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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雨-11

    忽然手机响起来,薛知看了一眼,随即摁断。

    陆吾淡淡笑,转身退开几步,将烟头摁灭了,丢进垃圾桶。

    薛知窘在当场,最初怕陆吾开口,过了几分钟,又怕陆吾不开口。

    陆吾走到玄关处,弯腰穿鞋,“走吧,我送你回学校。”

    沉默许久,薛知只能自己开口,“我告诉过阮明,我和你同居。”

    “中国社会还没有开放到这个程度,我希望你以后不要这么说。”

    他语气平正温和,薛知却硬生生咽下一口血,哽着声音问,“好。”

    陆吾微笑看着她,整张笑脸像刻在肉里的面具。

    薛知望着地,不知道该怎么办。男人有钱才有闲情逸致,买她来喜欢一喜欢,遇上事,男人先没了这个兴致,可她又不是真妖怪,白娘子什么,挥挥手变出万贯家财给他。

    陆吾继续探寻地看着她,似乎很不解。

    薛知又笑一笑,“怎么?”

    “你太懂事,我不喜欢你这样。”

    薛知鼓起嘴,憋了好一会,嗤得笑出来,心想:我不喜欢你,句号。

    ···

    陆吾送薛知回去,因为天气还好,索性不开车。

    隔老远,看到有卖氢气球的,钢筋水泥的城市里,一大簇,透明塑料球裹着七彩小球,浮在半空,被风吹动。

    薛知又高兴起来。

    陆吾看了眼那气球,“我去买。”

    薛知拦住他,“看看就挺好的。”

    “嗯···这个钱我还是有的。”

    “不是钱,”薛知吁了口气,“气球只能玩一天,以后想起来,再好也没有了,真难过。”

    陆吾笑,“你想要我买钻戒给你。”

    薛知心头一撞,抿了抿嘴角,“你有点讨人厌。”

    “我说中了?没人喜欢被看穿。是不是?”

    薛知埋头往前走,忽然发现前面有个熟人。她眼疾手快,拽着陆吾走进路边便利店。

    门铃叮咚一响,店员眼皮都没抬,双手撑在柜台上,神游天外。

    可薛知还是不敢在人前说话,抱着陆吾胳膊,在冰柜前装作挑雪糕,“同学。”

    陆吾笑问,“阮明?”

    便利店临街是一整面透明玻璃,薛知把陆吾藏在里侧,用视线搜寻熟人的身影,随口嗯嗯了两声。

    陆吾抱臂站了一会,“那你跟我说一声,我装不认识你好了。”

    薛知又敷衍了两声,等到熟人佝偻着穿过马路,车流交织,薛知忽然生出一股愧疚。谁对谁错?命运抓到一个普通人,还不是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回过神时,发现身边空空。

    薛知狐疑地转过身,陆吾已在柜台扫码。

    店员看看扫完雪糕,“要袋子吗?”

    陆吾没回头,随手撕开包装袋,抽出来,叼在嘴里,摇头示意不用。

    薛知呆在原地,把刚才的回话又想了一遍。脸顿时烧起来。

    她胡乱抓出三四支雪糕,胡乱拍到柜台,“这些,”一把扯住陆吾衣角,把他从门口拽回来,“他买单。”

    店员大概没有见过这样的女孩子,几只雪糕的便宜都要占,脸上五官几乎要化成省略号,但还是没说什么,只看陆吾。

    “···”陆吾敲了下额头,认命地拿出手机,“给个塑料袋,谢谢。”

    店员利落地抽出一只塑料袋,搓开抖大,把雪糕扫进去,递给陆吾。

    陆吾抓着手机,就用手腕套住。薛知从缝隙里夹出雪糕,也拆开吃。

    一直走到便利店外,陆吾雪糕才吃了一半,转头一看,薛知正伸出舌头,舔那小木棍。

    舌头很尖,收出个小小心子,被木棍压下去些。阳光下,那舌头又红又湿,边缘翘起来着点。

    陆吾忍了又忍,“你在外面别这样!”

