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她五十二

    得了皇帝的恩准,国舅开始着人满天下找起和尚来。

    而且他们所不知道的是,他们要寻的僧人早已悄无声息地敲开了孟宋军驻扎地,如今的襄城,云瑶迦和鹤镜所住之处的门。

    “将军,外头有一名僧人找您。”

    云瑶迦正批着公务,瞧见被人领进门的僧人时,脑袋都是懵的,直到看清那人的面容,才猛地回过神来。

    “云游和尚?!”

    僧人慈眉善目,一双浑浊却不失敏锐的眼睛往她身上一落,又轻轻挪开,敛眉温和地唱了一句佛号,回她的话,“阿弥陀佛,好久不见了,云施主。”

    确实是好久不见了。

    眼前人不是旁人,正是十几年前为她批过命,改名为“云瑶迦”之人。

    也是他说,她的下半生不甚顺遂,若要摆脱坎坷,就得放下仇恨,一心向善。

    当时这僧人因落入困境碰见了正好从燕京往西边逃的荣爹和她,荣爹心善,便对他施以援助,他这才说有缘为她批了命。

    他从未道过自己的名姓,只说云游在此,云瑶迦便就给他自发地起了一个名号,为“云游和尚”。

    “坐,喝茶。”

    云瑶迦起身,将人请到一旁的茶桌坐下,给他倒了茶,又道:“难为你能找到这里,怎么样?如今的我,既没有放下仇恨,又能前行至此,还有坎坷之命吗?”

    僧人撩起眼皮瞧了她一眼,又垂了下去,慢悠悠地吹拂开茶面上的热气,喝了口,道:“云施主心中怀善,并非身怀仇恨,所思所念皆为天下,是大义,且已遇上贵人,命运扭转,这下半辈子飞黄腾达,可再无顾虑。”

    “贵人?是……”

    云瑶迦话还没问完,便听得一声讶异惊呼,“师父?”

    云瑶迦扭头,就见端着餐盘子,来提醒她用膳的男人站在门口,怔愣愣地看着桌边的和尚,“您,您怎么会在此?”

    僧人温和笑道,“好久不见,鹤镜。”

    鹤镜快步走进屋内,将手中的东西放下,“扑通”一声,在僧人面前跪了下来,红着眼眶道:“徒儿无能,没能守住珈蓝寺!”

    云游和尚叹了口气,却是将他拉了起来,眸中虽也带了红,到底情绪还算稳定,他道:“此非你之错,此乃劫数也,命运随天定,怪不得你,你切莫自责。”

    云瑶迦看着师徒两好的模样,愣了好会儿神,等两人差不多叙完旧,才问出口:“你们是师徒?”

    “是。”鹤镜顿了下,想起了旁边人,登时耳根微红,又对着僧人跪了下来,“徒儿心涉红尘,有了佳人,心念不稳,如此,自请还俗,还请师父原谅!”

    “你们之事贫僧如何不知晓?起来罢,莫要自责。”

    云游和尚却是不生气,将人从地上拉起来,温和笑道:“心中有佛,无论身在何处,处于什么身份,都亦可修行,你既还俗,便不要亏待心中人,踏实做事,莫行恶,一心向善,不负自己便好。”

    “云游和尚,真想不到,我还能有将你徒儿霸占为己有的一天。”

    云瑶迦感慨道。

    此话听着糙,鹤镜默了默,实在没忍住,还是轻轻扯了扯心上人的袖子。

    他一举一动,她都能自发意会是何意,登时摆了摆手道:“放心,云游和尚当年为我批过命,名字还是他帮我改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他清楚。”

    鹤镜叹了口气:“师父不叫云游,道号为‘仁济’。”

    僧人笑:“无妨,云施主豪迈大气。名号而已,不必在意。”

    几人三两句算是叙旧完,鹤镜才问眼前人,“师父此番前来,可有要事?”

    “什么事都瞒不过你,你还是一如既往地敏锐。”仁济叹道。

    “此番前来,贫僧确实有事找你们。”仁济笑眯眯道:“贫僧大限将至,在此之前,还有一事得交代给你们,才能放心离去。”

    “大限将至?”

    鹤镜面色沉了下来,上前想要拉着仁济前前后后端详,“身体哪有不适?可已经瞧过大夫了?”

    “慌什么?”

    仁济轻巧地摆脱了他的手,“贫僧早说过,命由天定,此次大限并非因身体之故,是贫僧的日子到了,切莫担心。”

    “那您……”

    话说到嘴边,鹤镜像是已经猜到了什么,顿了顿,最终敛了眸子,改了口,道:“您多保重。”

    云瑶迦探手过去,轻轻拍了拍他胳膊,“放心吧,仁济师父是好人,离开这里也是早登极乐的大好事,切莫担心。”

    仁济笑着点了点头,从宽大的袖口中掏出一个小木匣,这木匣约摸手掌一般长度,窄窄的,表面古朴,有些上了年纪的老旧之色。

    他将木匣推至他们的面前,“这个是该属于你们的东西,联合那一串腕珠便是一道,可助你们达成所愿。”

    腕珠?

