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清风眼里闪过一丝探究，“那夜以后，在下也曾找过姑娘，不想姑娘竟是换了容貌，那日抓住梦魇兽后，我心里还是隐隐不安，因为史书曾记载，这梦魇兽是双生灵怪，也就是说还有另一只。”
青鱼点头，“不错，本来我一介女子，也不是官府衙门的人，本不该管这类事，可昨个又出了事，我只是把我所知道告诉少卿，无论事情如何也该有个结果。”
“大人是否还记得五六年前贫苦地的瘟疫一事，准确说是六年前。”
纪清风想了想说道：“有所耳闻，那时我还未上任少卿，只是此事闹的极大，但最后却不了了之，我也曾想过这其中的关联，可始终没发现线索。”
青鱼凝眉，叹息道：“六年前官府衙门，甚至街邻医馆的见死不救，令那个领头人心灰意冷，他求药未果，心灰意冷回到那个破苦之地，却发现多数人已染病身亡，死在那个大雪天，他的心灰意冷，慢慢转化为无尽的恨意，他恨这些人见死不救，恨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好他们，他看着那一盏盏高高挂起的灯笼，如温暖的火，他带着那些人离开了上京，一把火烧了这个地方。”
“也许从那把火燃起的开始，他心里就已经想好了要报复。”
青鱼拿出这株草，“线索太少，单凭一株草和几滴已干涸的血迹，根本找不到那个人，今夜是除夕，就算没有灯笼，他也会现身，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去老地方找到另一只梦魇兽。”
纪清风疑惑望向她，“你知晓这只梦魇兽的行踪？”
她冷笑一声：“何止是知晓，昨还被它摆了一道，这梦魇兽可幻化人形，也可附身蛊惑你 ，虽武力值不高，但更要小心，不要被它蛊惑了，大人信得过我，便随我一道去会会。”
“我信你。”他没有迟疑。
青鱼拿起地上的小筐，“大人痛快，那便随我来，想来大人手里有收妖袋这样的好宝物，不会被轻易蛊惑。”
撑起纸伞，一片片晶莹化在那纸伞中。
穿过襄云街，他们来到了那个地方，可是一个人都没有，他们找遍了这破屋里面，都没有发现一个人，正一筹莫展之际，又是那个小孩。
他盯着青鱼和纪清风，开口：“还是找来了啊，二位，不过如你们所见，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青鱼看了看四周，除了没有人，连那些锅碗瓢盆都一并不见了，兴许是走来了，“我现在就问你一句，灯笼眼珠的这桩案子，是不是由你们所为？”
那小孩穿着件破袄，脚上还是没有穿鞋子，冻得红肿，“是我又怎么样，这件事是我一人所为，你要杀便杀我，与其他人没有关系，更与我哥哥没有关系。”
纪清风终于看出来端倪，“你附身在这个孩子身上，你知不知道这个孩子心智也会受损，他承担不了你的灵体。”
那梦魇兽眼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大笑：“那又怎么样，过了今晚，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
说完他钻进一旁的破屋之中，不见了踪影，青鱼想追上去却被纪清风制止。
“追不上的，这条线索又断了，他应该是知道自己的结局，提前将这里的人转移了。”
青鱼没理会他往前走了几步，一进屋子里，上面的铺盖的茅草顿时掉了几根，里面的一砖一瓦，都是他们用手垒建起来的，在屋子的角落有一扇小门，刚好可以通过一个小孩子，屋子也没有想象中的脏乱，只是几乎什么都没有。
在那个角落，青鱼发现了一个小小的人偶，雕刻的有些粗糙，但看出来很认真的在刻，鼻子眼睛衣服，最特别之处是她头上戴的那个蝴蝶簪，青鱼下意识的摸了摸发间的簪子，这小人偶，不就是自己吗。
纪清风也走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切不由感叹，“眼见为实，先前人人都嫌弃他们，怕给自己染上疫病不愿意相信他们，没想到这里的一切，倒与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注意到她手中的东西，“是发现了什么？”
“我。”
他循声望去，那是一个小小的人偶，木头所刻，刻的正是青鱼。
“不过这里为什么会有刻着你的木雕，看这模样，应当是换容之前的相貌。”
青鱼将木雕收起来向外走去，缓缓说道：“也没什么，我与那梦魇兽，相识在街边，当时他正提着一小篮鸡蛋卖，我看他小小一个，脚上也没穿鞋子，衣服也破烂的不成样子，就买下了他的鸡蛋，当时周围的人都驱赶他叫他去别处卖，也许，这是我产生的这一点善意令他有了松动。”
“当然只是猜测。”
纪清风点头，“也许吧，可今晚这案子必须破，如果不破，会有更多人死去。”
他看了看捉妖袋，叹了口气，“现下，最后的办法就是放出这只梦魇兽，从它的身上找线索。”
“你且往后退一步。”
青鱼往后退了一步，站在那扇破门处。
随着口袋一松，他从里面拿了个小瓶子，拿下瓶塞，一只小兽从里面滚了出来，瞪着圆滚滚的眼睛望着他们，他瞪着眼前的纪清风。
“怎么把我放出来了？”
青鱼蹲下来，缓慢开口：“就是，我们很想知道，到底是何人操控你的，你能告诉我们吗？”她知道这梦魇兽定然不会开口回答
没想到出乎意料的是那梦魇兽摇摇头，“造孽，告诉你们当然可以，六年前唯一没有染病的，那个去求药的人，叫李思，至于他为什么这么做，你们想必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缘由，他报复的代价太大，早已经迷失了自我。”
“当年他心灰意冷，曾想过一死了之，但看着被他救出来的那些人，他又活了下去，可也如行尸走肉一般，直到有一日他救了一只梦魇兽，那梦魇兽为了报答他，决定跟随他一起复仇，可慢慢的，他发现他越来越不似从前，甚至开始在上京制造起一处处惨绝人寰的案子。”
