岛外。

    两艘精致的大船浮在海平面上，其中一艘有着蝙蝠标记的船，让中年男人忍不住心中一跳。

    不过他现在也只能按捺住心思，跟着他们一起上船。

    他上的是蝙蝠公子的船，而她们则是另一艘。

    这让他心里有些不安，虽然原随云坏事做尽，可他也不能就此放任不管，毕竟他老子原东园曾救过他们一家老小的命，说什么他也得救下他。

    就在他绞尽脑汁思考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把原随云从众多高手的眼皮子底下救他出来的时候，另一边，谢窈却突闻噩耗。

    “你说什么，原随云死了？”

    向飞天老老实实道：“是的。”

    “这不可能。”谢窈断定道。

    原随云虽然武功被废，可他的智谋、家世还在，这样一个人，与其说他死了，倒不如说有人想方设法把他救走了还差不多。

    果然。

    向飞天在心里暗道。随后他叹道：“虽然很不可思议，但原随云确实已经死了，就死在我们眼前。”

    楚留香眉头一皱，抢先道：“是谁杀死了原随云？”

    向飞天慢慢吐出三个字：“金灵芝。”

    “金灵芝！”胡铁花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怎么会是她？”

    比起胡铁花那见了鬼似的模样，楚留香和谢窈倒是接受良好。

    凶手是金灵芝。

    这是一个意料之外，又好似在情理之中的人，可是金灵芝为什么要杀死他呢？

    谢窈怎么想着，也这么问了。

    向飞天看了看谢窈，又看看她身边的楚留香，略一迟疑道：“好像是为了情。”

    只要是涉及到感情这一类的东西，通常都是没有逻辑可循的。作为这方面的资深人士，楚留香深有感触。

    只要胡铁花还在那儿一直嚷嚷着：“这不可能，要是他们认识，怎么当初在船上连句话都没有说，她不是一直对那个叫白什么的家伙有好感吗？怎么……”

    他忽然嘎住，突然想起之前原随云似乎、好像的确说过他们是青梅竹马来着。

    脸上有些发热，胡铁花尴尬得挠了挠头，假装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向飞天：……

    他嘴角抽了抽，转头对谢窈恭敬道：“金灵芝为杀原随云失足落了水，已经被我们救上来了，现在就在船上，您……”

    话还未说完，谢窈已冷着一张脸转身走了进去，气势汹汹，好似下一秒就要拔剑砍人。

    她一脚踹飞了她的房门，金灵芝被吓了一跳，谢窈质问道：“谁让你杀了原随云的？”

    金灵芝眼里红红的，好似还没有反应过来。

    谢窈耐着性子又问了一遍：“我记得我临走前告诉过你，不要动原随云。”

    金灵芝原是有些怕的，听到这话，她反而不怕了，双眼一瞪，倔强道：“你是说过，但我没答应。”

    谢窈面色一冷，道：“他可以死，但不能死在你手里。”

    “凭什么？”

    “凭什么……”谢窈嚼着这三个字，发出一声冷笑。

    为了哄姑娘们出去，她可是当面她们的面放过话，要将原随云全权交给她们处置的，哪怕她们让他当小馆，体会她们所经历过的，她也绝不置喙。

    可现在呢？人没了，这不妥妥打她的脸吗？

    那双红红的眼睛还在瞪着她，好似一定要有个答案。

    不过想到金灵芝也是受害者之一，谢窈倒是缓和了语气，道：“你要去看看那些上了船的女人吗？”

    “什么？”

    但谢窈已转身走了出去，没给她半点质问的机会。

    *

    金灵芝去见了她口中的女人，从那些可怜的女人口中，金灵芝也明白了为什么谢窈不让她杀了原随云了。

    因为死，对他来说太简单了些。

    她从未想过，自己喜欢过的人，竟是这样一个阴险毒辣、有着毒蝎心肠的人。

    面对这些没了双眼，还要被迫委身于人的女子，金灵芝语气颤抖地说出了原随云已死的消息，是她杀的。

    但那些女人并没有责怪她，反而认为她也是被蝙蝠公子蒙蔽的一员，非但没有怪罪她，反而在开解蝙蝠公子罪有应得。

    最后，她提出让她们跟着她走，她有钱，可以照顾她们，但无一例外，都拒绝了，理由是她们已经答应某个人。

    金灵芝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来，只知道她出来后，眼角控制不出流出了眼泪，而那些女人，甚至连一滴泪都已流不出了。

    意识到这点后，金灵芝更加愧疚了，她混混沌沌的离开了，又混混沌沌来到了大厅。

    “金姑娘。”

    直到有人叫了她一声，转头，竟是伤势稍转的白猎。但她不想理她。

    白猎跟了上前，道：“时候不早了，金姑娘要一起吃饭吗？”

    金灵芝抬头一看，发现地平线上只剩一抹余晖，原来已经是晚上了啊。

    她没有回答，继续往前走。

    “我……我听他们说了……”白猎磕磕绊绊道，他的嘴皮子显然没有他的功夫溜。

    金灵芝猛地转头：“你也觉得我不该杀他？”

    “怎……怎么会，我倒觉得他死有余辜！”白猎一脸肃容道：“你杀了他，这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金灵芝却道：“不，我不该杀了他的。”

