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被回应的祈祷

    一小时前。

    “救救我…有谁来…救救我…上帝啊求求你了…”

    一个微弱的念头吸引了猩红的注意。

    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原生的神明,但作为一个外来神祇的麻烦之处她倒是已经切身体会到了。

    在人烟稀少的垃圾场时还没怎么觉察到,可一旦进入闹市的中心,事情就大条了。

    本体方圆千米的范围之内但凡有人向某个神明祈祷,不管对方念的是上帝佛祖安拉还是天照湿婆飞天意面,这份祈愿都会自动传输到猩红这里。

    她倒不至于像一个无法控制自己能力的心灵感应者那样因为被大量的声音刷屏而导致宕机。

    硬要说的话猩红接受祈祷的方式更像是一个名人在社交平台上公布了自己的私人电子邮箱,于是各种骚扰邮件纷至沓来。

    但只要不点开细看,那些未读邮件也不过就是个不断增长的数字罢了。

    事实上接收到祈祷时猩红只看了一眼就立刻切断了对其中任何一个愿望进行回应的念头。

    在横穿过大半个城市后,她的小邮箱里既有对学业顺利身体健康爱情永恒的祈求,也有赌徒对运气的追逐,失业破产者对未来不安的倾诉,还有更多绝望者的求救和各种让人触目惊心不敢直视的肮脏欲望。

    “我可不是万能的许愿机,想要以一颗人心代行神职这不是妥妥的作死吗。”

    “如果积极努力地回应他人的祈祷,估计接下来的定番发展就是卷入一连串的悲剧事件后对人类的本性彻底绝望,到处开花释放猩红腐败,试图毁灭世界,最后被某个充满希望的英雄杀死之类的。还真是妥妥会暴死的烂作啊。”

    这么一连串吐槽下来,她深觉被封印的现状对自己真的再友好不过了——游戏中的女神就是个背景板,从始至终一直被封印在腐败湖底,而且不管哪个结局都没有要被释放出来的迹象。

    拜此所赐,她权能的掌控范围也不过一个腐败湖大小,大约一平方公里左右,放到西游记的世界观里这能力连土地公公都瞧不上。

    但就这大小的权柄都够让人烦不胜烦了。

    万一她以完全体降临这个世界且不说到底会造成多大的破坏,收祈祷邮件的范围得扩张到多大啊,猩红在心里默默发誓如果不是死到临头绝对不会选择去解除这个封印。

    回到那个吸引了她注意力的求救信息。

    以她的奔袭速度沿着下水道跑了几十公里,城市里的居民最多也就能向她发出一次祈愿,之后就会被远远抛在身后。

    但这个人一路上跟着她已经发送了五六封求救邮件了,分明一次比一次衰弱,但就是没有被甩开的迹象,这是到底怎么做到的?

    “难不成我是被什么怨灵缠上了?下水道的美人鱼?”猩红暗自嘀咕道。

    她一路扫描过来已经发现这座城市里有不少普通人看不见的脏东西了,在收集到它们的情报之前她一直小心翼翼的规避着那些玩意儿,就怕沾上什么惹不起的麻烦。

    但也说不定其中有些特殊个体是她所感知不到的?

    猩红提高了警惕做好了战斗准备,但随即就是一愣。

    那害的她一惊一乍的家伙死掉了。

    向上帝祈求救赎却调错了频道将消息发给了外神的家伙死掉了。

    “啧,真不愉快。”

    几乎是下意识地这么低骂出声。

    也是啊,怎么可能是怨灵,发出求救的无疑就是某个普通的人类,在长时间没有得救之后普通的死去了而已。

    如果没有察觉到,没有花费任何时间去注意过还没关系,但在已经倾注了在意的情况下正好看到一个生命熄灭的瞬间就有些让人不爽了。

    “上帝那个老白男去哪儿了,求求他多少干点事吧,没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吗。”

