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会(下)

    给仓持准备的蛋糕是网络上倍受好评的那款,用的是口感细腻的动物奶油,辅以清爽的水果和口感独特的椰蓉,想必是入口便能说出“好吃”的程度。要说唯二的缺点,大概就是店铺距离远和价格略贵了,我和御幸在支付定金后,不约而同地看着自己的钱包叹了口气。

    仓持洋一,真是个罪孽深重的男人!

    伴随着夕阳渐落,我骑着心爱的小电驴去往蛋糕店,顺带一提,我的爱骑是银桑同款,骑起来别提多拉风了。

    抵达蛋糕店的时候,周围的环境已经暗了下来,天边染上了深蓝,只余下一小块橙红。将尾款付清后,我拿到了预定的蛋糕,它被装在透明的盒子里,所有人都能看见那可爱又美味的模样,上面还有一颗用奶油做的棒球,写着仓持的名字。

    光是透过塑料看着它,我便已想象出三人围坐在一起的画面,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与可爱的店员告别后,我将蛋糕盒放在电瓶车用来放脚的地方,两只脚则悬空在两侧。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街边的路灯已然打开,夏日的飞虫正在上面盘旋。幽静的夏夜街道上响起我有些跑调的曲调,即使行驶在路上,我依然在畅想一会儿的场面。

    “小心!”

    这话突兀地打断了我的哼唱,当我转头明白此刻正在发生什么的时候,我下意识刹住了车,将蛋糕提了起来,并且移到远离来人的那一侧。

    所幸那辆自行车因为车主极力使用脚刹而减少了冲击力,撞到我的车身后并未留下明显的凹痕,但我却因为提蛋糕的动作而失去了一部分稳定性,被撞了个踉跄,即便我已经努力平衡了,可手上的晃动幅度还是有些大。

    “对不起!我的刹车不知道为什么失灵了,没有受伤吧?”来人是个男生,但我并不关心他长什么样。

    “没关系,没受伤。”忽略了小腿上内侧有些火辣辣的感觉,我说道。我现在只想确认蛋糕是否平安无事。

    见我下了车,小心翼翼地把蛋糕盒放在地上检查,那人也蹲下来,看向内部。

    “抱歉……我再赔你一个吧!”

    “不用,时间来不及了。”

    盒子的内壁粘上了奶油,圆形的蛋糕此时变成了不太规则的形状,还露出了一些黄色的蛋糕胚,面上的字也蹭花了,不幸中的万幸是那颗棒球还在。

    我在生气,却无处宣泄。我不能怪罪这个人,若不是撞到我,他会顺势撞到那棵粗壮的香樟树,或许会摔倒受伤也说不定,他只是运气不好,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也不能怪御幸乌鸦嘴,他只是实话实说,摆明可能性而已。这份在身体内横冲直撞的愤怒和哀伤最终汇聚到鼻尖,传来酸酸的感觉。

    我没有拒绝那个男生塞给我的三千日元,他大约也看出我的情绪了,再次郑重地向我道歉后便不再说什么了。我也就沉默着点了点头,带着蛋糕骑走了。这次我骑得很慢,蛋糕盒在我的脚边几乎不曾晃动。

    安全抵达便利店后,我拜托店员准备了相关事宜,然后又返回家中拿出已经精心包装好的《球场猎豹》(为了照顾仓持可能害羞的情况,我特地修改了标题)。这其实只是一份大纲,但里面的内容没有一张草稿,全是我勾线描黑过的漫画,将它作为一本短漫来阅读也并不违和。

    一切准备完毕后,我给御幸发了消息,并说明了蛋糕的意外。意料之中的他没有马上回我,直到九点他才回复道:“OK。你没事就好。现在出、”最后一部分还打错了,大概是差点被仓持发现了才仓促按了发送。

    我抱着被包装成“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的”礼物,前往便利店。店员见是我,笑着打了声招呼,明媚而真诚的笑容令我心情愉悦了些,我也回以笑容,去冷藏柜买了几瓶酸奶,然后坐在面向街道的桌子旁,等待御幸和仓持的到来。

    他俩出现在路口的时候,酸奶刚好见了底,我装作一副吃惊的模样向他们挥了挥手。仓持似乎真的吃了一惊,迟疑了片刻才同我挥手招呼,不知道御幸找了什么理由让仓持放弃了自主练习出来,还令他深信不疑,实在是高超的手段。

    “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家?”仓持皱眉。

    “报告长官,我家就在附近,刚好出来买东西。”我敬了个不标准的军礼,指了指袋子里的酸奶,“对了对了,今天店里有抽奖活动哦!要不要去试试?多亏我多问了一句,完全没有宣传嘛。”我装出一副抱怨的模样。

    优秀队友御幸收到我的信号,推波助澜:“欸?机会难得,买完东西我们去试试。”

    仓持听了,看了看我和御幸,满脸无奈:“真拿你们没办法。”

    拿完需要的物品后,他和御幸一起走到收银台,结账后,店员自然地拿出了事先准备好的抽奖盒。御幸抽到的是事先做好标记的参与奖,而仓持的不出意外是二等奖。

    “恭喜您抽到二等奖!奖品是这个——”店员小姐从下方拿出蛋糕盒,同时我大步走到仓持身侧,和御幸对视了一下,然后非常没有默契地一前一后拉开了礼花炮。

    缤纷的彩带从上空飘落,落到愣在原地瞪大眼睛的仓持身上。

    “生日快乐,仓持!”