    白猎：？？？

    他还没听明白，就见金灵芝面色痛苦道：“就像她说的，他可以死，但不能死在我手里。比起我，她们才是最有资格人。”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陪笑道：“其实有些人说的话，是当不得真的，如果那位谢前辈真的想怪罪与你，她早就动手了，又怎么会等到现在。”

    金灵芝一愣：“是……是吗？”

    “当然。”

    金灵芝被他哄地心情好点了，她微微抬起下巴，默许了白猎的跟随。

    他们一路来到了大厅，遇到的每一个人脸上都是肉眼可见的开心，甚至还有人主动跟他们打招呼，哦，这或许是跟谢窈答应分给她们七分之一的财宝有关，毕竟他们可是搬空了蝙蝠公子的库存。

    金灵芝冷漠的想。

    然后就被里面的场景给惊呆住了，只见客厅里围了一大圈男人，楚留香甚至还给他们投来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其他人神情亢奋，嘴里还不停喊着：“喝，喝，喝！”

    白猎随手扒下一个人，问他：“你们在干嘛？”

    男人本来还有些不满，不过在看到他那一身漂亮紧致的肌肉，还有身上的伤痕，默默咽下了到嘴的妈卖批，跟他们解释道：“谢姑娘跟胡大侠在拼酒呢，我们在看谁更厉害。”

    谁？谢姑娘和胡大侠？

    如果他没猜错，那谢姑娘就是谢前辈吧，胡大侠就是胡铁花吧，可他们怎么忽然喝起了酒，这是什么情况？

    金灵芝一把推开懵逼的白猎，嘴里一哼，道：“喝酒怎么也不叫上我？”

    然后一路挤了进去，白猎跟在她后面，等进了内圈，就被他们的战况惊了一把。

    胡铁花瞪着她眼里好似已冒出了火花，他举起一个酒坛，嘴一凑，就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溢出来的酒液顺着下巴沾湿了一大片，同时还不忘往旁边瞧瞧。

    与之相比，谢窈喝酒的动作就优雅了很多，她好似完全不在意他的挑衅，熟练地揭开泥封，抓住坛口的提绳，一仰头，大股大股的立时便冲向了她的口中。

    她的嘴并不大，可酒液就这么直冲冲地流进去，就像流进了一个无底洞。

    金灵芝和张三就这么看着她喉骨不停地滚动，酒液一刻不停得被她咽下，并且没有撒出来一星半点儿……

    很快，等酒坛里再也流不出一滴酒了，谢窈把坛子往桌上一放，六个空酒坛排成两排，摆的规规矩矩。

    这……

    金灵芝自认为酒量不错，十二岁时就能喝完一整坛陈年花雕，但也绝不是她这牛饮一般，连个中场休憩的时间都没有，直接把酒咕噜咕噜喝完。

    那边的胡铁花也已喝完一坛，他把空酒坛随意一扔，地上还散落着好几个坛子。

    他摸了摸下巴，喃喃道：“我向来觉得女人的酒量就算再好，也有限的很，哪知今日这酒中豪杰就在我们能身边，好好好，来人，再来一坛，我要不醉不归！”

    他豪迈手一伸，酒却没送到他的手上，旁边的瘦高个哭丧着脸，道：“已经没有酒了，刚刚那已经是最后一坛了。”

    “什么？”胡铁花不可置信道：“你们不是刚从蝙蝠岛搬了一些吗，怎么可能只有这一些？”

    瘦高个：“真的没有了，你喝的就是从蝙蝠岛搬来的。”

    胡铁花摆明了不信，他伸手去揪瘦高个的衣领子，却被楚留香眼疾手快地拦了下来，叹了口气，道：“蝙蝠岛上的酒的确只剩这么些了。”

    胡铁花瞪大了眼睛，问：“你怎么知道？

    楚留香道：“因为岛上的酒都被我用火点燃了。”

    胡铁花慢一拍想到了之前看到的火光，他猛地一拍大腿，骂道：“好你个老臭虫，你不喝酒别人还要喝呢。”又转头对谢窈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下次再比。”

    谢窈有些无语道：“明明是你自顾自的跑来非要跟我喝酒，我可没答应。”

    但已经喝醉了的家伙完全没听到她在说什么，自顾自道：“就这么说定了巴拉巴拉……”

    谢窈：“……”

    算了，一个烂酒鬼而已。

    她冷漠转过去，拿起最后一坛酒，透明的酒液化作一条银线流入她的口中。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根本不打算跟胡铁花比试喝酒。

    眼看着胡铁花歪歪扭扭地站起来，嘴里还含糊不清说什么你这样喝不对，应该这样……楚留香赶紧一把按住了他，叹道：“小胡，你喝醉了。”

    “我才没有喝醉，我酒量好的很……”然后又是一阵含糊不清的嘀咕声。

    楚留香只好把他交给了英万里，又道：“麻烦英老先生了。”

    “没事。”

    等到英万里将胡铁花拖回房间，谢窈已经将最后一坛子喝来了个精光，她站起身来，面不红气不喘，若非楚留香眼尖得看见她趔趄了一下，恐怕没人知道，这位武功已登峰造极、实力深不可测的谢前辈，此刻已然有些醉了。

    楚留香的心忽然也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