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仙系统

    夕阳斜照,透过雕花的窗印在顾年聿的脸上,朦胧得让柳清鸢看不清他的表情。

    那缇色的光晃了晃,顾年聿的脸也从阴影中显了出来,眼睑耷拉着,双唇正抿成好看的弧度。

    柳清鸢知他正犹豫不决,她丝毫不避讳地用手示意他凑近些。

    顾年聿恍若梦醒,抬眼看她,索性将一旁的春桃打发了下去,并不靠近,直言道:“哦?我可没听说那日还有这事?”

    “因为我不知该不该说。”

    “该说还是不该说,如今都已经说了,清鸢还打什么哑谜。”

    柳清鸢知他已经上钩,勾起一抹狡黠的笑,尽说些漫无边际的话,说得有声有色,听得顾年聿眉头直皱。

    “这事,怕是不好办。”

    “好不好办,如今都已经说了,不好办也要办,一开始我都不想说的,”柳清鸢学着顾年聿的语气,又将语调放慢,“天上的仙家要是怪罪下来,谁能逃得掉。”

    她双手拜拜,做得诚恳。

    谁都知七天前,新安城内丞相府的千金——柳清鸢落水后大难不死。

    人人都说是上天保佑,福大命大。

    既是丞相平日积德,也是柳清鸢的命中一劫。

    他们却不知壳子里已然换了人,是现代的柳清鸢。

    柳清鸢如今说当时指路的仙人反了悔,却碍于面子无法亲自前来,便托梦于她,告诉她要将宛若福泽之地的“求子井”推平,大张旗鼓总归是要引起民愤的。

    柳清鸢眸子一动,大胆地招呼顾年聿去把春桃唤进来,待一脸担忧看着自己的丫鬟走近她,她才说道:“春桃,去找几个口风严,信得过的壮实伙计。”

    “小姐,你这是要做什么?”春桃不解又担心。

    柳清鸢于是把同顾年聿说过的话又和春桃重复一遍。

    春桃一听,不出所料的大吃一惊,转念一想,既然是小姐要做的事那自然有她的道理,自家小姐当然不会干出伤天害理的事,心定了下来,她一拍胸脯,保证做得令小姐满意。

    顾年聿看在眼里,挑挑眉,对柳清鸢的果决刮目相看。

    春桃也是个麻利机敏的人儿。

    是夜,柳清鸢为首,顾年聿指路,春桃身后跟着六名大汉手拿工具,一行人趁着夜色的保护来到了“求子井”。

    周围的桃树耸立,似柳清鸢在梦里所见。

    一朵朵桃花夜里似一只只眼睛,静静地盯着他们。

    这六名大汉皆是外地人,不知“求子井”的作用,只当是委托的人有怪癖,拿好钱办好事。

    井口小而方,约莫10寸,连小孩都进不去,或许是后面因为何种原因缩小了井口的尺寸,反正现在这口井也不用来打水。

    刚走近,柳清鸢、顾年聿、春桃三人便听得井里的哭声,时断时续,六名大汉可能因为是外地人,并没有听见。

    柳清鸢更是听到夹杂的空灵之声,这回是喜。

    她听得心酸。

    借着月光,六名大汉不用指挥,熟练地“叮叮咣咣”一阵忙活,井已经看不出原样,有人提议将石头直接扔入水中,柳清鸢沉思着探着头往井中看,见一条红色的巨大锦鲤在井中摆尾。

    志怪小说集《广异记》中有记:“大蛇与鲤鱼斗。其蛇大如屋,长绕孤岛数匝,引头向水;其鱼如小山,鬐目皆赤,往来五六里,作势交击。蛇竟为鱼触死。 ”

    原来梦中的女子是化作了锦鲤吗?也好,是吉兆。

    梦中女子生前被困于小小一方天地,死后仍被生前的事物所扰,现在是时候让她跃出这束缚了。

    “等等,”她制止住想要往里扔石头的汉子,又越过对方朝春桃道,“去拿打水的工具来。”

