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排预警：本篇为五条悟的第一人称！记录部分七濑春领域展开后一个月内发生的故事。

    七濑春死了。

    准确的说，七濑春不存在了。

    今天是2018年10月19日。本来是相当平常的一天。我送走学生们之后，就出发去祓除其他咒灵了——日复一日的、非常枯燥的工作。

    和他们分开之后，六眼和直觉突然都在告诉我，今天好像有些不寻常。

    我不得不分一些心思出来关照着远赴京都的几个小家伙们。

    对我来说，祓除太简单了，但巨量的工作也是极其耗费精力的。反转术式能给我带来的只有□□的治愈。灵魂的破损和疲惫，它无法修复。

    不过这些……我早已习惯。

    我兴致缺缺地祓除掉烦人的家伙，心里盘算着等会儿回去应该去哪家店买点大福带给我的学生们。

    我有些时候很讨厌我过于准确和灵敏的预感。

    赶往京都校后山的那个帐的时候，我这么想着。

    小春破坏了注入了我的咒力的符咒。

    她又打算决一死战了吗。

    ……怎么回事。这个帐之内，是夏油杰的咒力。

    怎么可能。杰已经被我亲手杀死了。

    我心中扬起一股无名的怒火。我必须要查清楚。

    不管是杰，还是小春。

    帐又一次拒我于门外。拖时间的把戏。

    我运转术式，尽量缩短了破解帐的时间。

    渐渐的，帐的内部情况在六眼之下愈发清晰起来。

    我看到了夏油杰。

    不！不可能！他已经死了！！

    是谁？！

    我很生气，手中的咒力愈发躁动不安起来。要再快一点，打开帐，与他对峙！

    我要打开帐，拯救摇摇欲坠的小春。

    不过，小春的意志力真的超乎常人。

    我看到浅蓝色头发的小姑娘竟然飞到空中和“夏油杰”对峙——她好像认识这位“夏油杰”。

    身上倒是没什么伤，但是右手腕上的血多的吓人。

    突然，我感受到小春周身的咒力爆发式的增长起来。她好像说了些什么，但我在帐外根本听不清楚。好像是在召唤什么东西。

    只是一瞬间，我看到她面前的特级咒灵灰飞烟灭，看到“夏油杰”毫无防备地落了下来，重重砸到地上。

    帐快被破开了。

    我眯起眼睛观察着坠地的“夏油杰”，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

    对不起，杰。

    因为我，连你死后也不能安生。

    很快，“夏油杰”示意那个缝合线替他，自己运转术式逃离了此地。

    我并未追他。眼下，最重要的是小春的安危。

    如果六眼没看错，她似乎使用了高维文明的武器。效果拔群，如果当时“夏油杰”离得再近一点，这两个特级都难逃一劫。

    但是，使用这些东西的代价也是惊人的。

    我看到小春重重坠入水中，溅起带着血色的水花。但她很快又喝下一管兴奋剂，支撑着从水中浮起，再一次与咒灵对峙。空气中的余温很快就将她一身的水汽蒸发干净。

    而我这边，这个恼人的帐终于只差最后一步就能解开。为了阻止我知道他们的计划，“夏油杰”确实做足了功课。

    缝合线的成长速度令我震惊。现代诅咒的成长模式似乎又有了极大的改变……我不得不重新研究。

    好累，真的好累。

    我看着小春和京都校的“内奸”被它的领域吞没。

    心中的情绪再也无法抑制。掌中的咒力在一瞬间脱离我的掌控，黑色的帷幕应声碎裂。

    与之同时的，是匕首贯穿手腕的声音，和——一个绚烂盛大的宇宙的展开。

    我知道，这是小春的领域。

    六眼在这一瞬间告诉了我有关这个宇宙的一切秘密。

    我的学生，又有一个能成长为与我比肩的存在了。

    可我很生气。

    片刻之后，我抱着小春从帐中走出来。

    我从京都校里救出来的，是濒临死亡，或者说消散的“七濑春”。我知道，现在的我所经历的一切已经不再是爱丽丝的梦境了。

    这是小春，拼尽一切才换来的。

    她手腕上的血染红了我的衣服，还有温热的液体继续从伤口里流出。

    我感受到的一切都在宣告小春的存在。但是——

    七濑春死了。

    她从这个世界里死去，从此查无此人。

    秘密地把她交给硝子治疗之后，我瞬移去了“七濑春”的宿舍。除了被她灌注过大量咒力的“那个世界”的笔记本还安静地躺在抽屉里宣告着她的存在以外，房间里面空无一物，显然是闲置许久。

