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抑

    出小区门时不过六七点。

    路上车并不多,许清硕下意识打开了车载广播,是一个音乐频道。欢歌笑语,喜气洋洋,听得他越发烦躁。

    出高速收费站的时候接到林姨的电话,说起沈瑞邦最近血压有点高,问他最近有没有时间回去一趟。

    旁边传来老头咋咋呼呼的声音。

    “不用回啦,我去医院看过了,又没什么事,你忙你的。”

    许清硕拢起眉头想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又觉得没什么意思,说了句“过两天来”就挂了电话。

    车子驶进市区,路上总算是慢慢热闹起来。又绕了半个小时才到达位于市中心的公寓。

    回家冲了个澡,又打开电脑看了会儿过几天的手术病人资料,仍静不下心来。索性点了支烟,到阳台上透气。

    夜很深了,空气凝滞寒凉,满是霜雪迫近的气息。

    有人打电话进来。

    是赵祺阳。

    这小子一天到晚没个正形,前段时间跟他爸要了一大笔钱,说是要去做投资。对方是个做户外运动线上平台的公司,规模不大,统共也就三十多号人。

    据说老板之前就是个小有名气的户外运动博主,微博粉丝量不少,而且平台的基本搭建已经完成,只是缺少投资。

    赵祺阳平日里投机倒把,投资也不是件小事,这次倒是慎重,甚至之前还来问过许清硕的意见。

    只不过这一切的井井有条,都在他见过老板以后,转到了一个不可控的方向上。

    那位老板,或者应该说是前老板,竟然是个高挑的美女。

    赵祺阳声称对她一见钟情,可惜人家对他爱搭不理。

    在空中餐厅偶遇那天,他就是凭着自己死缠烂打且极其厚颜无耻的态度,约了人在那里谈工作。

    现下这通电话,还是问他怎么把宴知欢追到手的,说要向他讨教经验。

    他哪来什么见鬼的经验,不过也是死缠烂打罢了。

    随意敷衍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许清硕摘下眼镜,看着渐渐熄灭的手机屏幕,揉了揉太阳穴。

    说这个月忙,还真是一个月不跟他联系。

    下了床就不认人的小白眼狼。

    许清硕叹了口气,还是给她发了条消息。

    睡觉前也没收到回复。

    这事还真不能怪宴知欢。

    她手机在玩密室前就统一交给工作人员保管,再拿到手已经没电自动关机了。

    好在今天不用打车。

    现代人出门甚少还有带现金在身上的,于是顺理成章蹭了刘宇豪一顿夜宵。

    露天烧烤摊上,烤串、小龙虾、秘制花甲和烤羊腿的香气混杂在一起,冲淡了的夜晚的清冷。

    刘宇豪大爷似的叉开腿坐下,一口气点了十来种小串。

    “够了,大晚上的,别吃撑了。”宴知欢拿起一旁的水壶倒了两杯水,一杯往刘宇豪面前一放,揶揄起来:“最近这么大方,看来酒吧驻唱挺挣钱啊。”

    “还行。”刘宇豪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大大咧咧地:“我爸给我打的钱你留着,我赚的钱够自己花了。”

    涉及经济问题总是比较敏感,尤其像他们这样的重组家庭。

    宴知欢平日里的兼职所得完全能覆盖自己的支出,并且盈余可观。

    然而在卓雅芬和刘国达看来,若是给了刘宇豪生活费却不给她,那就是不公平,有苛待她的嫌疑,当然多半也是怕她心里不舒服。

    如此小心翼翼。

    以至于在忧心刘宇豪生活费不够用的时候,也没忘了给她增加额度。

    做父母的能到这个程度,她是心存感激的。

    然而现在,这个便宜弟弟竟然大方表示要把生活费送给她,她还真是受宠若惊。

    烤串上来,飘香四溢。

    宴知欢笑笑,手肘搭在桌上,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看着对面的刘宇豪。

    他看上去是真饿了,抓起一把,风卷残云。

    待吃个半饱,才发现对面的宴知欢动都没动一下。

    “你不吃?”

    “减肥。”

    他瞥她一眼,顿一顿,略带嫌弃地说:“都瘦成什么样了,也不知道那个男的看上你什么。”

    宴知欢:“……”

    “还有你那个什么前男友,性格温吞,优柔寡断,幸好分了。”

    宴知欢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你还说我,我瞧着你桃花也不少嘛。”

    刘宇豪“嘁”了一声,“我现在事业为主,别的一概不论,少来试探我。”

    一概不论还去玩什么密室逃脱,穿得跟个半路上船的海盗似的,合着cosplay自娱自乐呢。

    刘宇豪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咬着手里的牛肉串,囫囵吞咽几口,说:“我今天那是舍命陪君子,仅此一次,没有下回。”

