仪式

    班真于心不忍地看了看自言自语的吕子修,转头同柳清鸢一字一顿地说道:“以人为祭。”

    “班道长你……”

    柳清鸢张张口,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天下除了周祭之外还有特殊的祭祀,但祭祀的活物多半是牛羊之类的家畜,还有龟虎等不寻常的动作。不过以人为祭的人牲也秘密地存在。

    “贫道迫不得已啊,”班真为了流露出他的悲伤,眼睛挤一挤,总算挤下两滴泪,“两权相害选其轻罢了。”

    柳清鸢想自己是在他心底还有少许用处的,当然,也可能忌惮自己手中的折扇,或是他误认为的所谓“高人”,总之没把算盘打到自己身上来。

    而吕子修虽说是他的徒弟,但术式没有学精,为人亦没有学到他的精髓,此时甚至迷了心智,没了用处,自然被班真当作弃子。

    “想不到班道长对违背人伦的事如此精通。”柳清鸢言辞正义,试图让对方把自己排除在外。

    可班真已经打定主意:“当初是柳施主让我想法子救陈施主,总不能半途而废不是?况且,这么一来,你我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打开天窗说亮话,要不是柳施主不肯分得些高人的术式,贫道也用不着用这法子啊。”

    他说得好似在情在理,实则步步逼近。

    “说在我,做在你,”柳清鸢在现代见惯了这一套,她双手作揖,“班道长,不如我们就此别过。”

    她语气决绝,演得逼真,打算暗地躲起来见证“以人为祭”,因为她知道,班真的决心已经下了,不在此时解决吕子修也会在别处设计抹杀他。

    而自己亦不能留下来,一是一同挣脱梦境后,会有人问起吕子修的去处,倒时候为了隐瞒事实,她将不得不受到班真的威胁,二是如果她不理会班真的威胁,那么班真会将此事散布出去,人言可畏,尤其是女子。

    柳清鸢有自己的主意,就算要从梦里出去,她打个时间差是最好的,即使被污蔑,也好多一份证据。

    班真知她去意已决,心中的不甘作祟,一把拉住了柳清鸢的衣袖:“柳施主,留步!”

    柳清鸢被他拉得打了个趔趄,她扯不开,走不掉,无奈转身:“班道长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贫道……斗胆想知道……知道那位高人的名讳。”

    柳清鸢见对方支支吾吾,令自己发笑:“你到是先放开。”

    “贫道可不敢放,柳施主万一跑了如何是好。”

    “脚在我身上,我想跑早跑了。”

    “这是最后一件事。”

    “……”

    班真倒是懂得我的打算。

    柳清鸢暗自承认。

    不过倒没有所谓的高人,一切的什么高人都是班真自己幻想出来的,顾年聿总不能算,他要是,怎么不变个人进来?还用得上费尽心思化作扇子迷惑众人吗?

    她盯着扇子沉思的样子被班真误认为是动摇,那人继续恳求道:“不方便透露名讳,起码名号是可以的吧?”

    柳清鸢又悄悄扯了扯衣袖,班真使力抓得更紧了,看来是不得目的不罢休。

    她先支吾其词,再左右看去,最后高深莫测地说道:“名讳还是名号之类的我一概不知,只知他身着长袍,戴有面罩,是一位蒙面人。”

    “什么!”班真大惊,连远处的吕子修都被他这一声吓得一抖。

    他知自己失态,清清嗓子带了过去,同柳清鸢小声说:“原来我们遇见的是同一人。”

    柳清鸢本是随意敷衍,不曾想有了收获,她已经摸清班真的性子,卖关子才能让对方吐露更多,于是睁大眼睛,表现得诧异,并不开口。

    果然对方上钩。

    “柳施主说得当真?”他再次确认。

    “我可是连他的穿着都说了,”柳清鸢做不满的样子,“班道长还见过多少人和他穿得一样?”

    “自是没有。”班真讪笑。

    柳清鸢不理,目光移到自己的衣袖上:“那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

    “当然,当然。”

    衣袖得以自由,柳清鸢没有和先前打算的那般离开,她现在抓住了一丝线索,肯定不会放弃。

    班真看着她一下一下地抚平皱巴巴的衣袖,咽了咽口水:“施主不厚道啊……”

    “说什么呢,我都告诉你‘高人’是谁了。”

    “不不不,柳施主,我说的是……蒙面人。”

    柳清鸢察觉到他语气中的不自然,反客为主:“怎么?听上去你们认识很久了。”

    班真满肚子委屈,不仅是因为他觉得蒙面人给了柳清鸢多于自己这方的好处,还觉得自己一直以来对蒙面人的讨好都是无用功,到头来还是得用上自己事先准备好的法器,如果自己真的什么都不带,这不是自寻死路吗?