    云瑶迦一愣,想起是当初鹤镜关键时刻塞给她的东西,因为忙碌,就给忘了,忙从袖口一掏,将那一串珠子给掏出来,摆在他们的面前,“可是这个?”

    腕珠金灿灿的,上面依旧刻着几个大字“见此御珠便是见太上皇帝”。

    仁济:“是这个没错。”

    鹤镜:“太上皇……这个与皇爷爷有渊源?”

    珠子是当初仁济交给他的,说是若遇到强权逼迫等危险,可以将此珠子浸泡于加了皂角的水中,便可护身。

    所以他才在临难之前想到这一茬,洗了洗看到这几个字,震惊了片刻,猜到了来源,便想着以此珠来喊停李源等人的进攻,却没想到看到了云瑶迦即将被刺的一幕……

    “并非你皇爷爷,而是你的曾祖父。”

    仁济捻了捻手上的佛珠,垂眸敛目,面上现出回忆之色,“约摸是几十年前的事了,当时,你的皇爷爷,也是太上皇帝出来行宫避暑之时,途中因身体抱恙,来过珈蓝寺修养,其中卜卦算天命。”

    “用了十年之寿算到了大燕的大限,唯一能转变大燕命运,拯救这天下苍生,关键点便在于这一代,也就是你的身上。”

    仁济看了鹤镜一眼,继续道:“你是能扭转大燕命运的关键节点,太上皇得知此事之后,便命人打造这金珠上了木色掩盖成普通木珠,着贫僧的师父务必交到来珈蓝寺的皇子身上。”

    “当年的你,一颗心至纯至善,不知仇恨,不染世俗,贫僧便也留了私心,希望你自始至终如初,便不曾告知你这些,只将珠子交予你,未来如何,你自行选择便是。”

    “如今你做了选择,贫僧便也自当将此物给你,也算是有始有终,完成你师祖的遗愿。”

    鹤镜将匣子打开,里头是一个上了年纪的卷轴,摊开,竟是一卷圣旨。

    上头仅有一句话,得此圣旨者可号令天下。

    若得这一圣旨,清君侧之行从此就容易很多。

    鹤镜将之收好,再一次郑重地向仁济道谢:“多谢师父。”

    “不必谢贫僧,受人所托忠人之事,理应如此,好了,”

    说着他站起身,“如今贫僧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再次祝愿两位往后能平安顺遂,功德圆满,至于鹤镜你……”

    他看了他半晌,忽而笑开,“既然是你的选择,你无悔无怨,知足圆满便好。”

    云瑶迦也跟着站起身,“多谢仁济师父,我送您出去?”

    “不必不必。”

    仁济连连摆手,“这是贫僧的路,贫僧自己走便好。”

    他转身,随着兵士出门去,没走几步,便听见身后“扑通”一声,紧接着朗朗一句:“师父,保重。”

    他顿了顿脚步,身影最终消失在拐角处。

    仁济一走,鹤镜转身,将手中的木匣子递到女将军手上。

    “希望能帮助你。”

    没有丝毫犹豫。

    女将军挑眉,“我发现你很信任我,就不怕我有一天反水吗?”

    “不怕。”

    他倒是眉目平静,淡淡却笃定道:“我信你,你不会。”

    云瑶迦愣了愣,旋即笑开,一只手揪住他的衣领亲上去,“奖励你……”

    声音含糊不清地消失在唇齿相依之间。

    被这么一偷袭,鹤镜猝不及防,顿了会儿反应过来,红着耳尖,微微俯下身子,揽住女将军的腰,温温柔柔地将亲吻加深。

    云瑶迦这边的进展一切顺利,燕京这边的则截然相反,国舅派人出去找那和尚没轻易找到不说。

    还屡屡遭皇帝的训斥,不过不知道是年纪大了还是什么缘故,皇帝的训斥渐渐地有些力不从心。

    其他朝臣不明缘由,只嘱咐皇帝注意身体,而国师国舅却是心知肚明。

    日日夜夜将那训斥之词听着,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暗地里的动作却是半点没有少。

    在孟宋军兵临城下的前日,皇帝病倒了,意识不清醒,口不能言。

    皇储年纪尚小,又不能决策,太后年事已高,无法垂帘听政,主事的担子就落在了皇后的身上。

    谁知皇后竟以照料皇帝和年幼皇储为由,将代为监国事宜交给了国舅。

    朝臣议论纷纷,起初反对者众多,直至国师卜算出了“天命”,能制裁这乡野而来的叛军,也只有国舅一人。

    由国舅暂时掌权,这天下才能无恙,这国土才能被收复。

    因此,不再有人有异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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