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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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幢房子的破败是表里如一的。

    昏暗的灯光只能让人看清屋内的陈设,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潮湿的味道,甚至耳畔还能隐约听见老鼠发出的吱吱声响。

    女生请他们进来后就自顾自上了楼,楼梯也随着她的脚步发出吱扭吱扭的声音。

    “师父,他们来了。”女生道。

    火麟飞他们一听这个称呼,瞬间浮想联翩——

    “怪不得她功夫这么厉害,原来是武林世家。”

    “她都这么厉害了,她的师父一定更厉害吧。”

    李月迎只是静静听他们说话,跟着他们的脚步前进。

    楼上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天羽,你确定没有人跟踪你吗?”

    女生:“是的,师父,我已经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了。”

    火麟飞听到他们的对话后,激动地回头说:“原来她叫天羽啊,这名字还怪好听的。”

    李月迎点点头,表示同意。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隐隐感觉有点奇怪,总觉得有事要发生。不过也可能是因为即将见到一位厉害的老者,所以有些紧张。

    房子二楼的光线比一楼好,李月迎走在楼梯上就能看到二楼闪烁的莹莹蓝光。

    一到二楼,火麟飞就迫不及待地抱拳打招呼:“前辈,今天我们三个突然造访,实在冒昧。”

    说完这话,他就感觉不大对——嘶,为什么这位武林前辈个子可能好像也许大概有点矮小呢?

    老者被他的话逗得哈哈大笑,转过身朝他道:“火麟飞,你不用假正经的。”

    李月迎本来还在纳闷为什么老者会认识火麟飞,结果下一秒就耳膜炸裂: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鬼啊!”

    两个男同学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尖叫,然后连滚带爬地逃窜下楼了。

    李月迎个子比他们矮,又站在队伍最末尾,视线被两个男生完全挡住,所以她在他们跑后疑惑地抬头看向前方:“他们怎么了?”

    看清后,李月迎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这,这,这。

    恩人,你的师父原来是一只乌龟精吗啊啊!

    李月迎默默对火麟飞和胖墩刚刚的举动表示理解,十分理解。

    紧接着她也开始鬼哭狼嚎:“啊啊啊啊啊啊你们等等我!!!”

    她一边大叫一边捂着头狂奔下楼。

    救命啊!为什么我会看到乌龟成精啊啊啊!

    我真的想死了……为什么今天怪事这么多啊啊!

    有鬼!这个世界绝对有鬼!

    火麟飞和胖墩因为跑得太急太快,在门口摔倒了。李月迎一出门就看到叠起来的二人正生无可恋地趴在地上,搞得她以为两个同学被吓晕了。

    证实猜想错误后,三个人原本打算一起逃跑,但是刚起步就差点迎面撞倒一个老太太,这让他们又一次被迫停下。

    这条巷子没什么人住,住民也大多是一些老人家,所以整条巷子通常情况下十分安静,火麟飞和胖墩的惨叫和控诉就非常清晰可闻。

    “老婆婆,这个屋子真的有鬼啊,您完全看不到吗?——啊!鬼啊!”

    李月迎下意识就跟火麟飞他们一起扭脖子往后看。下一秒,一张布满褶皱、蓄着白色胡子的乌龟脸出现在她全部视野里。

    她瞬间呼吸一滞,立马两眼一翻,意识尽失。

    再醒来,李月迎不知道被谁挪回了老房子二楼的一块靠背椅上,眼前的天羽问她:“你还好吗?你被师父吓晕过去了。”

    “…还好。”李月迎道。

    还好才怪,乌龟精真的吓死我了……不过就这么被人家师父吓到晕倒是不是有点不礼貌啊…

    以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刚被吓晕了,我现在竟然感觉没那么糟糕了。

    手中还拿着天羽给的杯子的李月迎如是想。

    二楼给人的观感和一楼差不多,只是乌龟师父的存在让人感觉二楼比一楼更可怕更冰冷。

    乌龟师父此时此刻正翻着一本厚厚的书:“普通的地球人是看不见我的。”

    火麟飞和胖墩躲在离李月迎不远的角落里瑟瑟发抖,等他俩再次抬脚准备逃跑时,一团粉白相间的毛茸茸小动物突然冒出。

    “baboo?”

    “啊!妖精啊!”

    两个体型要大过其他同龄男生——甚至大过不少成年男性的男同学再次尖叫着摔倒。

    李月迎不怕毛茸茸,尤其是可爱的毛茸茸,所以这回她反应没有之前那么激烈。

    那个毛茸茸看着地上的男初中生,嘴里一直念叨着“baboo”,两个长耳朵在空中扑腾,浑身干干净净的——一看就很好rua。

    天羽摇摇头,失望道:“没想到这两个超兽战士竟然这么胆小。”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骗我们到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

    听着火麟飞的质问,李月迎坐在位子上有点不知所措。

    从天羽救人这一点,再加上她本人的第六感来看,她觉得他们不是坏人;但是这一切也实在诡异,哪有魔法盔甲人和乌龟精的?那不都是电视上的东西吗?

