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院甚尔像从噩梦中惊醒般大口喘息着。
他还坐在那木制的酒吧椅上，另外两个男人不知何时都已围了过来，见他恢复清醒后不由神情一致地松了口气。
那捧着他双颊的手掌依旧冰冷的贴在皮肤上，确认他无事后才仿若无事般的移开。
只是手的主人已不再是面目模糊的黑发女神，而是穿着白无垢和服自称“米莉森”的那个女人。
“摸了我颈后的蝴蝶你就被魇住了，是看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吗，回去洗个热水澡美美睡一觉应该就能忘了吧。”
她脸上挂着和腐败女神如出一辙的微笑，温声安抚他。
甚尔神情复杂地注视着对方，一言不发。
“行了，信朗君，如你所见，甚尔君也没事了，你可以走了。”女子见他没反应便起身对另一个男人说道。
站在一旁的禅院信朗一愣，忙不迭点了点头，手上立刻被猩红塞了一根不知从哪儿掏出来的棍棒。
“拿着，这是我的初始装备，我在上面试着装配了能释放猩红腐败的战灰。”她说着一些让人难以理解的话语，顿了顿又解释道，
“总之用上去比特级咒具也不遑多让，你就靠这个保护好自己吧。”
禅院信朗不敢说话，也不敢多问，只能僵硬的握着那根棍棒神情灰败地转身离开，独自迈向了一个人的逃生之路。
酒吧的其它客人见这么一个身着劲装手上提棍的家伙都纷纷避让，窃窃私语，就差喊保安抓人了。
“接下来…”猩红将目光转到了孔时雨身上。
中介人先生也是面色一变后退两步，他已经不指望眼前这狠人付钱了。
好歹也是在地下混了多年的老油条了，从之前禅院信朗和这女人的对话间谈到追杀二字开始，他就意识到情况不对劲了。
这次拍卖会禅院家由那位特一级咒术师禅院扇亲自出马可不是什么秘密，禅院家为此在酒店顶楼大搞装修，人到时还大摆排场来威慑其它诅咒师。
再联想到她之前堂堂把那禅院扇比作战力单位的行为，这人何止不是禅院家的贵客，恐怕还是恶客。
他还是迟钝了些，早在猩红这么对禅院扇出言不逊，隶属躯俱留队的禅院信朗居然没有怒斥她的无礼时就该意识到有问题的。
无论如何，对方在这东瀛咒术界初来乍到就敢硬刚御三家，连甚尔这个天与暴君都能轻松放倒，他一个小小情报贩子不被谋财害命都算大走运了。
“孔先生，我们可以谈谈报酬的事情了。”
猩红可不知道对方在想什么，她个人对这次服务可谓是再满意不过了。
要知道在游戏里想搞点什么情报那可真是艰辛无比，要一个人在广袤的土地上到处兜兜转转，npc一个比一个谜语人，某些还会故意坑你。
经常出现按照线索正找着某个地方，突然发现，诶，那边有个稀有物品，捡一下。
又路过一个没探索过的地下墓地，扫荡一下，被宫崎老贼设计的陷阱反复坑死好几次，终于到雾门面前了，打boss，开始反复受苦，耶赢了。
啊…我之前是在找什么来着——这种坑爹的情况。
这么一对比孔时雨这位商人那真是礼数周全知无不言，都这样了还要什么自行车。
“如果您想要钱的话我有不少，说一个您喜欢的数字就行，除此之外我还有一些有趣的小玩意儿，如果孔先生感兴趣的话也可以拿去玩玩。”
孔时雨松了口气，他明白，对方这就是不仅要付账还打算和他套交情的意思了。
“不知您说的小玩意儿…？”
只见她抬起手像变魔术似的在吧台上摆出了两件物品，一只紫色的小坛子，还有一个小小的人形虚影。
看上去是些莫名其妙的东西，但孔时雨作为地下中介见过不少咒物，一个比一个阴间，所以也没露出什么不明觉厉的神色。
别看猩红好像一副两袖清风的样子，俗话说得好，杀人放火金腰带，顶楼那一战打完后她完全可以说是一波肥。
【 置物箱
武器咒具·山樱
禅院制式打刀*3
禅院制式短刀*5
……
防具躯俱留队上衣*4
躯俱留队面罩*5
……
道具 无主的钱包*29
内容物不明的保险箱*3
……
材料 蝇头碎肉*999
蟑螂卵鞘*999
老鼠肉片*187
……
骨灰无名老者的骨灰
追忆禅院扇的追忆
】
一只手突然从猩红肩上越过戳了一下那个虚影，“哈，这不是扇那自命不凡的家伙吗，居然被你给变成这样了？”
禅院甚尔以极近的距离站在她身后，显然已经从刚刚的梦魇带来的影响中脱离，刚平复了心情就看到了有意思的东西。