    可我明明记得，在这方空间里，她会在每天课程结束之后回来继续完成自己的学业，会在大雨滂沱的天气里坐在床边凝望灰蒙蒙的天空，会趴在床上忘我地玩switch，会在大晴天向开门催她去上课的我耍赖能不能旷课……我明明记得每一个鲜活的她。

    但她再也不会被除了我之外的任何人记得。她的朋友们，她的硝子小姐，她经常喂的那一池塘的金鱼……死亡不是终点，遗忘才是。

    硝子告诉我，小春不知道何时才会醒来。

    “我找不出病理性的原因，”站在天台，她一如往常地打破自己要戒烟的承诺，“你也看不出来吗。”

    “不行。”

    “那就每天过来检查生理机能。”

    我苦笑一下，难得没有开什么玩笑。

    “谢谢你，硝子。”

    “她是谁？”

    “……”受限于世界的规则，我的回答只能是沉默。

    她是最努力的学生、最成熟的学生、最听我的话的学生……不，是最不听我的话的学生。

    “咒术师最重要的是自己的生命。”我无数次告诉她。

    她无数次应答我，甚至发自内心的想要遵循我的话。

    但是她做不到的。

    或许，那个世界里的她是害怕死亡的、为了自己而活的孩子。

    但是，在这个世界里的小春，永远以“拯救五条悟”为信条，以对我，从前、现在和以后的“五条悟”的爱为力量，赌上一切，付出生命，万死不辞。

    她对我展现出的无条件的信任，六眼中她看向我时眼底里翻涌而出的爱，一次又一次灼伤我这个糟糕的大人。

    我不值得她的爱。

    沉睡中的小春不似往日那般活泼可爱。她的安静一直提醒着我这些天发生的事情。

    从那之后，我的生活开始变得十分规律。

    每日结束工作之后，抱着小春去检查，回到宿舍之后就开始读梦。

    比起从前的兴趣使然，现在的我，除了梦境以外，再也找不到和她见面的方式。

    读取了一段时间的梦境之后，我大致猜到了她醒来的条件：等梦境里的她与现实里的小春重合——在同一时刻。

    我的旅程从小春的17岁开始，或许会在22岁，也就是她这具身体的年龄的阶段结束。

    我每天的期待，就是与她五指相扣的时刻。只有在这时候，我才有机会脱离现实，悄悄让小春带上我的眼睛，去看一看没有咒灵的世界。

    去看看她的世界。

    我看到她因为一次考试没能取得很好的成绩而哭泣；看到她因为远方国度里万丈高的雪山而心潮澎湃；看到她和父母因为意见相左而争吵，最后小姑娘扭扭捏捏地抹着眼泪又钻进妈妈的怀里寻求安慰；看到她在学校里和同学们一起聊天，还有个很明显有坏心思的男生站在她身边——气死了！

    小春的梦境断断续续，喜怒哀乐，是最真实的生活。是我从未经历过和想象过的，没有诅咒的生活。

    有些时刻，我甚至希望她永远不要醒来。我爱的小孩，原来来自于那样美好的世界，又何必再回到这里来为了与她不相干的人付出生命。但大多数时候，我都在想方设法地加速她的梦境，渴望着熟睡的小春再一次醒来。

    她满眼是我的情景反复纠缠我心底最阴暗的欲望，撕扯着我的理智，让我疯狂地渴求，希望我的爱丽丝能再一次给予我梦境，而这一次，我将告诉她我的爱意。

    我本也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世俗常理，我曾因为她勉强守住片刻，也不过摇摇欲坠而已。

    爱是最扭曲的诅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