    这话多就是在无理取闹了,上帝不会救这一个人,他根本也不会救任何人,索性用于发泄情绪的话语似乎也不需要讲太多道理。

    猩红腐败对于人类来说是剧毒,是司戮的神祇,司生的差事她做不了,她已经失去能救助人类的双臂了。

    “没办法。”

    猩红放弃了就这么躲在下水道里苟到目的地的计划。

    她不是在愧疚自己没有早点回应对方,也并不真的认为她需要对某个素未谋面的人类失去生命而背负责任。

    她还有一颗人心,但很遗憾那不是一颗怀抱着慈爱善良和英雄主义的心,而是一颗经历生活打磨后——变的冷漠,多疑,充满病态控制欲的心。

    正如她接下来的行动目的也不是为了弥补什么,而是要让破坏她心情,打乱她原定计划的家伙付出代价。

    浑浊的夜色中一片巨大的红雾涌上了天际,居高临下,带着冷彻的意志俯瞰着脚下灯火辉煌的城市。

    随着对方的死亡他们之间的连接切断了,她已经失去了死者的位置,但那些祷告的话语正是对方给她留下的关键线索。

    从她收到第一次祈祷到现在大概过去了40分钟,受害者以某种高速移动的形式从城南被带到城北。

    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对方祈祷的内容却不带恨意,整个过程中也不含有从希望到绝望的感情变化,只是不断机械性的求救。

    “这个人明显神志不清,虽然知道自己正身处危险中却没有意识到自己正在一步步逼近死亡。”

    这种情况下发出求救信号只是对方的一种本能反应。

    是在地铁或电车上遭遇突发疾病了吗,不太可能,现在是晚高峰时期,一个失去意识的人在拥挤的车厢里40分钟不被发现的概率实在太小。

    “那么就只有…”

    猩红的目光锁定在了跨城高速公路上。

    死者求救是因为感受到了不安全,很大可能是受到了胁迫或者绑架,高速公路城南入口本就临近港口,要谋财害命没必要将人带往城北舍近求远,大海就是一个杀人抛尸的好去处。

    “从港口将一个失去意识的人带去市中心,比起绑架人质勒索赎金,这种情况反倒更像是…”

    将偷渡来的没有身份证明的外国人送去贩卖器官或是接客,法律上不存在的人无论被怎么对待恐怕都不会有人追究吧。

    也对,这一路上她和祈祷者的前进方向长时间保持一致并非某种巧合,他们的目的地从一开始就是一样的——要去往这座城市最大的销金窟。

    只不过她走的是蜿蜒曲折的下水道,对方走的是快捷直达的高速路罢了。

    在这一前提下锁定目标就变得容易了。

    “就是他们吗。”

