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害

    上一次的库房盘点带给温知念的惊喜还不止如此。

    她花了一天时间将阁楼里三层外三层地搜刮了一遍,竟然在犄角旮瘩里找到一个铜镀金的怀表,一节漆皮镀金望远镜,以及一个鸟笼形状的木制八音盒。

    紫苑告诉她,这是她的三叔温语庭早年间跑船搜罗来的稀奇玩意。家里也没人会用,便扔在库房里吃灰了。

    温知念没想到这个架空朝代也有这些舶来品,刚找到的时候如获至宝,可惜的是那枚金灿灿的怀表早就停止了转动,指针永远停留在了六点的位置。

    研究怀表时,她就发现怀表背面有几个凹槽不太对劲,像是原本嵌的东西被人抠了下来。再结合赵嬷嬷这几天鬼鬼祟祟的样子,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库房的钥匙虽在赵嬷嬷手里,清单册子却是由他父亲手底下一个主事登记保管,库房进了什么出了什么,都得事无巨细地跟这位主事交待,由他负责更改。

    因此赵嬷嬷想要从库房里顺走一两样东西是很有风险的,不说一年两次的照册清点,万一哪天主子突然想起来这东西而她拿不出来,那就得吃不了兜着走。

    但物册分离并不代表没有油水可捞。温知念才十三岁,库房里的万贯家财有时甚至比不上一个兔灯笼吸引她注意。对于那些她从来不感兴趣的东西,抠下一两块零件,换上一两件赝品,谁又能查得出来呢?

    温知念觉得这段日子自己装小白兔也装得差不多了,是时候把窝里收拾收拾了。

    这一日是温语棠的旬休,按照规矩各院的子女都得去他的逸溪堂请安,陪他进早饭。温知念自来到这边后每天都醒的很早,天还没亮就在丫鬟的簇拥下洗漱完毕,又看了会书,眼见时辰差不多了,才带上紫苑、茯苓前往逸溪堂。

    等她到了,容姨娘和温知羽已经坐下了,见她来了赶忙起身行礼。温知羽怯生生地喊了句“二姐姐”,又躲到容姨娘身后。

    温语棠穿着一袭暗青的家常长衫,从里间走出来,左手拿着本书,瞥了一眼容姨娘母女道:“也不知怎么养成的这副性子,好像家里都是些豺狼虎豹似的......”

    温知羽闻言躲得更深了,容姨娘一脸尴尬地立在远处,双手不知该放哪里。

    温知念笑着打圆场:“羽姐儿只是年纪小罢了。等她真养成了我这样的厚脸皮,爹爹又要嫌弃了。”

    “你倒有自知之明。”温语棠随手把书放在木几上,眉目间染了笑意,屋里的气氛一下子轻松下来。

    便在这时,苏姨娘也携着温知怜、温若英来了。

    前几日温知念整理库房,寻摸到一只挂着金锁的璎珞圈,觉得颇为可爱,便送给了唯一的弟弟温若英。

    年仅五岁的温若英长相随了父亲,只是从小滋补过了头,没遗传到父母的好身材。圆圆脸,胖嘟嘟的身子。他对最近新得的璎珞金项圈爱不释手,今日也戴上了,活脱脱一个地主家的傻儿子形象。

    一见温知念,便一溜烟小跑过来抱着她撒娇:“二姐姐,你今日来得可早。”

    苏姨娘进屋后,见众人脸上都洋溢着笑意,不着痕迹地打量了温知念一眼,浅笑道:“往常都是念姐儿姗姗来迟,今儿个竟是我们娘三来得最晚,这人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温知念听得眉心一跳,现在她跟苏姨娘表面上还是同一阵营呢,竟然就在温语棠面前给她上眼药了。以后要是撕破脸,她这日子还怎么过?

    所幸温语棠没听出苏姨娘话里的讽刺,反而摸摸温知念的脑袋笑道:“这大病一场后,人也变得懂事了许多,是有些世家嫡女的风范了。”

    “嫡女”二字一出,一旁的温知怜脸色瞬间有些不好看了。合席落座后,温知怜仍是面无表情,有一勺没一勺地啜着莲子粥。

    温知念坐她左手边,将她心不在焉的样子收入眼底,拿起浅底白瓷碗,盛了一碗竹荪鸡汤,笑意盈盈地递给她:“怜姐儿瞧着又瘦了,多喝些鸡汤补补.......”

    温知怜没料到平时眼高于顶的二姐今日居然亲自给她盛汤,一个激灵,手臂不小心碰到汤碗,温知念顺势放手。

    只听“砰”的一声,那只洁白无瑕的瓷碗碎了一地,洒落的汤汁溅到温知怜水绿色的裙摆上,晕染成一朵朵突兀的油花。

    苏姨娘惊呼一声,迅速跑来查看温知怜有没有被碎片割伤。温若英作为家里的捣蛋鬼,并不觉是什么大事,笑嘻嘻地拱火道:“呀!这条裙子可是三姐最爱穿的!”

