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友

    “念念,你这又是意欲何为啊?”

    苏姨娘死死盯着温知念的脸,恨不能从她脸上盯出朵花来。

    自从听说温知念打算让秦妈妈来当自己院子的管事嬷嬷,她的心里登时又升起阵阵疑云。

    这丫头的心思,真是越发难以琢磨了。

    温知念对她来兴师问罪并不惊讶。摆好姿势,定了定神,在心里默默喊句“a!”,随即切换出一副气呼呼的表情。

    “姨娘,您是没听见那老奴怎么羞辱我的!我答应过爹爹,要与母亲、姐姐好好相处。可没想到那老奴竟敢蹬鼻子上脸!我一生气就想捉弄捉弄她。况且......”

    温知念拖长了声音,得意洋洋地挑眉:“她来了我的院子,母亲那边少一个帮手不说,以后在我这边,还不是我想打就打、想骂就骂。到那时,便教她知道本小姐的厉害!”

    这句话应当是极符合原主人设的,苏姨娘听了,紧绷的身子才放松了些许。

    她说怎么这段时间温知念就跟没了牙的老虎似的,见到姚氏和温知楠都和和气气的。原来是温语棠早就打了招呼。

    细细想来,她把秦妈妈要来也不是一件坏事,只是......

    “只是你院子里的青蒿紫苑,还有一众奴婢,都是姨娘给你挑的。就怕秦妈妈对她们有偏见,俱给你翦除了......”

    温知念心里冷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如今她房里缺个管事的,再让苏姨娘安排,与先前的赵嬷嬷又有什么两样?可要她自己选吧,她苏醒至今,连大门都没出过,外面的世界长啥样都不知道,上哪去找个能力强又忠心的管事妈妈。

    索性放个战斗力强悍的秦妈妈进来,把她院子里的牛鬼蛇神收拾一番。

    秦妈妈虽对她有怨气,碍于她嫡亲小姐的身份,还不至于给她使绊子。最多不过是嘴巴不饶人,没个好脸色,这温知念可不怵。

    想当年,她的高中班主任可比秦妈妈的压迫感强多了。

    “姨娘多虑了。这院子虽说是她管事,可她能大得过我去?”温知念斜躺在罗汉床上,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这些丫鬟们,只要我想留,她还能赶得走?”

    毕竟是自己养了七八年、拿捏了七八年的孩子,苏姨娘对她秉性的信任终究是压倒了这几日对她反常的怀疑。

    她叹了口气,起身道:“你长大了,心里也有了主意。姨娘只怕你受到伤害,旁的都无关紧要。”

    平心而论,若温知念真是一个十三岁的稚女,一边是温柔似水、呵护备至的苏氏,一边是冷若冰霜、动辄责罚的姚氏,都不用下人们挑拨,她心中的天平就会向苏氏倾斜了。

    若苏氏懂得见好就收,不做些伤天害理的事,温知念是不会主动跟她斗的。说到底,她也是封建大家族里被压迫被洗脑的可怜人。男人的宠爱就是她们的养料,如果有一天宠爱不在了,她也会像一朵失了水分的鲜花,迅速枯萎下去。

    在姚氏与苏姨娘的战争中,从内心而言,温知念并不偏向任何一方。先前几次跟苏姨娘反着干,也只是朴素的正义感让她做不到袖手旁观。若有一天姚氏仗势欺人,苛待姨娘和庶子庶女,温知念想,她应当也不会无脑站亲娘。

    送走苏姨娘后,温知念揉了揉笑得有些僵硬的脸,回到屋内继续看书。

    紫苑掀开门口厚重的帘子,进屋帮她更换手炉里的炭火。

    此时屋内只有她们主仆二人,紫苑用拨开手炉盖,用铜钎子夹出里面没了热度的碳块,冷不丁出声道:“小姐是真心想要秦妈妈过来吗?”

    这还是赵嬷嬷走后,紫苑第一次主动提起与本职工作无关的事。

    “不是真心,还能是假意么?”温知念不动声色地翻着书页,语气淡淡。

    “奴婢总觉得,小姐既不亲近苏姨娘,也不亲近夫人。”

    终于按捺不住了!