    一辆黑色的货运车,四个活着的男人,一个死去的女人。

    男人们气氛和谐地谈笑着,畅想着贩卖人口赚的盆满钵满后花天酒地的未来。

    完全没有意识到他们的货物在上一刻已经悄无声息地死去了。

    时间回到现在。

    猩红凭依在女人的尸体里,被躯俱留的一名队员带上了酒店顶层交给了几名同样身着黑色和服的仆人。

    嚯,这么一路扫描上来,顶层和这个酒店的其他地方完全是两种风格啊。她不禁想到。

    光看停车场充斥着的街头涂鸦,酒店内部配有的酒吧,KTV,街机厅,live house,网吧和各种现代化的设计就能看出这个地方主打的究竟是什么风格。

    酒店顶层的设计却是以“侘”“寂”为主题,房型都改成了和式,进入顶层玄关就要更换木屐——她倒是不用换,一直被绑着脚连着地的机会都没有。

    仆人和仆妇来来往往,走路都尽量保持安静和礼仪,营造了一种肃穆庄重,甚至有些压抑的氛围。

    尽管做了某种特殊的熏香处理,但以猩红非人的感官还是察觉到了建筑物内刚进行过装修后那股特有的气味。

    哈,是为了贴合那老人口中扇大人的喜好而特意紧急改建的吗。

    几个仆妇接手了猩红,将她带到一个有温泉的巨大的和式澡堂——旁边的用于放置多余木桶和清理用具的小房间里,准备在这里把她刷洗干净。

    猩红像一个无法活动手脚的瘫痪病人一样任由他人摆弄,既不出声也不动作,只偶尔伪装一下自己还在呼吸。

    一具普通的尸体可禁不住她折腾,不减少活动的话最多两个小时就会变成完全腐坏的耗材。

    饶是她装得如此乖觉仆妇们也没有要解开这具身体的束缚的意思,只是剪碎了她的衣物就粗暴的将她扔进木桶里清洗起来。

    正所谓死猪不怕开水烫,猩红连触觉都没有,肺部机能也已经完全停摆,就更不怕什么呛水了。

    “这人是怎么回事,什么反应都没有,他们抓了一个傻子回来?”

    “别说了,是傻子也好,不知道自己要面对什么,她不挣扎我们也能省点事儿。”

    仆妇们小声交流着。

    就在这时门被从外面粗鲁地撞开了,来人是禅院信朗,他双手平举端着一个精致典雅的漆木盒,一进门眼睛就不受控制地往浴桶里的人身上瞄个不停。

    “信朗大人,您来这里干什么。”一个满头银发的老妇人紧随其后追了上来板着脸挡住了他游移的视线。

    她的地位显然是佣人中最高的,竟敢用这么一句带着些责备意味的话语敲打躯俱留的下一任队长。

    “咳,老头子让我把祭品要穿的衣服拿过来,你们给她更衣的时候要解开控制,也得有个队员过来盯着不是吗,那我亲自过来你还有什么可不满的。”

    老妇人叹了口气,“既然您这么说了。但我还是得提醒您一句,按规矩用于生贽仪式的祭品是要保持纯洁之身的。”

    “喂!我又不至于想对这家伙做什么…”禅院信朗辩解道,老妇人没理会他的话,只是绕过他欠了欠身,神情淡定的退出了房间。

    禅院信朗小声咒骂了一句,重新将视线移向浴桶,下一秒就是猛然一惊。

    不知何时,一个仆妇已经无声地靠近了他,几乎是贴脸站在他的面前。

    “你这家伙!”他惊怒交加,一时不知该斥责对方的冒犯还是震惊于一个普通仆人居然让他一个术师毫无防备地被欺到近前。

    仆妇对他的话毫无反应,劈手夺过他手上的漆木盒转身就走。

    禅院信朗是真的懵了,他这辈子还没被他眼中的下人以这种态度对待过。

    下人不就应该一直是卑躬屈膝的吗,他这一秒甚至都感到有点委屈,这人什么态度啊。

    没了仆妇身体遮挡他才注意到不知何时那个祭品已经离开了浴桶,手脚上的束缚也不知所踪,正背对他安静地站立着。

    那无礼的下人从竹盒里取出和服,那作为祭品的女子则张开双臂,自然的接受着几个仆妇如同对待贵女般的小心伺候。整个过程都是如此安静,太安静了,安静地诡异。

    这人不对劲,他居然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但眼前人分明没有任何使用过咒力的迹象,也没有术式发动过的残秽留下。

    “可恶,你到底是什么人?混进扇大人的居所想干什么!”禅院信朗的手已经搭在了刀柄上,高声怒喝道。

    依然没有回应,依然是一片寂静。

    禅院信朗额角不受控制地流下了冷汗,他不是从对方身上感觉到了什么压迫感,也不是在一片寂静中感受到了什么大恐怖,而是终于意识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门外这么多来来往往的下人,隐藏在暗处巡逻的队员,半条走廊隔壁就是扇大人的房间,他爷爷也应该在那里。

    但在他高声怒斥了这可疑的入侵者后,却连一个前来查看情况的脚步声都没有。

    “信朗君,怎么不接着看我了,你是在等什么人吗?”女人温和的声音传来,隐隐透着一丝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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