强未遂。

    林一作为律所合伙人,要一件一件去解决。

    好几天都没能和祝玉一块吃饭。

    更坏的消息,林一也被解约,他和夏之栩合作是在一年前,那时他刚成为律所合伙人,夏之栩找到他们律所,提起之前的因缘,林一答应团队为他们提供法律顾问,签了一年一续的合约。

    如今在这个关点,夏之栩忽然违约。

    不明原因。

    却在第二天,他们团队的账户都到了一批不小的违约金。

    这笔钱为律所的几件麻烦事有不小的帮助。

    林一能猜到这些事有蹊跷,但现实不容他细想,谭成的那个案子打得很辛苦,对方明显有备而来,前后花了小半月,谭成的案子打赢,律所的事情全部解决清楚。

    律所终于回到正轨,但此次影响恶劣,多数关系和客户都要从头开始了。

    但没关系,好歹这一关过了,又赶上谭成的生日,律所几个人提议去聚个餐,林一说要陪祝玉吃饭,收获一阵起哄。

    林一笑而不自知,“太久没陪女朋友了,日思夜想。”

    “好肉麻好肉麻!”

    众人一哄而散,出门的时候,那两个实习生在小声说话,女生说,“一物降一物啊!”

    “怎么说?”

    “林律这个女朋友凶得很,上次来直接揪林律耳朵,让我给撞见,哎哟...”

    有对象的一位男生笑,“肤浅,肤浅了啊,那是林律忙得一天没吃饭,嫂子心疼!”

    谭成知道祝玉的年纪,插了句话,“咱们这位嫂子年纪可小,说实话,这句嫂子我是喊不出口。”

    男生说,“那不能这么论,林律比咱大咱不就得叫嫂子!”

    众人哄笑,有人边笑边感慨,“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就这几天,烦心事一件接一件。林律忙得,都住在这边,好不容易解决,肯定立马陪女朋友,学着点你!”

    “行行行,一切向林律学习!”

    “走走,看看晚上吃啥!”

    祝玉本来说陪林一吃饭,但刚好是周日,祝嘉特别想出来玩出来放松,于是两个人下午带祝嘉出去玩,晚上吃了饭,律所同事转战KTV,打电话让林一也来。

    除了林一和谭成,其他人和祝玉也算得上同岁,于是他们一块过去。

    “嘉嘉呢?”林一总觉得今天祝嘉好像情绪不高的样子。

    “我想回家。”祝嘉看一眼她姐姐,又说,“前两天考试那个卷子,我同桌说今天晚上找时间给我讲错题。”

    再见到林一,祝嘉有些许的情绪转变。

    为什么刚谈恋爱没多久就能忙到,抽不出一点晚上的时间来陪她姐开车。

    夏之舟喜欢她姐姐这么多年,尚且会在爱情里犯错误,林一这个半路出来的追求者,到底又有几分真心?

    剐蹭那天晚上,祝嘉就问她姐姐,林一今天怎么没来,祝玉说忙,结果后面一周都没来。

    之后倒是夏之舟以各种各样的理由过来陪祝玉开车。

    因为祝嘉的默许,祝玉没有一次成功拒绝掉他。

    祝嘉现在也不太明白,她自己在做什么。

    夏之舟那句斩钉截铁的话在她脑海回应,先入为主,她对林一也难免有挑剔。会在姐姐面前质问他为什么不来,难道一点不担心姐姐开夜车吗?

    祝玉被她逗笑,会说她想的太多,让她好好学习好好画画剩余时间想着放松就好了,最后还会说,大人谈恋爱,小孩不要操心。

    但祝嘉放松不下来,她不再是那个生活在象牙塔里的祝嘉了,初识残忍,是从家人开始的。同一个屋檐下生活数十年的爸爸可以抛妻弃子,对她很好、本应亏欠却愈加伤害姐姐的妈妈。

    她和祝玉身上流着相同的血,她是祝玉的直系亲属,祝玉是外公去世前用一封信交到祝嘉手上的,她要保护她。

    十七岁的小姑娘,家庭幸福,天真烂漫,第一个想保护的人是她的至亲,她的姐姐。

    父母离婚只教她生出一些叛逆,可姐姐的不幸,生生让她溢出满腔的害怕。

    一朝参破这些虚假的幸福,对她来说,是世界在崩塌,惊涛泄洪,被砸成碎片,又被淹了个无法呼吸。

    祝嘉看着祝玉,想起信里的叮嘱,想起她手腕的伤疤,想起外婆闭眼前的眼泪,想起爸爸的冷漠,妈妈的逼迫。

    我只是希望你过得好点,有好多好多爱。她在心里对祝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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