    贴心的店员小姐将蛋糕交给仓持后,表示地上的彩带她会收拾,让我们好好庆祝。

    我感动地抹了一把泪水,告诉她绝对会经常来光顾生意的。

    “笨蛋赤崎,便利店工资和来多少次没关系吧。”即使到了这种时刻,仓持依然毫不留情地吐槽了我。

    我摇了摇头,又打开了一盒酸奶,道:“重要的是心意啊,笨蛋仓持。”

    “你还真是——”仓持突然看见了什么,顿了顿,而后从凳子上离开。我疑惑地看了眼御幸,他向我摊了摊手告诉我待会儿就知道了。很快仓持就回来了,手里拿着清水、碘酒和棉签。

    “仓持,你受伤了?”我不由露出担心的神色。

    他在我头上敲了一下:“笨蛋,自己受伤了还没发现吗?”

    直到仓持指了指我的小腿,我才发现原先那处只破了皮的擦伤正渗着血,痛感后知后觉地传来。仓持一边为我处理伤口(其实我觉得没必要处理,但刚说出来就被驳回了),一边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我轻描淡写地说自己和自行车撞了一下,结果御幸跳出来把我告诉他的事实全说了出来。我狠狠瞪了御幸一眼,但这对他的杀伤力几乎为零,反而是我遭受到了仓持的谴责。

    “不先保护自己反而是保护蛋糕,真不知道该说你什么好。”说着,腿上的力道明显重了些,令我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

    “原来还知道痛啊。”仓持挑了挑眉,脸上还是没什么笑意。

    我很想反驳,但被仓持的眼神制止了,于是只能憋屈地看向致使我陷入如此境地的御幸,结果他正看着仓持为我处理伤口的动作微微出神,我只能愤懑地狠狠吸了一口酸奶。

    涂完碘酒后,我们三个才打开了蛋糕盒,它依然是那副损伤了一小半的模样,没有精神地立在那里。仓持什么都没说,招呼我和御幸帮忙插上蜡烛,他则用火柴点燃。店员小姐贴心地为我们关闭了大部分的灯光,蜡烛的火焰在幽暗的环境下很是闪耀,火光随着鼻息带来的气流微微晃动。

    我轻声唱起生日歌,御幸也拍着手附和,仓持有些不自然地随着节拍拍手,听见我跑调的那一刻低头发笑。微弱的烛火柔和了面部的轮廓,竟生生看出几分与他平日形象不符的温柔来。我揉了揉眼睛,再睁眼却看不清仓持的面庞——他吹灭了蜡烛。

    便利店的灯再次打开了,仓持拿起塑料刀切了下去,白色的奶油随着这一动作凹陷下去。没一会儿,三盘三角形的蛋糕便摆在桌前。

    “许了什么愿?”我衔着叉子侧过头问道。

    “……不会告诉你的。”仓持被我问无语了,回了这句后便不再说什么,而是挖了一勺蛋糕放进嘴里,“好吃。”像是不敢相信这样的美味,他又挖了一勺。

    御幸紧接着吃了一口,也赞不绝口:“居然甜得恰到好处!”

    “你对蛋糕是有什么刻板印象啦?”我吐槽道,也尝了一口,来自味蕾如丝绸般的口感和清新的甜味令人不禁眯起眼睛。

    “真好吃,不愧是我挑的蛋糕。”

    “明明还有我,不要私吞功劳啊。”御幸抱怨道,不过面上确实笑盈盈的模样。

    “……谢。”

    “什么?”我和御幸纷纷转头看向似乎说了什么的仓持。

    被注视的仓持红了耳根,闭上眼一鼓作气,说道:“我说谢谢你们。”

    “再、再说一次!”我捂着嘴巴,震惊地看着他。

    “拿出手机录音是几个意思啊?”仓持打了一下我的肩膀,耳根的绯红也褪去了,“我不会说第二次的。”

    御幸好整以暇地看着仓持,一副“吾家大儿初长成”的欣慰模样。

    “你这家伙也不要用这么恶心的表情看我啊混蛋!”

    ……

    “话说,你们这次准备得那么惊喜,之后我该怎么给你们庆祝生日啊?”仓持苦恼地问道。

    我在胸前比了个叉:“我不过生日。”

    “啊?”

    “我也不过。”御幸也学着我的模样比叉。

    “哈?”仓持又变成了恶狠狠的不良少年版仓持,“不行,都给我过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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