    春桃没看见,可听到自家小姐的吩咐,急急忙忙就去附近农家的外面找到了打水的工具。

    柳清鸢接过木桶和绳子放到井中,说来也怪,那锦鲤仿佛通人性,知道往木桶里钻。

    这一瞬间,柳清鸢又听得那空灵的声音在耳边轻柔的响起,似是告别,她思绪万千,差点将绳子脱手,好在顾年聿和春桃及时拉住,一齐将木桶拉了上来。

    “真是条肥硕的锦鲤。”

    众人见着木桶里的欢快摆动尾巴的鱼儿都忍不住赞叹起来。

    月光下,锦鲤通体红色的鳞片透出薄薄光线,闪着银光,好似蛟龙现。

    “春桃,”柳清鸢说道,“放到花园中的池塘好生养着去。”

    春桃本有犹豫之心,可水桶中的锦鲤越看越讨喜,她便脆生生地应了下来。

    一桩心事了结。

    柳清鸢躺在床上,这回十分安心,她闭上眼,沉入梦中。

    梦里这回仍是桃林,不过尽头是一座亭子,一尾鱼在旁边的池塘里愉快地穿梭,偶尔跳起与坐在岸边的她嬉戏,溅起来一些水花。

    一夜好梦。

    「恭喜您开启成仙系统。」

    第二日,刚睁开眼,柳清鸢的脑海中便传来了一个熟悉的雌雄莫辨的声音,机械又无情,她产生的疑问愈发增多,那声音却不容她问出口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是她多说多错,真的惹到哪路神仙了?

    左思右想不得其解。

    柳清鸢无奈地走向花园去,打算看看那尾鱼。

    待顾年聿来到了府上时,柳清鸢还在池塘边看昨夜带回来的锦鲤。

    “云上楼新出了几道好菜,清鸢可否赏脸一起去品一品?”

    顾年聿边笑边说,那景色怕不是连春日的百花都被他比了下去,让人很难拒绝他。

    柳清鸢点了点头。

    她确实有些馋了,她的舌头早被现代的各色美食养刁了,日日换着花样却清淡的饮食也实在受不了。

    现在顾年聿的提议正好应了她的意。

    在原主还在世的日子里,因两人的父亲是老相识,他们年龄恰好相近,顾年聿同她便自小就结识,是极少数能与她说得上话的外人,也时常带些新奇玩意儿供她玩耍,了解她不方便外出,便告知她好些外面发生的事。

    人人都说顾年聿空有一副好皮囊,一副巧舌,就是整天不学无术,怎么不去考去功名或立一番事业,可也传出他作出了“寒鸦落孤村,斜阳敲空门”的好诗。

    一个居住在繁华都城的世子竟能写出一首寂寥的诗,在广大少女的心中,对他又增添了几分爱意。

    柳清鸢猜原主多少对顾年聿是有情意的,她能从继承的记忆中抓取到些许残存的悸动,少女怀春,见识的人寥寥可数,顾年聿是原主的那只鸟。

    但记忆中的顾年聿想必对原主只是兄妹之情,怜悯之意,他对她总是掌握着分寸,没有一丝的逾越,虽与他对其他女子不同,这份特别却不是男女之爱。

    柳清鸢曾经也感受过家庭的温暖,所以很容易就明白。

    “今日一大早,城中人就发现‘求子井’已经没了。”顾年聿打开话匣子。

    柳清鸢点点头,她猜也是,所以才趁着半夜速战速决,也不用担心现代的“监控”能捕捉到他们的身影,知晓是谁干下的事。

    “都在猜是谁干下这么‘缺德’的事。”顾年聿说到此处,觉着好笑,他早就觉得愚昧,不过冷眼旁观,而柳清鸢是觉得愚昧选择直接将这愚昧砸个彻底。

    柳清鸢撇撇嘴:“到底是谁‘缺德’……”

    她不以为意。

    “都说了是天上神仙的指引。”她又将意思推脱。

    必须说的不带一丝犹豫,说的连自己都信,方才让别人也信。

    “况且……”柳清鸢顿顿,“没了这个‘求子井’还会有新的‘求子井’。”

    “那你还……”

    “我能砸一个是一个。”她说得轻松,面色如常。

    半晌继续强调。

    “是神旨。”

