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雨-7

    陆吾一直打量薛知脸色,“怎么了?”

    “没事,”薛知不愿意给陆吾惹麻烦,“宿舍里一点事···我跟姜楠商量就行。”

    薛知这几天很累、很困、很心浮气躁。脸也没有洗一把,即使年纪小不显钱不够,但目光直愣愣的,随时发呆。

    姜楠手机响了两声就接听:“喂,怎么啦,今晚又不回宿舍?”

    薛知:“今晚回去。我刚给你的短信,你能不能看下。”

    “行,”姜南小小噫了一声,“你是一个人吗?”

    车厢就这么小,也不可能躲到别的地方去。薛知硬头皮也只能说:“没事。”

    姜南停顿了下,压低声音,“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姐姐,你直说吧。”

    “那我先说好消息吧,这事你不用管,那个学习委员桑媛挺熟的,都同学,好说。”

    对面一阵说话声,好像是姜楠拿远了手机,让桑媛联系学委。

    薛知吁了口气,那行,什么坏消息也无所谓了。

    “坏消息···或者不好不坏的消息是,阮明对你有意思,我怀疑这事就是他搞出来的,他跟学委是上下铺。搞不好联手吓唬你。”

    “那就行,我马上回去。”

    “幸亏这两天假期,没门禁。”

    “就是会吵到你俩。”

    “我俩也夜猫子——哦桑媛你来说,”换上桑媛的声音:“他让你在女生宿舍门口等一等,有话说···烦死了,拿鸡毛当令箭。”

    也顾不上陆慎平怎么想了,车停在校门口,薛知一路狂奔到宿舍。

    就见宿舍楼前站着个男生,戴墨镜,一身简单的黑色运动服。薛知忽然有点好笑:大晚上戴墨镜,要么算命,要么抢银行。

    在一群难舍难分的情侣中间,还挺显眼。

    薛知喊他:“阮明。”

    阮明双臂环抱,五指敲打自己胳膊,摇摇晃晃朝她走,“喂,不够意思啊,恩将仇报,还挂我电话。”

    薛知垂头,捂了把脸,闷闷说,“对不起。”

    “太轻描淡写了,说好的请我吃饭呢?”

    薛知头晕脑胀,也不记得,根本没答应过这回事,“好好,我明天请你和桑媛吃饭。谢谢你舍友既往不咎。”

    阮明大笑,摘下墨镜,“一点小把戏而已。”

    薛知困得口齿都不清楚了,“哦”一声,掩口打着哈欠,“我对不起你,也真谢谢你,你在这里等人吗?毕竟女生宿舍,我可以帮你叫。”

    “我就找你。”

    薛知只好说些“我男朋友要误会的”、“别人看来不大好”之类的废话,说完好长一段,忽然觉得气氛诡异。

    因为阮明一直没说话。

    薛知眼睛都睁不开,绕过他就往里走,“再见。”

    阮明垂睫,只见薛知走得摇摇晃晃,发梢在灯光中绒起金边,像一只站不稳的小鸭子,一拨拉吱吱乱叫。

    目光再向下移。

    薛知穿九分裤,刚好露出一截脚踝,肿得圆圆。

    阮明伸手扶了她一把。

    薛知只觉胳膊一紧,几乎原地弹起来。童年的记忆回来了。她随时可能被抓走,塞进别人床上,做老婆。

    她吓坏了,瞬间想到陆吾,可是陆吾也不在,她不太记得陆吾为什么不在,但记得被陆吾忽视的感觉。

    阮明吃惊地看着,薛知挣扎开自己,扭过身就往宿舍走。他张嘴要喊,余光却察觉到一道若有若无的视线。

    阮明下意识回头。

    陆吾站在路边一棵树下,嘴角咬着根烟,灯光透过树梢,在地砖上落了金斑。

    但陆吾脸上没有光,看不清什么表情。

    ···

    姜南正在桌前追剧,看到薛知回来,拿着镜子啊啊大叫:“你看你!你看看你什么脸色!啊啊啊高三学生都没你这样!”

    “比高三累多了。”

    薛知搓着阮明掐过的地方,只恨澡堂关闭。

    “你···你和陆吾还好?”

    “只要他愿意。”

    “这可不是玩浪漫的时候。陆慎平的妈,比你年纪大吧?见识广吧?出了这事,谁问都只有一句话:‘吾伐晓得’。离婚协议书都写好了,只等姓陆的移交拘留所,让律师送过去签字!——薛知,你觉得你比她聪明?”

    桑媛大吃一惊,“天哪,姜姜,你一点不恋爱脑了!”

    薛知反应有点慢,“为什么这样做?陆慎平爸爸会伤心的。”

    “伤心什么。伤心老婆跟他划清界限?嗯,不保全你的男人,PASS,明明能保全却不保全你的男人,更PASS!”

    桑媛:“姜姜,你人格分裂了!”