    “柳施主有所不知,”班真好像是找到了发泄口,一股脑便说起来龙去脉,“收子修为徒也是蒙面人告诉我的。他同我和陈施主说要完成各自的心愿就得按照他的要求来做,某时某分前往丞相府,收得一名叫做‘吕子修’的富商之子为徒,再引你和顾施主来李大将军府观赏那一盆月下草,最后根据各自修为付出代价方可入梦寻宝。”

    柳清鸢并不完全相信班真所说:“班道长,再怎么说你是有本事的人,怎么就信了蒙面人的话呢?”

    她问这话的时候完全把自己当成了局外人,没能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让班真产生了疑问。

    “柳施主不也是听了蒙面人的话?怎么还说起了贫道。”

    “我一介弱女子,”柳清鸢说着就要往一边倒去,在班真伸手扶住她的时候,她自己站定了,“见着新鲜玩意儿难免有些痴迷。”

    即便一直以来她的行为都与“弱”无关,可班真属实找不出破绽,他觉着对方比起自己,的确是弱的。

    事情真相大白。

    他被骗了,她也被骗了。

    “我们都是苦命人啊……”班真自动把柳清鸢归到自己阵营,“怕不是从李大将军失踪开始,就是蒙面人的计划,柳施主还说贫道有背人伦,那蒙面人估计是瞒着李施主,以两方战士做祭祀,再用李大将军做局,诱我们深入以达到他的目的。”

    柳清鸢一愣,她想起蒙面人知晓她身上系统的事。

    对方难道是比自己早几年穿越到此处的异乡人?如果不是,至少是知情人,不管怎么说,当务之急得找到他才是。

    此时,一直昏迷的陈肃咳了两声,她与班真闻声看去,鲜血溅在他的胸前,情况看起来非常不妙。

    “班道长说得对,”柳清鸢得到答案后急于摆脱班真,她感觉现在应该是个好时机,“你暂且和陈都尉挣脱梦境,我看这以人为祭也不至于一人为祭造福三人。”

    班真一阵迟疑,然后笑道:“果然瞒不住柳施主……既然柳施主看不惯此法大可离去,后续莫怪贫道。”

    他说完闭了眼。

    能说出这么一番话,他是基于蒙面人诓骗了柳清鸢的情况下,对方已经没了“高人”相助,自己心心念念的那把折扇恐怕也是个临时玩意儿罢了,自己与对方起码是共同经历过一两次生死,当最后一次行善吧。

    柳清鸢看班真伪善的面孔,生怕慢走一秒就要骂上几句。

    “保重。”

    她做了告别。

    绕过蚩尤像,柳清鸢往另一边走去,她观察到自己走的时候吕子修突然若有所思地看着,她加快脚步,等走进分岔路后回头见无人注意自己便一下躲进了土室里。

    她还没忘了要看看班真是如何祭祀的。

    那边的班真从内袋里掏出个铜制的小玩意儿,他举在空中摇了摇,吕子修竟和中了邪似的就朝他走去,他再取了一张黄纸,咬破手指后抹了一下陈肃嘴边干掉的血,在黄纸上画好咒,嘴里一念,不出几秒,符纸化作一滩灰。

    班真硬生生掰开了吕子修的嘴,把灰倒进了对方嘴里,再抚着喉咙直到胃里。

    做完这一切,班真摇了摇铜制的东西,吕子修便恢复了神智,他惊恐地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接着直挺挺地躺倒在地上。

    偷窥的柳清鸢用手捂住嘴才避免发出抽气声,她扶着石壁,不敢动一点。

    “别怪为师。”

    班真说着,忽然见到被他封住的蚩尤像有动的迹象,他面色一沉,手上加快了动作。

    藏兵洞内没有木柴也没有香火,他翻找出陈肃身上的一个香囊,嘴里默念,香囊燃起了火,他扔到吕子修身上。

    柳清鸢才香囊里定是有什么,才让这火越烧越旺,映出班真脸上的狠厉,他跪拜下去,先拜东后拜西,拜了青龙拜白虎,最后头低得深,拜向燃烧的吕子修。

    以为大功告成,谁知,蚩尤像猛然动了起来,他一动,带着吕子修的被火包裹的身体一起动了起来,一翻身,直往班真身上滚。

    班真见状连滚带爬往后退。

    “哐——”

    蚩尤像挥了大刀往石壁砍去,阵阵沙土往下落。

    柳清鸢听得这声一慌,看石壁或许是因为火烧又外力破坏,产生了裂痕,她出了土室,拔腿就往藏兵洞深处跑。

    顷刻间,“轰隆隆”巨响,地动山摇,沙土纷纷扬起,一股冲击波从柳清鸢身后推她,她知道——

    洞开始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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