这该不会是人的灵魂吧…收了这玩意儿禅院家还不得追着我砍十条街，孔时雨拿烟的手微微颤抖。
“甚尔君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你们难道有仇吗？”
“…直接叫我的名字。被女神大人用敬语称呼，我这种烂人可受不起。”甚尔几乎是靠在她耳畔低声说道。
他的视线在猩红所穿的和服胸前轻轻掠过，那里固定着的饰品——极为小巧的怀剑、纸扇，都是白无垢这婚礼传统和服使用的常见配饰。
生贽仪式吗，笑死，禅院扇那个白痴选祭品居然选到一个真正的邪神头上，真是精彩极了。
没能亲眼目睹对方滑稽的死相让甚尔不由地心生遗憾，他直起身来回答道，“从血缘关系上来看这家伙是我的叔父，哈，就现实情况而言我们就是那种彼此都会在听到对方死讯后鼓掌叫好的关系。”
“呵呵，那在甚尔你叫好之前我就先讲讲这个由你叔父留下的遗泽吧。”女子转过身来，伸出食指戳在天与咒缚那饱满的胸前将他向后推了推。
男人立刻顺从地退开，站到了孔时雨旁边。
“禅院扇的追忆，他身为咒术师一生努力耕耘的结晶。”猩红指着虚影向两人介绍道，“他的术式焦眉之赳，简易领域的造诣，甚至是单纯的咒力量，我可以将这结晶变成其中任意一种赠予他人。”
孔时雨沉默了，他一时间甚至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女人话语中包涵的内容实在太过离谱，叫人做梦都想象不到，杀死一个咒术师后将他的术式剥夺赐予他人？
这是能彻底颠覆咒术界的力量，而且越想越让人觉得恐怖。
这个能力让那些依靠血统维持传承的家系咒术师，包括御三家千年的积累都瞬间变成了笑话。
那些觉醒了术式却在这女人面前却没有自保能力的咒术师们成了可以被她随意采撷的果子，随时取用的工具。
禅院扇的结晶已经躺在了这里，下一个又会是谁呢，这女人之前在意的那数个名字，禅院直毘人，五条悟，九十九由基…
孔时雨的喉结颤抖着做出了一个吞咽的动作，那些他随口吐露出的情报究竟意味着什么，此刻他才如梦初醒般的明白过来。
拥有这样能力的人若是一个聪明人就该把它当作最高级别的隐秘嚼碎了往肚子里咽。
因为此事一旦有他人知晓，她要面对的恐怕就是无止境的利用，针对，算计，追杀。尤其是咒术界高层，那些既得利益者们狗急跳墙时能做出什么事情实在不难想象。
但可对方却将这秘密堂堂昭告于一个人脉广阔的情报贩子，一个臭名昭著的术师杀手…
孔时雨终于是苦笑出声，他已经彻底明白过来，什么可以随便玩玩的小玩意儿，这结晶作为报酬要买的根本不是什么情报，而是他这个人，他的能力，他的人脉，他的命。
此刻他再看猩红脸上那温柔的微笑已是完全不同的感受，他今晚真不该出现在这里，这个酒店，这场拍卖。
“米莉森女士…你究竟想要干什么？”
“我想要的很简单，即使说了您恐怕也不会相信。”猩红歪着头。
“总之现在我要你的忠诚，你的渠道，我要你作为中介人将我有这个能力的情报卖给某些有足够能量的势力，无论对方的能量是来自科技还是咒术。”
“而能迈入这场交易门槛的家伙……”女人抬起了手掌，那仿若纹身的蝶群竟不知何时已蔓延到了她的手心。
“孔先生，请伸手给我。”猩红轻声道，她说话声一直很温柔，但孔时雨知道，这话语不容违逆。
一只枯叶般的猩红蝴蝶逐渐变得立体，振翅飞落了到他的手上，没入他的皮肤，顺着手臂不知钻到身体何处去了。
目睹这么个东西钻进了自己体内简直让人毛骨悚然，孔时雨心知肚明这就是对方用于控制他的手段。
“拿出能承受这腐败权柄而不腐的物质，这就是和我进行交易的入场劵。”猩红将那蓝色虚影随手拈起，“你现在可以做选择了。”
孔时雨深呼吸了几次努力平复着情绪，他已经没有退路，即使前方是无边黑暗无底之渊他也只能硬着头皮跳进去了。
“我选择术式。”
两分钟后，猩红迈步款款离开了酒吧，重新等在了电梯前，禅院扇的追忆已经消耗完毕，被她留给地下中介人的还有一笔数目不小的启动资金和那只紫色的小坛子。
她不是一个人在电梯门前等待，一个强壮的身影一路尾随了过来，此刻正懒洋洋地站在她身旁。
“男人太过纠缠不休了的话就有些惹讨人厌了哦，甚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