    “已有的事,后必再有。已行的事,后必再行。”

    师父拄着拐杖,颇有深意地继续低声说:

    “日光之下,并无新事。岂有一件事可以指着说:‘这是新的’?哪知,在我们以前的世代,早已有了。”

    三个初中生面面相觑,都从对方脸上读出十万分不解。

    “你在说什么啊?”

    “我觉得他一定是个疯鬼…”

    李月迎跟着小声说:“感觉听懂了,又没完全听懂。”

    也许是终于注意到了问题所在,乌龟师父叹了口气:“难道你们都忘了永恒轮回了吗?”

    何止是忘啊,我压根没听说过这种事。

    李月迎在心中回答。

    大家都没说话,那看样子就是忘了。

    乌龟师父举起拐杖,在空中一点,那拐杖的尖端就牵出了一缕闪着绿光的丝线,这缕丝线再分支出更多缕更细的细丝,细丝又再分支……最终,如同树根一样盘根错节又复杂的一条条丝透过三位初中生的额头进入他们的大脑。

    熟悉的感觉。

    又是之前在物理课上看到的那些场景在轮番闪过,不过这次明显清楚得多。

    这次,李月迎看到了火麟飞、胖墩、天羽和她自己,还有好几个自己不认识的人。

    让她额外注意到的是,她在这些画面中总是能看到一抹惹眼的蓝色。

    那是一个和她穿着同样款式的蓝色盔甲的人。李月迎每每看见他,都会觉得心头一颤。

    李月迎猜测:是什么熟人吗?

    ……

    没过多久,记忆丝已经全部进入了他们的大脑里,三个初中生脸上都是同一种“进入了新世界”的呆滞表情。

    “李月迎。”

    是乌龟师父的声音。

    没有存在感的李月迎突然被cue,有些手忙脚乱地坐直了身子,然后绷起脸,努力让自己的表情不那么崩坏后才回答:“怎么了?”

    “在给你们看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之前,我有一个东西要给你。”

    乌龟师父捋了捋花白的胡子,转身走向它身后的抽屉柜子。

    趁着这个短暂的空闲时间,火麟飞和胖墩好奇地凑过来问:“你觉得是什么东西啊?”

    “我不知道。”李月迎放下杯子,微笑着给了他们一人一拳,“刚刚在后山不方便揍你们,现在终于能打了。”

    在两位男生的哀嚎中,乌龟师父缓缓拉开数个抽屉,这些被拉开的抽屉位置排列毫无章法,看得其他人满头问号。

    等到师父后退一步后,抽屉柜子突然发出了耀眼夺目的青色光芒,这光充斥了整幢房子,一瞬间恍若白昼。

    青光慢慢暗淡下来,一个通体青色、不规则形状的……不知道什么东西赫然出现在抽屉柜子上。

    即使原本明亮的光消失了,但这个不知名玩意周边还是有一点一点的青色荧光环绕——这么看来,这个东西应该就是刚刚的光源了。

    李月迎接过师父递过来的东西,发现这上面镌刻有腾蛇模样的图腾。

    乌龟师父对她说:“这是十万年前的一个故人让我转还给你的。”

    “十万年前?”李月迎敏锐地捕捉到了关键词,“故人?还?”

    “还有,请问可以告诉我这个是什么吗?”李月迎指着刻了腾蛇的东西发问。

    乌龟师父没有回答她的前三个问题,而第四个问题则是被天羽回答了:“这是异能锁。”

    “就像这样。”天羽给李月迎展示了一下自己左手手背上的粉色异能锁,“然后你可以在心里默念‘武装’试试看。”

    李月迎拿着异能锁,准备依葫芦画瓢,试探性地将它靠近自己的左手手背。

    “咔哒”一声,青色的腾蛇异能锁牢牢地固定在了李月迎的手背上。

    李月迎微微抿起唇,喉间“咕咚”一声。

    我真的行吗?

    万一我不行怎么办?

    ……算了,反正也只是试试看。

    周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了声响,她满怀希冀地脑中默念了两个字。

    ——下一秒,她一小时前听惯了的金属摩擦与碰撞声入耳,眼前自己的手臂已经被青色的金属盔甲覆盖。

    “啊?!”火麟飞和胖墩看到跟以前完全不一样的同伴,顿时惊呼起来。

    李月迎感觉分外熟悉,好像自己已经穿着这套盔甲战斗过千万遍一样。

    “这是……”她茫然地抬头,带着求助的目光看向乌龟师父,希望它能做出点解释。

    乌龟师父含着笑说:“不用怀疑自己,李月迎。这是你身为超兽战士的本能。”

    超兽战士?我是超兽战士?