    姜南说:“薛知,我拿你当自家妹子。你失恋了,好,咱们吃火锅,喝啤酒,大哭一场。真被牵扯进去了,你吃什么、哭什么?——别以为我吓唬你!”

    在薛知和桑媛惊叹的目光中,姜南说:“我在大事上,拎得清。”

    薛知唯唯连声:“你说的大事,我不懂,但是陆吾给我很多很多,让我掉头就走,我良心上过不去。”

    桑媛竖起大拇指:“对,这就才算有情有义!”

    姜南:“薛知,我要是个男人,你这么对我,我感动死了。但我告诉你哦,‘男人有钱就变坏’,这个‘坏’,顶多是找找小三之类的,有钱的男人突然没钱,会很可怕的!”

    “多可怕?”

    “我太爷爷,延安学生,扛过日,后来十年|浩|劫,追究出身,说他是大资本家后代,想逃到港|台,上头不批。留在上海,天天被斗,太爷爷受不了,有一天吃完晚饭,杀了我太奶奶,又自杀。”

    没想到姜南祖辈有这样惨烈的历史。

    “一个人从高位跌下,搞不好真的会疯掉。陆吾如果为你好,他就不应该拉着你共同承担。”

    桑媛把大拇指换个方向:“对!这句话很有道理。”

    薛知坐在床边,抓着枕头,揉来搓去。

    过了好久,薛知说:“可是我所有的不好,他和我共同承担了。”

    “他当时有那个能力!”

    “···”

    “如果说,陆吾有一千,他给你十,这不难;但你只有十,你还给他零点零一就可以了,没必要把你所有的都还给他。你好好想想,你都给他了,你自己还剩下什么?”

    桑媛搞不清楚该支持谁了。

    姜南盯了薛知一会儿,柔声说,“我是你朋友,我不是陆吾朋友,我只能为你考虑,抱歉!”

    薛知摇摇头,又点点头。

    桑媛坐在薛知旁边,伸出胳膊抱着薛知,“姜姜是为你好。”

    “我知道。”

    ···

    天还没亮,薛知从梦中惊醒。

    大概是这段时间日夜颠倒。

    这一醒,就睡不着了。

    宿舍黑漆漆的,舍友的呼吸微微起伏,空气无声流动。

    薛知轻微翻了个声,床板“吱呀——”一声,吓得她不敢动了,抱着被子,从枕下摸出手机。

    微信有一条好友申请。是阮明。

    刚通过,对面秒发一条消息:【没事吧?】

    薛知:【?】

    手机微震,弹出一张照片,暖黄打底,看背景是宿舍楼下,有一个背影,是她自己,因为打晃,拍得模模糊糊,重影很重。

    薛知:【今天有点累了。没事。谢谢。】

    阮明:【听说你男朋友是学长?】

    阮明:【学长年龄摆在那里,骗学妹不是轻轻松松。】

    薛知:【那你大三的时候亲自试验一下。】

    阮明:【我为什么要去骗学妹?再坏也没坏到这份上。】

    没聊两句。薛知就起了腻味,小男孩真是没意思。

    熟能生巧的缘故,她最擅长拒绝小男孩。

    这个也不会例外。——薛知是这么想的。

    ···

    饱睡过后,薛知精神好了很多。

    眼睛还没睁开,鼻子就闻到一股甜香。薛知饿得五脏如有爪挠,一咕噜爬起来。

    姜南打开门进来,一边脱外套,一边递给她一小袋点心。打开浓甜更甚,原来是热腾腾的蛋挞,酥酥软软,颤颤巍巍。

    薛知连刷牙都不顾,拿起一只就啃。

    “慢点吃,”姜南说,“喝可乐还是咖啡?”

    “可乐!可乐!”

    姜南瞅了眼桑媛的床位,嘀咕,“又去泡图书馆了。”

    “诶,我都没听到,我太困了,”薛知含混说:“我这几天,每天睡不到四小时,差点猝死。”

    “以前觉得你聪明,现在看来你才最傻。”

    薛知考虑了会儿,“姜姜,我没办法。”

    “我以前也觉得没办法没有裴嘉瑞,”姜南说,“可,失恋,是你自己以为自己完了,越过那条线,有人会让你‘完了’。”

    薛知慢慢啃掉蛋挞,掸了掸衣服,“姜姜,我和你不一样。”

    “在那条线前,每个中国人,都是一样的。”

    “我不是说那条线,”薛知轻轻说,“‘爱’不像可口可乐,不是对每个人都标价三块五。爱你的人太多,但爱我的只有陆吾。”

    “你桃花运才叫好,经常上表白墙——”

    薛知出了会儿神,“如果陆吾想杀人,那我愿意把自己给他杀。”

    本以为姜南会大叫,却没有。姜南只是叹口气,告诉她,目前查出来,投标过程中,有疑似行贿受贿行为,因为陆致远畏罪自杀,当年的合作方又移民新加坡,暂时不好定调。

    姜南说:“最后还是看陆厅长那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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