    温知念合上书页,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像紫苑这样的聪明人,最擅于装聋作哑,明哲保身。赵嬷嬷还在时,天天向她吹耳边风的也只赵嬷嬷和青蒿两人,紫苑从没在她面前道过姚氏的是非。

    可同样的,她也从没向温知念暗示过苏姨娘的虚伪。

    给赵嬷嬷下套时,聪明如她,一定猜到了背后是温知念的手笔。可她仍旧选择缄口不言,只老老实实做自己分内之事。

    ——直到温知念请了尊大佛回来。

    正如苏姨娘所担心的,秦妈妈掌院之后,必定要对苏姨娘安插的眼线下手。只有让紫苑产生危机感,她才能意识到:

    哪个山头都不投,等战火来临时,便哪个山头都不保她。

    温知念将书倒扣在茶几上,笑意盈盈地看着她:“紫苑,这可不像你能说的话。”

    紫苑换好炭火,盖上炉盖,小心翼翼地将手炉递给温知念。跪下在她面前道:

    “奴婢不敢妄断小姐心意。小姐这些天将奴婢带在身边,奴婢观小姐待苏姨娘,十次有九次皆假意敷衍。而待夫人,明面上虽为其解围,却也未尽全力。”

    “你观察的倒仔细。”温知念并不喜欢别人动不动就跪在自己面前,下榻扶起她,不咸不淡地道:“隔岸观火,两不相帮。与你平素的做法一样,不是吗?”

    紫苑低头咬唇,讷讷半晌:“......是。”

    她并不否认自己曾经也想两边不得罪。

    “苏姨娘素日里倚重赵嬷嬷居多,只有嬷嬷无暇时,才会召奴婢和青蒿前去问话。可奴婢心里清楚,一旦夫人回归主家,我们这些与姨娘过从甚密的婢子都免不了被打发的命运。因此对于苏姨娘的差使,奴婢并不热络。只因奴婢在思竹院服侍的时间长,又未犯什么错处,姨娘才留我至今。”

    见她如此坦白,温知念也不再拿乔,拉她在罗汉床的一端坐下。

    “你是我来到这里之后,遇到的第一个聪明人。”

    紫苑以为她说来应州之后,搓着衣角拘谨回道:“小姐谬赞了。奴婢愚钝,竟未看出小姐以前只是看破不说破,还道小姐为人所蒙蔽......”

    温知念心想:你以前的主子是真的被蒙蔽了。又怕她攀扯太多以前的事情,便打住她的话头。

    “过去的都过去了。如今母亲不喜我,姨娘又对我设防,往后你家小姐何去何从,实在难料。你若要另谋出路,我绝不拦你。”

    紫苑急忙道:“奴婢自入府以来,便跟在小姐身边。只要小姐不嫌奴婢愚笨,奴婢愿追随小姐,绝无二心!”说着又要跪下。温知念赶忙拦住,拍拍她的小手:“有你这句话便够了!”

    至此,她才终于有了些许安全感。

    虽说茯苓、连翘两个丫头待她也有几分真心,但她们毕竟年幼,陪着唠唠嗑还行,真要正经办起事来,温知念还是有些不放心。因此,紫苑这个队友她是必须要发展的。

    当然,她并没有单纯到相信紫苑自此就会一心一意帮她。毕竟在过去八年里,温知念都是一副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的傻大憨形象,不是一下子就能让别人改观的。

    深刻的革命友谊总是在战斗中培养出来的。为了让紫苑在组织中迅速找到归属感,温知念决定交给她第一个正式任务。

    “你去帮我打听打听平阳刺史刘家,上至刘大人八十岁的老母,下至他的小妾通房,事无巨细,均报与我。”

    温知念之所以想了解刘家,是因为今日送到府上的一封请柬。

    腊月初七,是平阳刺史刘谊夫人的生辰。刘谊的夫人何氏出身名门望族,又给刘家生下唯一的继承人,在刘家的地位可谓举足轻重。何氏爱热闹,因此刘家广邀亲朋,摆了几桌席面,温语棠作为刘谊的直属下级,平时也与刘谊私交甚好,自然收到了刘家的请柬。

    刘家消息灵通,请柬里还特意点名,希望新到应州的温夫人赏脸赴宴。

    事实上,在姚氏来应州之前,府里往来交际皆由苏姨娘出面办理。虽然苏氏只是妾室,但她毕竟是正经的官家小姐出身,又颇得温语棠看重,应州的贵妇圈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并未排挤过她。

    只是如今姚氏来了,按照大户人家的规矩,岂有主母居家而妾室赴宴的道理。姚氏虽然不喜对外交际,但刘谊毕竟是温语棠的上峰,且两家还曾谈及儿女亲事,她也有意看看刘家家风如何,于是便应承下来。

    温府的几个孩子中,温知羽、温若英还小,温知楠、温知念、温知怜三姐妹自然得随着一起赴宴。温知念很珍惜这次出门的机会,生怕自己言行怪诞,在外丢人,温语棠一生气就罚她禁足。因此她提前让紫苑打听清楚刘府的情况,又不眠不休地跟在老妈子后头学规矩,并美其名曰“不能被长姐、三妹比下去”。

    直到初七这日,她终于可以信心满满地踏上马车,朝着这个未知的世界撒丫子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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