    温知怜看着自己心爱的罗裙被弄脏,又想起自己因着身份上的差距,好东西本就不多,就更是心疼了,忍不住抽抽嗒嗒起来。

    温语棠放下筷子,微微蹙眉:“不过撒了碗汤而已,哭哭啼啼,成何体统。”

    温知怜见父亲不安慰自己,反而言含责备,不由哭得更伤心了。

    温知念见时机已成熟,赶忙出来打圆场:“都怪我笨手笨脚的,吓着怜姐儿了吧........我那儿正好有一条蜀锦的百蝶穿花红裙,是前两年祖母送我的,可惜有些不合身就压箱底了。今儿正好拿出来给怜姐儿换上,就当是姐姐给怜姐儿赔罪了。”

    温知怜一听这话,婆娑的泪眼瞬间亮了起来。

    她自然记得那条裙子,绚丽的蜀锦,精美的刺绣,尤其是配套的裙带上还镶着一颗耀眼的红宝石。是远在幽州的温老太太特地为温知念订做的新年衣物。可惜她与温知念经年不见,裙子做的有些小了,但对那时的温知怜来说又大了。祖母送的东西又扔不得,所以它的命运就是被锁进库房。若非温知念今日提起,就连当年十分眼馋这条锦裙的温知怜都将它忘得一干二净了。

    得了温知念的吩咐,紫苑很快将裙子从库房里找了出来,依旧光洁如新,绚丽夺目。丫鬟们簇拥着温知怜去房间换了衣服。

    堂间的早席已撤,温语棠与苏姨娘讨论着年节送礼的单子,温知念在一旁逗着温若英和温知羽两个小家伙,容姨娘温柔地给她们剥核桃,竟是一片难得的宁静祥和。

    但这份祥和很快被一阵气呼呼的声音给打破了。温知怜换上衣服跑进内堂,声音又哽咽起来:“二姐姐,你不想送这条裙子给我也就算了,何必如此羞辱我?”

    堂内众人一头雾水,温知念也佯装惊讶:“怜姐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呀?姐姐我何时羞辱过你?”

    苏姨娘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虽不知发生了什么,但今日种种,已让温语棠对温知怜有了意见。

    她急忙上前斥责女儿:“怜姐儿,平时教你的文雅淑静都学哪儿去了!竟在父亲和姐姐面前大呼小叫,还不快给我回去反省........”

    “姨娘,本就是姐姐不诚心!”

    温知怜倍觉委屈,指着自己腰间的衣带哭道:“这里明明是颗贡品红宝石,可姐姐换成了劣质的石料。这不就是暗讽我这个庶女配不上这条裙子吗?”

    温知念不露声色地弯了弯唇角。

    她知道,温知怜向来眼红她的衣裙首饰,对这么华丽的裙子不可能没印象。那天在库房她就觉得这件衣服不对劲,一打听又是祖母送的。家大业大的温府老太太,怎么可能在送孙女的衣物上用这种普通石料作镶嵌?赵嬷嬷既然敢吃里扒外,那就让她的主子打碎牙往肚子吞吧........

    苏姨娘显然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为了保住赵嬷嬷这个眼线,她仍在试图挽救局面:“怜姐儿,一定是你记错了........”

    “姨娘!我没记错!不信你自己过来瞧瞧,祖母怎么会送姐姐这种便宜货!”

    温知念觉得,苏姨娘此刻恐怕连掐死这个猪队友的心都有了。

    眼见戏台子已经搭得差不多了,温知念调整了呼吸,学着温知怜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怜姐儿这是说的哪里话呀?这件衣服自试穿之后,姐姐是一次也没动过。祖母送来的东西,用的必定是上好的料子,姐姐怎敢擅改啊........”

    温语棠在一旁看着这场闹剧,心里也明白了七八分,恐怕是那些手脚不干净的家仆,见念念少不更事,才敢这般肆无忌惮地偷东西。他平日一心扑在公务上,本以为内宅自有苏姨娘打理,无需他费心。如今看来,她对孩子始终亲疏有别。

    苏姨娘毕竟伺候了温语棠十几年,自然感受到了他落在自己身上那道暗含责备的目光。她不敢看温语棠的眼睛,低头扯出一个难看的笑:“定是念姐儿房里的丫鬟手脚不干净,这件事就交给妾身来查办,定不能让念姐儿受委屈了。”

    闻言,温知念好奇地瞟了她一眼,明知道温语棠已经动怒了,怎么还不当场查实来表忠心呢?赵嬷嬷对她有这么重要么?

    苏姨娘的态度越是遮掩,温知念就越不想让她得逞,故作惊讶道:“我房里的丫鬟婆子都是姨娘挑的,怎么会有如此大胆的人?恰好今日她们都在院子里,叫过来一个个问了便知道,也别平白污蔑了人家去。”

    又装作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转向温语棠:“平日只听别人说爹爹审犯人是何等的威风,今日女儿们也想瞧瞧,爹爹是怎么审问家贼的?”

    温语棠看了一眼咬唇不语的苏姨娘,冷笑一声,吩咐道:“把二小姐房里的奴仆都带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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