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这方放下心来,柳清鸢看男子与乌鸦混战得激烈,比起口技表演里呈现的内容要更加的惊心动魄。
毕竟乌鸦本来就是记仇的生物,智商也高,加上饥饿作祟,凶上加凶,男子的身上衣物又薄又破,已经被撕开了,甚至有好几道的血痕。
柳清鸢心情复杂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这是已经发生过的景象,所以无论如何她都没办法影响。
忽地,她心脏一顿,有不好的预感。
再眨眨眼,男子与乌鸦的斗争变成了慢动作,直至越来越慢——停了。
不远处的枯树下,是蒙面人。
他站在风中,风吹起他的长袍,他就这么静静地望着柳清鸢。
阴魂不散!
柳清鸢皱眉。
她生怕蒙面人冲过来或者放出什么生物来攻击自己,可对方只是无言地立着,或许是在观察。
不会是要把我困在这里吧?
柳清鸢想。
谁愿意被困在这种荒芜贫瘠的地方。
“呼——”
瞬间飞沙走石,呼啸声四起,蒙面人还是出手了。
沙子和小石头就如同天然的暗器,砸在柳清鸢的身上,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
但看不见就意味着要面临更大的风险。
柳清鸢把手缩到袖子里,抬起,挡在眼前,霎时,她条件性反射地跳开来,一根树枝插在了她原来站在的地方。
好险!
如果不是她及时跳开,这根树枝都会插在她的身上,简直不敢想象有多痛,蒙面人是真的想要她的命。
“倒是帮帮我啊。”柳清鸢朝着手中的扇子说道。
难不成真要看她丧命在此?既然要找自己帮忙,那起码得保证自己的安全不是吗?
扇子也是得了令,在蒙面人下一次攻击的时候自动展开,牵引着柳清鸢的手挡住了飞过来的树枝,似乎是凭空生出了一阵扇风,起了阻挡的作用,发出了金属摩擦的声音。
所谓只要有心,万物皆可成为武器。
柳清鸢又想,她不能坐以待毙,蒙面人进攻,她就守着,这得什么时候到头,迟早得失了手。
在她晃神之际,她发现蒙面人离她更近了些,好像目标不光是她。
可能还有……
柳清鸢一边放下心将抵挡的事完全交给扇子,一边迅速找着附近大概率是蒙面人目标的事物。
小土堆!
她瞥见,只有这东西有最大可能性了,毕竟它看起来这么突兀。
但是短时间内让她徒手挖开小土堆是不可能的事,那么只有……
柳清鸢冲过去,一把将小土堆前面的长木板拔了起来,而与此同时,蒙面人的攻击也停止了。
“你想要的是这个?”柳清鸢朝对方挥一挥手里的长木板,又故作要掰开两段的气势。
她感觉到蒙面人的身形一滞,对她的行为应该是非常气愤,但迫于东西她的手里又无可奈何,只能暗自气结,停了动作。
柳清鸢不敢将长木板收到衣服里,把她打晕都是小事。
“你到底有什么目的?”柳清鸢朝蒙面人大喊,“吕子修和班真的尸体还不够你用的吗?”
只见到眼前沙石打转,蒙面人便出现在了她面前,她知道这么近的距离逃是没有用的,干脆动也不动了。
“哼。”蒙面人冷笑一声,“那两人不过是‘本地人’,能有什么用。”
“来了这里不都是‘本地人’吗?”柳清鸢觉得他的话好笑得很,她还没听过能够回到现代的事,倒不如说她没有去细想这种可能。
蒙面人看她若有所思的模样,一下子就猜到了她的想法:“你居然还保留着现代人的思维,既然来到这里了就别想着回去的方法了。”
怎么反倒教育起我来了?
柳清鸢还以为他要劝告自己不要随遇而安,没想到他是怕自己还惦记着现代的事。
“到底有没有回去的方法?”她没有期待,不过是顺口一问。
蒙面人冷冷道:“没有。”
他看柳清鸢面上毫无失望的意思,继续说道:“不如你我联手。”
柳清鸢露出了难得的惊讶表情,惊讶的是对方前一秒还想至她于死地,现在却提出合作。
“你要是想着回去的方法我还能高看你几眼。”柳清鸢是断定自己不会和蒙面人联手的,且不说联手的目的是什么,就比如说偷尸体这种事,她就干不来。
如果这个时候示弱卖惨,八成也会被对方看出来。
她又接着道:“你别想骗我手里这块木板。”
“你……”蒙面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你又不知道这木板有什么用,在你手上就是废物。”
柳清鸢这时仗着手里的东西,胆子也变得大起来:“既然你觉得我不知道有什么用,那你就告诉我。”
“你休想骗我。”对方自然不会顺着她的意。
柳清鸢只笑笑,打开折扇护住了木板,有一股不属于这个景象的暖风袭来。
蒙面人不死心地多看了几眼,最后不知是更忌惮柳清鸢手里的扇子,还是想到了别的方法,留下一句“联手的事你再考虑考虑”就踏着风消失了。
耳边仍是呼啸的风声与男子乌鸦斗争的声音,柳清鸢知道,和蒙面人的事是暂且结束了,她也不将木板插回原处,眼睛一转,便收到了袖子里。
“啪。”
男子最终还是把一只乌鸦摔死在了地上,又眼疾手快地从乌鸦群中夺去的尸体,拉着在一旁呆愣的女子一同往屋里跑去。
只是在进门的刹那,他注意到没了碑的小土堆,眉头一皱,也来不及细想,进了屋。
柳清鸢没跟上去,她自身的场景一转换,就来到了屋里。
“碑不见了……”女子也发现了异常,她压低声音道。
男子烦躁地摆摆手,不想提这件事,他把老鼠和乌鸦一同扔给女子:“先把这两样做了。”
他转身去烧柴火,而两个小孩得哭声依旧此起彼伏,吵得他们头疼。
老鼠和乌鸦烧得香喷喷,是肉香。
柳清鸢不禁有些饿了。
她咽了咽口水,想自己脑袋是在此场景中变得异常了吧?不然在亲眼目睹过那些景象之后,她竟然还能对这样的食物感到馋,她不是才吃饱喝足过吗?