    顾年聿摇摇扇子不再接话,柳清鸢没注意到对方漫不经心的表情下,眸子暗得深沉,她的一举一动他都尽收眼底。

    在柳清鸢时不时的专业捧哏中,她与顾年聿来到了云上楼。

    还没往里瞧就能听见器乐的声响,再从大门看去,里面已经坐满了人,举着酒杯的,往盘子里夹菜的,方才听见的乐器声就是大堂中正进行的表演,景象真是好不热闹。

    吸引柳清鸢的是云上楼里的香气,直往她的鼻子里钻,她倒是不操心他们有没有座位。

    “世子大人,柳大小姐,这边请。”

    正看着,云上楼的伙计便恭敬着上前给他们带路。

    穿过热闹的前厅,又通过幽静的后院,他们来到一处大小正合适的雅间。

    墙上挂着几幅名家的好画,山与水,良田,美池,桑竹,还有怡然自乐的男女老少,屏风则是大片的桃花林,俨然一桃花源的景象。

    柳清鸢总觉得有些恍惚。

    直至蜜煎藕上桌,裹着蜂蜜的琥珀色引诱着柳清鸢忍不住夹了一块放进嘴里,藕的清甜立刻在她的舌尖蔓延,隐隐还能察觉到白梅的咸酸,口味如此有层次,令人期待万分接下来的菜。

    紧接着是色如玛瑙的东坡肉,又来一道明媚欲滴的胭脂鹅脯与酥烂脱骨的山煮羊。

    柳清鸢食指大动,可顾年聿只是宠溺地笑着看她,并不动筷,他平静的样子显得她似乎多少没见过世面了。

    于是她强压下蜜煎藕带来的更大食欲,静待着最后的美食——

    是两碗芝麻油拌面。

    乍一看平平无奇,但芝麻油鲜香扑鼻,还有独特的坚果香气。

    与其他佳肴相中和。

    确实爽口。

    待伙计退出了雅间,顾年聿才神秘兮兮地同柳清鸢说道:

    “清鸢,近日你可有听说李将军府上有一株会说话的奇草?”

    “什么?”柳清鸢连忙把嘴里的东坡肉咽了下去,生怕自己听错了。

    顾年聿掏出手帕替她将嘴边的酱汁擦去,才不急不缓地说:“李大将军两年前派往前线,两兵交战多日,虽我军凯旋而归,但李大将军却下落不明,众将士皆不知他的去处。有人说当日李大将军杀红了眼,追得敌方一勇将至死路,两人双双坠崖,又有人说他是被敌方的迷阵缠住了身,跌落洞穴。李大将军府上的夏夫人伤心欲绝,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到底算个什么事啊……但不管怎么搜寻都没有结果。”

    “这件事我听你说过一些。”柳清鸢不解。

    他语调柔和如小溪流水,重复叙述也不恼人,柳清鸢权当听个故事了。

    “重点是后面,”顾年聿扇子一开,“一周前,李大将军的爱马突然出现在府中,背上是李大将军的随身衣物,夏夫人有了盼头,不顾其余人劝阻,便把那带回的随身衣物埋进了花园的土里,只盼日夜相伴。”

    “结果被偷了?”

    “当然不可能,”顾年聿笑道,“谁知那埋衣物的土竟在短短时间内发了芽,长了枝。”

    柳清鸢沉思:“难道不是家里谁洒的种子吗?”

    讲述的人只笑而不语,往嘴里放了块羊肉,肉质娇嫩,入口即化,他又呷了口梨花白。

    “怪就怪在,那块土只有这一株植物,夏夫人又惊又喜,连忙把那株植物移到了瓷盆里,而土中亦不见当时埋下的衣物。”

    柳清鸢想说可能被降解了,还是没说出口,一来被降解不会如此快速,二来现在的朝代还没有这个概念。

    她不想多生事端。

    “所以会说话的就是它。”她总结到。

    “很遗憾,我并没有亲耳听见,”顾年聿顿了顿,“夏夫人前几日邀了一些人前去,但在场的只有她本人能听见。大家都说她是思念成疾……”

    “疯了。”

    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啊。

    柳清鸢默默赞成,受到巨大打击,发生什么事都有可能。

    “我不觉得。”顾年聿一双眼睛似寒剑,好像看透她的想法。

    柳清鸢不去抬头看他,夹了片鸭脯,合着面一并吞下,好一番美妙滋味。

    “让我也去看看。”

    她说。

    “正好,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顾年聿就仿佛等她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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