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刚从山峦升起的时候,我便早早来到了教室,将我熬了一个晚上绘制的御幸×仓持的R18本子放到了仓持的桌上。这是一本多达10页的小型绘本,为了赶制出来,我甚至来不及勾线,只有杂乱的铅笔线条,但我能保证所有人都能看清我在画什么。
为了不让仓持和御幸两人太过尴尬,我甚至贴心地将我小学时用的书封包了起来,这样至少第一眼看上去是个正常不过的笔记本。而为了不让从来不会第一个到教室的我显得更加自然,我刻意去了画社将这周的社团作业完成后才拎着包,装模做样地来到教室,向周围的同学打了声招呼。
作为朝五晚十一的球儿,仓持和御幸果然是踩着点到达教室的。我憋着笑意,只用余光看仓持坐到座位上,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桌子。
他伸手翻开了封面,随着上课铃声的响起,一声异常洪亮的“哈?!”也随之回荡在教室里,引来所有人的目光。
“仓持,你对我来上课有什么不满吗?”英语老师眯着眼睛,向仓持发出了警告。
仓持唰的一下站起身的同时,将本子塞到了桌肚里,然后迅速向老师鞠了一躬道歉,再坐下。整个动作一气呵成,颇有他在跑垒时的风范。
他通红的耳朵和脖颈暴露在我的视野里,我忍不住把脸埋进手臂里,身体因为憋笑而不住颤抖。我能感受到课桌被踢了一脚,然而这样预料之中的举动只会让我更加开心,最后我举着课本,在老师看不见的地方笑了一整节课。
大概是碍于课间人太多,仓持直到午休的时候才把我叫到御幸的座位——我猜是因为他那边的同学恰好都去食堂了。
仓持早在第一节下课就已经把本子给御幸看了,真亏他们俩能忍到现在,一个上午的注目礼已经让我脸上的肌肉都笑得僵硬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仓持红着脸瞪我。
一旁的御幸倒是已经收拾好情绪了,只是反光的眼镜让我看不清他的眼神。
哪怕我的肌肉已经笑僵了,嘴角却还是忍不住上扬。
“Present。”我用手指点了点桌上被合起来的本子,“这可是为了报答你昨天的所作所为而特意准备的礼物哦,仓持君~”
仓持露出了难以言喻的表情。见他似乎并不知道他昨天的行为意味着什么,我大发慈悲地解释道:“因为你昨天令人发指的罪行,我被剥夺了进入棒球场的权利。这意味着一位伟大的漫画家因此而丧失了一次宝贵的机会,这会影响她一生的命运!”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啊!”仓持直接动手把我的头发揉得一团糟,一旁的御幸趁机用翻盖手机拍了张照,发出了咔嚓一声的电子音。
“MI-YU-KI。”我抓住了在我头顶乱动的手,恶狠狠地盯住迅速将手机收起来的御幸。
“你知道吗?”我抑制住即将爆发的怒气,摆出一个假笑,“我昨天还在纠结是只报复仓持一个人还是两个人一起,差一点我就选错了呢,御幸君~来,让我们一起欣赏我熬夜创作的作品吧。”
我无视两个人的抵抗,用脚将他们靠近我的腿勾住,然后翻开本子,将画面怼到他们面前。我对本子里的画面烂熟于心,向他们介绍着每一个细节。
“怎么样?是□□加上透视哦,肯定不比市面上流行的□□差吧。”所有的怒火都因为面前两人通红的脸颊而化为愉悦,脸上的肌肉已经开始酸痛了,我却实在忍不住,也不想忍住上扬的嘴角。
我们仨之间的战争最终以御幸和仓持的妥协落幕,他们之间似乎有着某种默契,只是对视了一眼便你一言我一语地承诺,他们会说服片冈教练让我进入训练场地写生。
我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贴心地说了一句:“想要电子稿的话不要客气,私我哦~”
然后不出意料地被一左一右两只手□□了头发,顺便还把我的本子糊到了我的脸上。
真是不懂得欣赏啊。
也不知道两人用了什么手段,总之,片冈老师同意我作为编外人员进入棒球场了。御幸和我说这个消息的时候,我高兴地捧起他的手,表示自己可以无偿为他和仓持画稿。
“有没有喜欢的角色什么的?有什么想看的剧情?千万不要客气。”
不过不识好歹的御幸并不领情,抽回了手,在自己胸前比了个大大的叉。
我对他这样浪费机会的行为表示不理解,刚想问仓持同样的问题,才发现他现在不在教室。
“仓持呢?”我问道。
御幸换了个姿势,单手托着脑袋,答道:“他去做挥棒训练了。”
“现在?”我实在不能理解仓持用短短的午休时间去练习棒球的行为,“他是受什么刺激了吗?”
御幸推了推眼镜,笑道:“是啊,听说你可以来棒球场内之后,他说什么也要再提高实力,耍耍帅。”
这种令人起鸡皮疙瘩的笑容实在是让我无法信任,于是我挖苦他:“你怎么不和仓持学习一下,万一我画画的时候把你丑陋的姿势画下来怎么办?”