    这个词刚刚那些画面里的声音提到过。

    是什么很了不得的身份吧。

    应该是刚刚的记忆丝植入大脑的缘故,或许也有“超兽战士”这个未知身份从她出生起就铭刻在骨子里的原因在,总之她对于自己的新身份接受能力很强。

    “那您能告诉我最初问的三个问题的答案吗?”李月迎问道。

    她很好奇,为什么十万年前会有一个“故人”要把异能锁还给当时根本不存在自己。

    “等到了时候,你就会知道的。”乌龟师父慢悠悠地回答她,看起来讳莫如深。

    李月迎有点不知道说什么,嘴微张了半天,最终才吐出五个字:“……好吧,谢谢您。”

    师父走回抽屉柜子前。它刚刚说的“重要东西”的取出步骤跟拿出腾蛇异能锁时的方法差不多,发出的光却不刺目,而是柔和的金光。

    柜子的机关口中缓缓出现一个被机械臂托举着的盒子。

    这个盒子长得很精致,看起来是用坚硬的石头细致雕刻成的,一下就知道分量肯定不轻。盒子的开口处镶了一颗亮绿色的宝石,此时此刻这块宝石也发着光。

    “十万年前,我们曾并肩作战。”乌龟师父把这个盒子递给火麟飞,“火麟飞,你还记得这个吗?”

    李月迎站在火麟飞旁边,好奇地看着这个盒子。

    火麟飞拿着盒子,转来转去反复观赏,甚至还放在耳边摇了摇听声音。

    接着,他就注意到了一直在发光的开口处绿宝石。

    出于探究心理,火麟飞使劲摁了一下那块绿宝石。

    骤然,精致的石头盒子被打开,从中有一道粗壮能量光柱直充云霄,隐约间李月迎还感受到大地的震颤。

    “快关上!”师父急切道。

    最终,盒子被天羽关好并妥善安置。

    屋内原本还算平和的气氛瞬间坠入冰点。

    粉白色的飞行宠物在空中飞着转圈,嘴里仍然不停说着:“baboo,baboo baboo。”

    “它在说什么?”火麟飞问道。

    天羽蹙着眉头:“它在说:‘我们大祸临头了’。”

    之前还不明所以的三个初中生一下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脸色也都沉了下来。

    胖墩大惊:“那我们还等什么?快点准备逃命啊!”

    “已经来不及了。”

    话音刚落,一楼的大门“嘭”一声被踹开。

    摇摇欲坠的大门被一脚踢飞,它撞在其他家具身上发出的声音比普通踹门还要大数倍,巨大的声响促使李月迎拧起眉毛。

    天羽毫不犹豫冲在前面打头阵。

    她先解决了一个无足轻重的踹门小兵,紧接着冲楼上的三人喊道:“火麟飞,你和胖墩掩护师傅逃走。李月迎先来帮我。”

    “啊?我,我?”

    李月迎感觉这一切都有点突然。

    自己一个多小时前还是一个被两个银色盔甲人吓得眼泪直流的弱鸡,现在就要挑战零基础和这么多敌人对打。

    她无措地站在原地,火麟飞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刚准备开口说些什么,却被乌龟师父打断。

    “没事的,李月迎。”乌龟师父说道,“你可以勇敢放心地去。要知道,有些事物是你即使忘记了,它们也会呈现在你的肉//体上的,因为那是你的本能。你只需要简单尝试一下,就会发现那是你再熟悉不过的事情了。”

    她站在楼梯口听完师父的话,静默了三秒,紧蹙的眉、抿着的唇都能显示她内心的风暴。

    ——天羽救了我三次。乌龟师父给了我异能锁,又引导我、安慰我,还让我触及到了…或许是我的曾经?还是未来?

    ——所以我应该尽力帮他们才对。

    ——不能后退,不能后退。

    李月迎抬眸,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一楼:月光下,微风拂过,本该柔和娴静的画面,但一楼却被弄得一团糟,台灯、古籍、茶几等散落一地,家具撞击的声音仿佛还停留在耳畔。

    ——那我会死吗?

    她想到几小时前暗色金属斗篷下的冷刃,以及每个她亲眼目睹的战局之凶险。

    ——……也许会吧……不知道。

    她转头,深深的看了一眼火麟飞和胖墩,情绪复杂。

    脑海自动回忆起平日里三个人相处时的点点滴滴:上课时的纸条、下课时的打闹、偷偷递过来的零食与困难时的帮助等等。

    ——但我现在一点都不怕死。

    ——因为我希望他们能平安离开。

    心声戛然而止,李月迎正式站在天羽身边。

    虽然她对诸事都还多有疑问,对身边人也并不了解。

    但记忆丝让她下意识信任、亲近天羽和师父,也让她凭空生出许多勇气。

    这一切都让她敢于站在现如今这个位置。

    她微不可查地吸了一口气,紧接着双手攥拳,手臂在空中凌厉地划出一道青色的光晕,两只手一前一后、一上一下地横在胸前。

    一个敌人朝李月迎扑来,却被她一个闪身轻松躲过,紧接着李月迎的拳头挟着疾风,狠狠地砸在敌人的头上。

    敌人瞬间晕死,她也缓缓起身。

    多日后的李月迎回想起本次轮回的旅途初启,不过一下就记起来自己站在老房子里,面对门外的多个敌人时的那种感受。

    她认为,与天羽的初见、后山大逃亡和获得异能锁,这些都算不上很重要的事,都只能作为引子。

    只有她真正站到天羽身侧的那刻,命运的齿轮才真正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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