    薛知吓得一下咬住木棍,随即抓在手心里,把手背到身后。

    动作幅度太大,陆吾倒有点反应不及。

    陆吾心烦意乱,看着雪糕,把眉头一皱,随意甩进垃圾桶。

    薛知小声解释,“可是我想你给我买雪糕。”

    私底下,薛知盼望过许多次,父亲给她买些雪糕。让她有些别人也有的快乐。——一个女人最大的快乐,不是来自于有钱的父亲,就是来自于有钱的丈夫。

    自己挣钱,虽然光荣,到底太辛苦了。让她吃苦的父亲或者丈夫。宁可不要。

    陆吾重重叹口气,“以后对别的男生,不要这样。雪糕能值多少?别让人家看轻你。”

    薛知的脸涨红,浑身血往头顶涌,心却沉下去。

    陆吾侧脸看了看,见薛知脑袋垂得低低,刘海荡下来,遮住眉眼,咬着嘴,两边唇角抖得厉害。

    过了会,薛知晃晃脑袋,扬起脸对他笑,“没有别人了。我只要你给我买雪糕。”下唇深深一弯牙印,还有点血。

    陆吾伸手,用拇指蹭了下血迹,“刚才你在躲谁?”

    薛知迟疑了下。

    陆吾又笑,“我知道你不会,只要你想,让男生喜欢你,易如反掌。”

    “谁说的,我看你就不喜欢我呢。”

    “喜欢,”陆吾说,“只是没从前那样喜欢。”

    “从前我完全是你的,死也是你的鬼。你有这个底气,所以随便对我好。”

    “你太精刮。”

    薛知笑。她要是再精刮点,就不会把这句话说出来。

    这时,后面一阵嘈杂声,薛知还没回头,耳朵一疼,贴脸擦过一瓶矿泉水,砸到前面路灯上,咣当落地。

    人群水分,跑过来一个老妇,薛知心里咯噔一声,刚刚不眼见她跑过去,怎么又回来了?

    陆吾转身,上前一步,站在薛知面前。眼见那老妇已跑到面前,一张口骂到陆吾脸上:“姓陆的小杂种!”

    老妇还穿着那T恤,腋下汗湿许多,男孩头像也漉漉贴在凸肚上,随着肚皮浮动,那张脸也不断变形。

    老妇眯眼,又打量陆吾一阵,一确认后,嗷地一声,劈头盖脸打来,“还我儿子命来!···还我儿子命来!”

    陆吾被她揪住一把头发,摇晃了一下,随即站得笔直。倒是老妇收力不及,往左踉跄两步,手里还攥着一缕陆吾的头发。

    薛知勃然,对于老妇的那一点点政|治|正|确性同情荡然无存。

    不远处的街道上,一只拉布拉多正摇着尾巴跳腾,忽听一阵叫骂穿破空气,吓得拉布拉多炸起耳朵,扭身钻进主人怀里。

    薛知跳到陆吾身前,双手插腰,与老妇相对骂街,骂得那叫一个四六迭出、长短交接,伴随着不知哪个男人的口哨声。

    薛知多年不浸此道,初时还有点磕巴,童年记忆一上来,骂词宛如黄河之水,涛涛不可断绝。

    老妇转着弯儿,还想去打陆吾,薛知一把拐了她胳膊,愤然吐了口痰——强忍着没朝脸吐。

    薛知又叫又跳,“他妈的老不死,光天化日动起手来了!谁给你惯的臭毛病,你妈的···”

    路人大出意外,没料到这漂亮女孩子如此悍勇。因为薛知苦出身,全没有敬老概念,揪住老妇衣领,照样抓下两把头发,抓得老妇鼻歪眼斜,这才算数。

    “他妈的!我看你下回敢不敢,我看你还敢不敢了?”

    最后还是陆吾出手,把薛知拉了回来。

    但老妇丧子心伤,只听骂声稍止,捂着脑袋,大叫起来,“杀人犯!这男的是杀人犯!”