“我怎么可能给你这种机会。”御幸大笑起来,推了推我的肩膀,“快上课了。”
胡说,明明还有十分钟的时间才上课,连仓持都没回来呢。我朝他扮了个鬼脸,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仓持是在上课铃响的前两秒进的教室,大约是急急忙忙换了衣服,他的后衣领还是立着的,发丝上还有为擦干的水分——也有可能是汗?第一节是国文课,我对于那些反反复复夸赞夏目漱石的话不感兴趣,于是便盯着仓持的背影发呆。大概是因为没午休的原因,在老师投入地板书时,他的脑袋已经开始一点一点地向下坠。坏心眼的我挑在这个时候摆正了他的衣领,或许是我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脖颈,他竟一下子挺起了背,哆嗦了一下。我感受到了课桌又被轻轻踢了一脚。
【你在干什么?】大概是在表达这个意思吧。
我依然无法听进去那些修辞、立意之类的东西,干脆拿出了我的便签纸,在上面画了个正在挥棒的三白眼小人和一个长出手、拿着魔法棒的棒球精灵,棒球精灵正询问着“勤奋的球儿哟,你在苦恼什么呢?”,然后把它贴到了仓持的背上。
感受到异样触感的仓持又抖了一下,然后把手背过来想要拿下便签,不过很可惜的是,我把它贴得有点高了。我实在不忍心看着左右手交替摸着背的仓持,终于还是将它摘了下来,放到了他正在胡乱摸索的手中。他接过便签纸后,稍微俯下身,似乎在写回复。良久,他的手又背过来,将便签贴到了我的桌前。我抱着某种莫名的期待摘下了便签,将它转过来——
【笨蛋,听课!】
什么嘛。明明是个上课还在睡觉的家伙,凭什么像是好学生一样督促我认真听课。我故意把脚伸到他的凳子下方,踢了踢他的鞋,但又在收回脚之前被回踢了一脚。
我暗自哼了一声,转过头,突然看见御幸正看着我这边。好嘛,这家伙也不听课,不愧是主角三人组。我趴在桌子上,冲他摆了摆手,他对我笑了一下,然后立马低下了头,恢复了平常的表情。
这绝对是在敷衍我吧!话说明明是在看记分册,别一副“我是认真听课的好学生”的模样啊。我气愤地又踢了一脚仓持的椅子,他忍不住回头看了我一眼,我朝他吐了吐舌头,然后低下头在课本上随便画画。
临近下课的时候,我忍不住睡着了,因此也就错过了仓持下课后一瞬间转过来想要解释的画面。而当我主动想去讨要一个答案的时候,他和御幸两个人又像是在打情报战一样对我打哈哈,胡乱说着一些细想很矛盾的话。
我并不喜欢这样,总觉得自己好像被排挤了。
不过说起来,我和他们也只是认识了不到一个月而已,这一个月里大多是在课间聊聊天,部活时间我一般只是静静地画画,并不会和他们说话。如此说来,似乎两人的隐瞒也是理所当然的?不,我才不要。
很快我就自己找到了答案。下午写生的时候,恰巧看见了经理藤原贵子在写社团日志,露出的那一面上刚好能看见“一军”这两个字。我顺势问了一句,藤原似乎有些受宠若惊,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答道:“前两天教练公布了一军的名单,一年级的御幸进了哦。不过克里斯因伤被调到二军了……”她看起来有些失落。
我大概知道怎么回事了,但是对于那位克里斯前辈我并不了解,也没法说出些什么安慰的话,干脆转移话题:
“要不要看看我的画?”
果不其然她被吸引了,连忙点头。我将速写本推过去,那些铅笔描摹的身影一下子都展现在藤原的面前。
“哇!赤崎好厉害!画的好像啊……噗、居然还有伊佐敷和仓持吵架的样子。”她将从耳后滑出的发丝又拨了回去,满脸笑意地看着速写本。
我可不是乖乖谦虚的人,便承了这份称赞:“那是,这可是漫画家的自我修养。”
藤原转过来面向我,鼓了鼓掌。
“我还以为赤崎会是那种很高冷的人呢,之前一直想和你搭话,但总看你一副闲人勿扰的模样,还以为你是不想和我说话呢。”她看起来有些害羞。
闻言,我反思了一下自己的行为,似乎确有此事,连忙解释道:“不啊,我只是因为片冈教练让我不要打扰你们,所以不敢说话而已,不然我会被赶出去的。”
“欸?”她睁大了眼睛,有些惊讶,“我之前问教练的时候没听说过哎。不过这样说的话,赤崎反而算是自来熟的外向类型吧。”
算吗?我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和藤原的聊天很愉快,虽然是比我大一级的前辈,但却没什么前辈的架子,于是我们之间的称谓也没有带上敬语。我们还顺利地交换了line,在得知她很喜欢看漫画之后,我甚至将自己以前画的小短漫发给了她,收到了非常高的评价。不过聊天还是止步于教练的到来,我实在很怕他赶我走。
话说回来,虽然知道了仓持到底在烦恼些什么,但我似乎没什么立场去安慰他。类似“你一定会进一军”“加油”之类如同往人脸上洒水一般的话,根本起不到什么安慰作用,反而会造成困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