青鱼问道：“那只梦魇兽，就是你。”
“是，今晚是他最大的计划，不是我不想告诉你们他在哪，是你们早就已经见过他了，我输给他灵力，他陆续杀了那么多人，早就把自己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的身体早已经腐烂，只能寄生在人身上。”
两人这才恍然大悟，青鱼又问道：“那今晚你知道他会在哪吗？”
那小兽摇摇头，从身上拔下一颗羽毛，“拿着这个羽毛，越靠近他，羽毛的光会越强。”
说完那小兽沉沉睡去，纪少卿又将它装回袋子里，看着眼前的羽毛，两人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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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着羽毛走走停停，它一直是微弱的光芒，天色也渐渐黑下来，再找不到这李思，可能又会增加好多条人命。
天色黑下来那一刻，各家各户的突然高挂起了灯笼，一盏接一盏，慢慢亮起来，从街头一直串到街尾，青鱼知道，是李思要下手了，他费尽心思点燃这一盏盏灯笼，就是再还原六年前的那个夜晚。
街上空无一人，只有他们两个站在长街的正中央，他曾经跪在这里苦苦哀求，他一定会回到这里。
等了片刻在这微弱的光亮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前方，那片羽毛也突然开始发光，随着那身影的出现，伴随着这漫天大雪，青鱼与纪清风终于看清了他身后，跟着大批的人，可他们就好似行尸走肉。
“是梦魇术，他们现在都在睡梦之中。”
那些人每个人都提着一盏灯笼，每个人面色发青，眼睛微闭，提着灯笼如鬼魂般，朝这边走来，任凭什么声音都无法唤醒他们。
离他们还有几步之遥，那些人停下来，走在前面的正是附身在小孩身上的李思。
他冷冷一笑，不以为然，“还是找来了，不过你们晚了一步，这些人早晚都要死。”
青鱼向前走了一步，“可是这真的是你想要的结局吗，李思？当年之事，我不是你们其中的任何一个人，也许没有什么资格评判谁对谁错，但是你看看这个结局，真的是你苦苦哀求那么久，想要得到的吗？”
李思像是被戳中了心事，突然大吼起来：“起码我为他们报仇了，当年我那么恳请他们，他们却没有一个人！没有一个人愿意帮我！我们是乞丐，是流民，我们也许身上脏，可我们的心是干干净净的！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就如蝼蚁般，而这些人，这些见死不救的人，他们就不配活在这世上！我有什么错.....”
青鱼刚想劝解却被纪清风一把拉到身后，他开口：“并非没有人愿意帮你们，当年，有人想要帮你们的，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曾经有一个少年，在你的碗里，放过三个包子当时他同你说的话。”
那小孩突然愣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光芒，“我怎么会不记得，那个少年，是在那些年里，唯一一个替我说话的，还记得那是三伏天，天气炎热，我出去乞讨，躲在街市的角落。”说到这他轻蔑一笑，“没想到还是被赶了，一口一个臭要饭的，我刚想起身便看见一个少年拿着三个包子塞到我碗里，还对我说，你不要听他们说，乞丐又怎么样，人活在世上无非为了一口吃的喝的，他还说等他长大做了官，一定给这些流民乞丐一个安定的住所，能遮风避雨，我记了很久很久。”
那小孩的眼神突然复杂起来，“那个少年，是你？”
“那几日我偏偏不在上京，如果我在，我一定会帮你。”
那小孩眼里蓄满了泪水，“你住嘴！那又怎么样，你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他们已经死了，死的人里面有孩子，有老人，有男人女人，他们已经不会再回来。”
纪清风眼神柔下来，“我答应你，我一定会给他们一个住所，再也不会有人叫那个地方破窟，贫苦之地，我会重建那里，让你们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那小孩的情绪终于安静下来，似乎在思考什么，“我还能回头吗？”
“当然可以。”
片刻以后他突然放声大哭，身体无数开始释放出光芒，一束束光芒钻进那些呆滞之人，更大的一束钻入那孩子的身上。
“你放心，孩子不会受到伤害，我会用灵力修复他的灵智，将一切还给他。”
“替我向那只梦魇术说对不起，是我忘了一切的初心。”
说完便要消逝在空中，那捉妖袋突然像是感应到什么，开始乱窜，纪清风打开关着梦魇术的口袋，一梦之间他抓住了将要消逝的那束光。
“我会带着他最后一点灵力远去，再也不回来，谢谢你们。”
漫天的大雪还没有停下，簌簌落下，像是一场哭泣。
那些人清醒后都疑惑自己为何在此处，看着手中亮起的灯笼都吓得仍在原地。
纪清风开口：“大家都回去吧，从今天起，灯笼一案宣破。”
看着三三两两离去的人，青鱼捡起地上的一个灯笼，“就这样了，怎么像一场梦一样，那些死去的人呢？”
纪清风看着天空，缓缓说道：“死去的人？官府没有透出具体消息，是死了好几个人，眼珠子被挖出来充当灯笼燃了几天几夜，死的那几个人，在这一带作恶多端，有几个官府碍于其背后的势力没有出手，倒还得感谢他，心软将这些留到了最后，还好，一切都不算太晚。”
像一场噩梦，可这噩梦的结局，到底是好是坏，青鱼也不知道如何作答。
谁对谁错，谁又说的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