    “杀你妈了个——”

    后半句话被捂回去,薛知在陆吾桎梏下,抬脚对着老妇方向凌空踢踹。

    保安应声而来,陆吾这才乘机把薛知拖走,到僻静处,薛知跳出陆吾怀抱,对路边橱窗镜,捋了两把刘海。

    只见镜中人头发蓬乱、衣衫不整,嘴角还有点唾沫星子。

    薛知一愣,抹了抹嘴,低了好久的头。

    陆吾蹲下来,替她系好鞋带,又整了整翻起的裤边,站起来,面无表情说,“不要动手,她是受害者。”

    薛知一下竖起脖子,“她是哪门子受害者?欺软怕硬的东西!”

    “你讲点道理,薛知。”

    “不就是死了个儿子吗?有什么了不起!讲道理,有什么道理好讲?和你有关的事,我不讲道理!”

    薛知说着,眼泪就一滴滴往下掉,细水晶一样,转瞬即逝。

    陆吾只能用手背给她擦,可是薛知越哭越厉害,陆吾用手搂住她脑袋,哄小孩似的,“好,好。”

    陆吾手指硬邦邦,连指腹都干瘪,可是脸被捧着,薛知索性哇地哭出来。

    “不哭了,来,吃雪糕,再不吃化掉了。”

    陆吾又从手腕塑料袋里,取出一支雪糕,拆开,在薛知脸前晃了晃。薛知胃口大好,咬着雪糕,从下往上看陆吾。

    离得近,薛知眼珠乌黑滚圆,像小小黑镜子,陆吾能从里面看到自己,——只有他自己。眼珠一动,他心头也一撞。

    陆吾喉咙滑动,“刚才,你看到的人是她?”

    薛知垂了垂眼皮,睫毛在颊上扫过阴影,忽地扬起来,“我知道你对她很内疚,遇上她会不高兴。”

    “···”

    薛知继续说:“你别不要我。”

    说完,自己先一阵恶寒。童年挽留母亲的故事重演了。

    像一种回音。

    ···

    陆吾将薛知送到宿舍楼下,一转身,薛知的脸就垮下来,余光瞥见面前玻璃门,给宿管阿姨擦得晶亮,足可以反光。

    于是又换上笑脸,窜进楼中,笑脸已经长进肉里,垮不下来。

    没带钥匙,敲了一会门,桑媛才开门,见到是她,大吃了一惊。

    薛知贴桑媛胳膊挤进去,有气无力,“好久不见,也不至于不认识吧。”

    桑媛拿来一只镜子,尖叫着推到她脸上,“你看你,打架去了?”

    “差不多。”薛知躲过镜子,背对着桑媛,把事情说了一遍。

    薛知一边说,一边坐到桌前,翻出最近一门考试课本,借桑媛的复习提纲,刷拉拉划重点。

    没听到一半,就被桑媛一声大叫打断,薛知一道笔记深深划破书页,于是把笔放下去,“你冷静点。”

    “我冷静点,你怎么不冷静点?你有三观没有?陆家要是不被揪出来,以后还会有多少人被害,那些受害人的家属活得多痛苦?”

    “陆致远我见过,不是反社会杀人魔,他干这些事,是因为不这么干,升不上去,那么抓这一个人有什么用?”

    “你知道有一个受害人全家都被灭口了吗?”

    眼看桑媛有扇她一巴掌的表情,薛知抱起课本,窜到床上,继续划重点,“反正事已至此了,为了给陆吾表忠心,没办法了。”

    桑媛咽下剩下一半哀嚎,张嘴看了她半晌,“你说什么?”

    “我有一个直觉,陆吾现在最需要我对他表示忠诚,所以我越疯越双标,陆吾就会越不好意思离开我。”

    桑媛完败,完全跟不上薛知的思路。

    “···”桑媛说:“你到底怎么想的。”

    薛知咬着笔盖,“桑媛,教你一件事,男人呢,在不同的状态,需要女朋友反馈不同的情绪价值,现在他需要忠诚,不需要优雅,我越是为他变成疯狗,他就越觉得,哇,有人爱我。”

    “那你自己高兴吗?”

    薛知没抬头,“他高兴我就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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