    “这样。”宴知欢看着他,很轻地笑了声,又换了话题:“对了,下次跟你那些朋友解释一下,我是你姐姐,省得一天到晚以为你戴了有颜色的帽子。”

    刘宇豪算是吃饱喝足了,睨她一眼,表情欠揍,“知道了,大姐。”

    宴知欢:“……”

    ******

    昨夜睡得并不好,只觉得很闷,许清硕还特地起来开了窗户。

    正是寒霜迫近的季节,窗户大敞了半夜。一觉睡醒,不仅上班快要迟到,人也乏的很。

    匆匆洗漱了下,早饭没来得及吃,到医院,大大小小的事,又是一通忙碌。

    临到傍晚,总算得了片刻喘息。

    许清硕靠办公桌上小憩片刻,再醒来,人倒是清醒许多。

    顾飞跟着主任下了手术,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就听见里面有说话声。

    门大开着,他刚到门口,就撞上从里面出来的程晨。

    “程医生,”顾飞笑嘻嘻地:“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啊。”

    前段时间因为海市分院神经内科的人事变动,程晨被外派过去救急,这一算差不多得有三个月了。

    “昨天刚回来。”程晨笑着答了句,又上下打量一番顾飞,感叹:“听说你都可以跟着郭主任做桥小脑角区脑膜瘤切除术了,进步可真不小。”

    “没有没有,我就是去打个下手,顺便观摩观摩。”顾飞看一眼许清硕,又道:“主要还得感谢许医生给我争取了这个机会。”

    “不用客气,”许清硕整理着袖口,边走过来,笑了声,“月底还有一台颈静脉孔区肿瘤切除术,主任同意你继续观摩。”

    “不是吧?!?”

    程晨打趣道:“顾飞,许医生这可真是重用你呢。”

    “别了别了,我才疏学浅,技术有限。”顾飞嘀咕着,眼见许清硕要去病房里看几个病人,脚下倒是没停,跟了上去。

    例行查完房,已经有些晚了。

    脑袋昏昏沉沉的,倒是能确定自己是感冒了。

    手机仍是没什么动静,给她发的那条消息,也犹如石沉大海,没得到任何回复。

    许清硕皱了皱眉,摘下眼镜捏了捏鼻梁,看着手机屏幕亮起又熄掉。好一会儿,他叹了口气,仍是拨通了电话。

    ***

    大概所有大学里的政治课老师都具有目不识人的共同特点和自娱自乐的相同天赋。

    如果想逃课,叫同学帮忙点到总出不了太大的意外。至于教室里,无论能不能得到学生的回应,政治老师照样能够讲的天马行空,唾沫横飞。

    这是一堂毛概公共课,几个班的学生挤在一间阶梯教室里,往后排看去,密密麻麻,人头攒动。

    宴知欢规规矩矩坐在没人愿意坐的第一排,面前桌子上并排摆着课本和笔记本,手里拿着笔,认认真真地发呆。

    看到许清硕发来的消息已经是今天早上。

    【在忙?】

    信息是昨晚发过来的,那会儿她应该是和刘宇豪在吃烤串。

    犹豫了片刻,还是没回给他消息。

    现在应该在上班吧,毕竟他工作那么忙。

    一连着上了两节课,大脑一直紧绷着,现下放松下来,觉得有些疲惫。

    这个点正是饭点,往常食堂里都是热热闹闹人挤人。今儿也不例外,好不容易排队打到饭,周晓蕾就被赵漾连拖带哄地叫走了。

    本着勤俭节约是中华民族传统美德的原则,宴知欢果断将另一份餐端给了一路跟着赵漾而来,却没那个福分跟着他离开的李斌。

    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宴知欢坐在凳子上悠哉悠哉吃着。对面李斌还在挑着菜里的香菜沫,一双筷子异常灵活,腾挪飞闪间,香菜已经被挑了个七七八八,显然这活儿大约是做惯了的。

    许是察觉到宴知欢的打量,他抬头朝她笑笑,有些尴尬似的:“不好意思啊,我吃不惯这个。”

    “能吃就吃,不能吃再去买过一份,没事的。”

    “没事没事,就这个就行。”

    宴知欢无所谓地笑,冲他点点头:“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

    李斌正吃着,闻言放下筷子,猝不及防似的:“啊,那一起吧,我吃好了。”

    “好了?”宴知欢偏了下头,又看看他面前没吃几口的餐,又看看他,细长的眼睫微微垂下,若有所思的。

    这当口,电话响了。

    是许清硕。

    她盯了会儿,才慢条斯理接通了。

    “在干什么?”许清硕笑了一声,嗓音有些沙哑。

    “刚吃过饭。”宴知欢问他,“你下班了?”

    “嗯。”许清硕轻咳了声,隔着电话似乎也能听见他的疲倦。

    “你今天很累吗。”

    “有点。”他顿了顿,“好像发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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