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级

    春甲的比赛地点在兵库县,离东京的距离有些远,所以我只在现场看了第一场比赛,剩下的都是看的电视直播。如果青道第二天没有比赛,我会与仓持和御幸约好时间通话,他们总跟我说兵库县的电视台很有意思,综艺节目里总是充满着关西腔,听着别有一番趣味,还给我展示暂住的酒店有多么豪华,吃的都是自助餐,时不时还有一些高级料理,顶层还有巨大的泳池和健身房。他俩故意说得天花乱坠,总想着逗弄我,我自然也没有辜负他们的期待,经常聊着聊着就挂断了,然后用表情包谴责他俩的不道德行为。

    看到青道被巨摩大打败止步四强的时候,我并不算太意外,对手毕竟是夏甲中夺得魁首的巨摩大,无论是防守还是进攻看起来都无可挑剔,输给他们也是意料之中。不过我又理所当然地认为明年的青道是不会再输的。

    樱花刚刚开始盛开的时候,青道迎来了毕业季。和贵子、朝日奈学姐他们面对面的时候,我并没有他们即将毕业的实感,甚至聊天谈笑的时候一如平日。直到朝日奈学姐说她要去大阪艺术大学读摄影专业,说或许我俩能在甲子园再相遇,我才终于意识到:他们要离开学校了。不再是上个楼梯就能见面的距离,不再有坐在一起谈论年级里八卦的机会。哪怕东京只有那么大,日本只有那么大,彼此能够相见的机会却依然少之又少。

    “别哭呀,我们一定能再见面的。”她拭去了我的泪水。

    我摇了摇头,拿衣袖擦干了泪水。我并不想哭的,可是想到毕业,就忍不住想到未来更多的离别,那时的我又该是何种心情呢?当我们各自走向人生的不同方向,是不是彼此的距离就会越来越远?

    学姐给了我一个沉默的拥抱。

    与每一位认识的前辈合影纪念后,毕业式便迎来了尾声。他们回首向后辈们挥手告别,而后转身向着明天走去。

    我抱着相机,目送着前辈们的离开。仓持走到我的身边,轻轻拍了拍我的肩,御幸则同我一同眺望远方。

    离别的氛围压得我有些烦闷,我拍了拍自己的脸,转过身一手一个拍拍他俩的肩膀,道:“这种表情可不适合你俩啊。”

    仓持环抱手臂,挑了挑眉:“这话原封不动还给你。”

    我一脸正色:“不行,你至少得去掉个’俩’字。”

    御幸在一旁笑出了声。

    经过这么一打岔,我内心悲伤的河已经被引向排水管,顿时轻松许多。我莫名生出了贴近的欲望,而我也顺从了自己最真实的想法,挤到两人中间,在他们诧异的目光下,用臂弯勾住他们的胳臂。

    春季的外衣还有些厚度,交织的棉线中藏着洗衣液的淡淡香气,还有一丝独属于两人的味道,仿佛我们此时并非挽手,而是在拥抱。

    亲昵的接触完全驱散了因为离别产生的忧郁,我真切地感受到我的朋友依旧在我的身边。我知道只要我和对方都不想结束友谊,它就永远不会迎来终结,所以即使是充满未知的未来也没那么值得忧心。

    御幸和仓持都没有看我,将视线移到了别处,可他们的手却都没有抽出,而是微微弯曲,托住了我的小臂。

    没过多久便是开学,升上三年级的我又一次面临最大的难题——分班。

    上次是朝日奈学姐帮我看的,这次身边却没了人。我捂着眼睛不知如何是好,在公告栏前踱步徘徊良久,终于想到个法子。我随机抓住了一个同样来看分班结果的学生,让他帮我看看我所在的班级。

    “啊,好的。”被我拉住的学生是个眼生的,带着眼镜,一双下垂眼使他看起来很和善,他也非常表里如一地帮助了我。

    我依然捂着眼睛,直到那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前辈,是3年B组。”

    我一下子如蒙大赦,放下手,结果又不小心瞟见了公告栏,再一次抬起了手。当然我也没有忘记表达感谢,向他微微躬身道谢后,我才跑开。

    “奇怪的人……”