可她的大脑越这么想,身体里就萌发出更大的饿意,直感觉到饥肠辘辘,对眼前的食物垂涎欲滴。
是木板!
她趁着意识还清醒,把木板从袖子里拿了出来,饥饿的感觉便瞬间消失了。
柳清鸢现在放下也不是,收回也不是。
犹豫之际,她手里的扇子动了动。
是要我扇一扇?
柳清鸢猜着,心一横,把木板再度收了回去,在饿意上来的时候,打开扇子慢慢地扇了起来。
鼻尖的肉香味消失了,那股诡异的饥饿感也退去了。
迫不得已,她只能继续摇着手中的折扇,看肉被小儿吃去,再被女子吃,最后男子啃掉了残渣再啃掉了酥脆的骨头。
柳清鸢不放心地大力挥了几下扇子才合上攥紧在手中。
屋子里的肉香味已经散去,留下的是一直都有的萧瑟之味。
小儿沉沉睡去,女子抱着小女儿哺乳,男子沉默地看了一会儿,面色一紧,想起屋外的小土堆,快步推门走了出去。
“怎么会不见了……”他看着失去碑的小土堆,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明明没人来。”
柳清鸢不自觉地小声接了句:“我拿走了。”
男子好像听到了一般,猛然回头看向她的方向。
柳清鸢被他的眼神吓到,往后退了一步,那是怎样一种眼神——充满了惊恐与怨恨。
如果柳清鸢出现在他的面前,告诉他是自己拿走了木板,怕不是要被他生吞活剥。
却从侧面证明了木板是有多么的重要。
男子看不到柳清鸢,他不甘心地问:“到底是谁?”
柳清鸢不作声了。
男子自知是不会得到回答,拖着步伐,泄气地往屋里去,似是认命。
天罚。
柳清鸢回忆起男子与女子的对话。
莫不非这小土堆里埋了他们分食的蛟龙?
她有种强烈的欲望去把小土堆扒开,看看里面究竟是不是自己所想,可她又怕有别的变故。
柳清鸢盯着小土堆,给自己做着心里暗示:只要刨开了就真相大白了,只要刨开了就……
“哗啦”。
那堆土好似在回应她的自我暗示,突然开始动起来。
看来不扒开不行了。
柳清鸢正想上前……
“啪。”
是抚尺拍在木桌上的声音。
柳清鸢眼睛一睁开,竟然是回到了现实,屋里满堂喝彩——口技表演结束了。
“我错过了什么精彩部分?”她凑过去同顾年聿咬耳朵。
顾年聿却往后稍稍拉开距离,回道:“我也不知道。”
柳清鸢想,是自己考虑不周全了,在梦中的时候,顾年聿的扇子也一同在呢,不知道现实里发生什么倒也正常。
但他躲什么?
她对他没有别的想法,只不过现在人多眼杂,自然要悄声说;而他对她亦是应该没有别的想法的,他们相处时间不长,现在他对她的情谊几乎全靠着原身留下来的念想。
“年聿哥哥是否有点太见外了。”柳清鸢凑上前去。
顾年聿叹口气,知道自己的行为对对方来说只能产生不解,他干脆不躲了:“是清鸢太迟钝了。”
“我觉着以前也有过很多这样的时候吧,清鸢都能习惯,年聿哥哥也要尽早习惯才是,毕竟来日方长。”柳清鸢笑得坦然,她乐于看到顾年聿脸上无奈的样子。
想他翩翩年少,风流倜傥,周旋与各色之间,谈吐风雅,竟也有这副模样,确实有趣。
“好,”顾年聿认输地摇摇头,“我会的。”
“我很期待,”柳清鸢露出满意的神情,方才经历梦中的场景,这么一看顾年聿,着实是顺眼无比,“那坨头发要出来了。”
她还没忘了所谓的“打赏”。
柳清鸢寻思着,无意间触碰到了袖子里的东西——她居然把木板带回了现实!
“年聿哥哥。”她拉拉对方搭在椅子上的手,虽然顾年聿有一瞬间抽回的冲动,饶是忍住了。
“怎么?”顾年聿问道。
柳清鸢轻咳一声,只将木板露出一个角:“你知道这个是什么吗?”
一抬头,顾年聿的神色凝重,犹豫了一会儿,说道:“你先收好。”
柳清鸢读出了他语气中的严重性,不留痕迹地把木板用衣袖盖上,顺手拿了桌子的茶壶倒了茶水:“好像换了壶茶……”
话音才落,百戏的伙计不知何时来到他们面前,脸上挂着谄媚的笑:“给贵客自然要用上好的茶叶,这茶摘取的是最嫩的部位,泡茶的水稍热一会儿便会烫熟,稍冷一会儿却激不出它的香味。”
柳清鸢倒了并没有打算喝,经伙计如此一说,不喝显得她看不起人了。
“你们费心了。”顾年聿气定神闲,拿起柳清鸢方才倒的茶抿了抿,缓解了气氛。
“应该的应该的,世子爷、柳小姐满意就好。”伙计见着,鞠着躬,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