    “光舟!人还没走远呢。”

    是的,所以我听见了以上对话。我暗戳戳记住了那个金闪闪的脑袋,但看在他朋友的份上选择了原谅。

    我坐到B组的教室里,挑了个去年御幸坐的“主角位”,等待着薛定谔的结果。没错,我的好主意就是等待御幸和仓持与我走进同一个教室。我知道这多少有些傻,毕竟分班结果早就定下,我再怎么掩耳遮目也改变不了盒中猫的状态了,但这样的做法给了我缓冲的时间,令我做好心理准备。

    同时它还给予了我愿望成真的惊喜。

    “御幸!仓持!”我忍不住站起来同他们招手,椅子被我突如其来的动作推向后方,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他们也向我招手示意。

    嘴角的弧度完全压不下来,心中的愉悦也像烟花一般炸开来,火花四溅。天知道我有多幸运!

    后来御幸说我一脸傻样,像是被夺舍了一样。我哼了一声,说他什么都不懂。

    站到体育馆里参加开学典礼的时候,我依然在感谢教务老师伟大的安排,使我与仓持、御幸得以三年在同一个班。

    典礼上,除了惯例的致辞,校长还特地表彰了棒球部,并让所有一军上台接受荣誉的徽章。体育馆里爆发出有些吵闹的掌声,耳边也渐渐响起窃窃私语。我鼓着掌,心中却莫名烦躁。

    我很快就明白了这种烦躁的来源。

    第一节班会安排完座位后,下课铃声一响,许多人便涌到御幸和仓持的身旁,其中不乏二年级时的同班和不认识的学生,甚至还有不少女生——是我两年来从未见过的场面。

    我就坐在一开始的那个位置,右前方就是御幸,再隔两排便是仓持。他们被人群围着,而我则是人墙之外的那个。

    我趴在桌上,呆呆地望着他俩与别人谈笑的模样,胸口莫名有些喘不过气,还泛着一种奇妙的酸涩,是我从未感受过的情绪。

    坐得有些远了。

    我把整张脸埋进臂弯构建的一方天地,躲进阳光照不进来的黑暗里。

    我有些生气,气那些同学有眼不识泰山,直到现在才发现钻石的存在;气仓持和御幸满脸喜色、滔滔不绝,却没有回头看我一眼;我还气自己天真,以为我们三人永远是最佳拍档。

    其实我还有些嫉妒,不止是那群围住他们的同学,还有成为焦点的他们。义无反顾地为着热爱努力,怀抱着如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的梦想,从未畏惧前路,从未停下脚步。而我已经落后了,哪怕我在努力追赶,却依旧只能望着他们的背影。

    越想越烦闷,我用力打开了窗,不小心发出了吵闹的声音。教室似乎安静了一瞬,不少视线向我看来,但我没有去看他们,而是始终望向窗外,支着脑袋,看飞机穿入云里又破云而出,留下笔直的箭矢,看扮鬼脸的兔八哥变成酣睡的米菲。

    铃声在“箭矢”变成一大串丸子的时候响起,耳边也传来了陆续的桌椅移动的声音。这一节似乎是数学课,但这并不重要,无论课表上是什么课,此时都是我的美术课。我画了一只黑白相间的猫,爬在纸上,尾巴下垂,但尾尖却微微勾起。我把它放在桌洞里,想象着它变成真正的猫,悄悄告诉我关于心灵宫殿的秘密。

    正当我幻想着自己帅气地摘下附在眼睛上的人格面具,加入怪盗团的时候,一只手迅速出现在桌角,又立马收了回去,若不是留下了纸条,我或许会认为那是臆想。

    我拿过纸条,上面写着:笨蛋,听课!

    好熟悉的话,我似乎在哪里见过。

    我习惯性看了一眼纸条的另一面,上面竟也写着字,但与正面的字迹并不相同:别想了,数学老师没有宫殿。

    这家伙难道会读心吗?!

    我震惊地抬起头,目光所及之处,连同老师都在背对着我,只有御幸和仓持带着同样的笑意回首看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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