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着思念

    院子里的花树长高了,枝繁叶茂,绿树成荫,但今年的夏天没有开花。

    不知不觉间,距离顾心安去京都已经过去大半年时间。起初,顾青青每天还会掰着手指数数日子,后来豆坊生意繁忙起来,渐渐地,她便不再刻意去记日子了。

    过多惦记是一种煎熬,她害怕自己陷在思念里,所以把每日都过得特别的充实。

    只是偶尔闲暇,会偷偷地想他,想知道他在外面过得怎么样,有没有吃饱穿暖,有没有也同自己一样日日藏着思念。

    京都与杨柳村千里之遥,她也没期望顾心安会给自己写信什么的,但人总是忍不住要幻想惊喜。

    特别是夜深人静,思念如泉涌般泛滥成灾,在人孤独最难捱的时候。

    日子平平淡淡,忙忙碌碌,顾青青终于熬到了白果树第一次叶黄期。

    她在满园的金色下,替顾心安帮自己搭了一个秋千,可那树干太过纤弱,她没敢坐上去。

    深秋时,白果树叶落尽了,顾青青收到了顾心安走后的第一封信。

    他信里说,自己一切都好,与同学关系融洽,学习尚可,还遇见了一位好先生,跟着他学会了很多东西。

    顾青青欣慰,不禁庆幸当初没有把他留在杨柳村。

    这一次,信中的笔墨很少,顾心安只简单地说了些自己在京都的情况,其他只字未提,或许是怕路途太遥远信到不了她手里。

    顾青青特意去驿站打听了下,从潭州城捎一封信去京都,最快也得十日,但不会出现信弄丢或者送不到的情况。

    再三思索,她最后还是打算回一封给顾心安。

    一是为了告诉他自己收到信了,二是为了一些小私心。

    信送去京都后第三个月,顾心安果然又回了。至此之后,每隔三月他们都会互寄一纸信。

    村里是日子平淡如水,顾青青没有什么可与他分享的,可哪怕她只写一个字,顾心安也会按时回信。

    他会跟她分享自己在京都发生的趣事,每天做了什么,去了哪里,甚至于塾院休沐时他早中晚吃了什么,都会细致地写下来。

    他说京都的城楼很高,风景很美,就连日落都是金色的。

    偶尔还会画上几幅京都的画像和信一起寄回来,他说日后有机会,一定要带她出去看看。

    顾青青眼眶酸涩,心头又甜滋滋的,也弄不明白自己究竟是期待,还是担忧……

    说实话,她很害怕,害怕他见过更美好的事物后,会把自己忘了,会不记得在遥远的千里之外,还有一个平凡的小村子。

    低檐上的燕飞向更广阔的天空后,会落在高墙之上,停留在原地等待的人,始终比离开的人更加煎熬。

    一个寒冬过去,院子里的花树又长高了。

    顾青青估摸着今年它会开花,在新春后开始着手翻盖新房,可村子里没人会建房子,还是林故言得知后,找人帮了她大忙。

    林故言没变,还和从前一样,与顾青青是好友,是生意上的伙伴,并没有因为某些感情,把两人之间的关系置于尴尬之地。

    两人偶尔会聚一聚,他最近生意涉猎更广了,不常在潭州城,遇到不错的客户会介绍给顾青青,顾青青欣然接受。

    豆坊的生意现在已经进入了稳定期,周家田里豆子的收成也不错,暂时没什么东西需要顾青青发愁。

    后来,她又向林故言问起过李商洛,因为自那日孟府一事之后,他已经很久没回过杨柳村了。

    林故言说他去了京都,与顾心安当时是一起走的,这一去也不知何时才回来,或许几年,或许更久。

    他此次下定决心离开,是为了去追求自己的仕途,虽然他说不喜欢过高墙内的日子,但人一生总得有个前进的目标,失去了爱情,还有前途。

    顾青青听后笑了,想到了一句话:情场失意,官场必然得意。

    她祝他前程似锦,一路高升,也开心他能想通。

    第二年的夏天,顾家的新房建成,院子里的花树也迎来了第一次花期。满树嫣红,粉色的花瓣如雨纷飞,落得满园都是。

    顾青青持着扫帚站在树下抬头望,满脸忧愁,心想这花瓣确实比院外的白果树叶更加难以清扫。

    流水无情,可落花有意,扫了几日后,她果断放弃了,却没有舍得砍掉树。

    白果树第二次叶落时,村里大改建,顾青青拨了笔银子又在长街买了一个商铺。

    原先的铺子太小了,不仅要用作为豆坊,还要给店里的两个丫头当做住宿,看起来实在过于拥挤。

    新买的商铺与豆坊是挨着的,顾青青请人重新整修了一番,将两间铺子合二为一,一间作为糕点铺,一间用于豆坊。

    另外还特意添了两层小楼,两个丫头从原先的豆坊搬出来后,顾青青把剩余的地方改成了酒楼,让食客们可以进店堂食。

    她当年放弃了去潭州城发展,如今拥有了属于自己的酒楼,感觉也不比在城里差。

    新豆坊开业时,顾青青宴请了许多人,孟府里没来人,但是知府夫人悄悄命人送了礼物。

    顾青青能理解,毕竟他们身份地位在那,或许是怕来了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令她实在没想到的是,在豆坊开业后的第三日,她居然收到了来自孟府的一块牌匾。

    是由林故言送来的,他告诉顾青青,这块匾上的字是老夫人让知府大人亲自题上去的,寓意深远,意义重大。

    顾青青挺开心,原以为那牌匾是给自己酒楼取的名字什么的,可掀开红布一看,映入眼帘的却是‘豆腐西施’四个大字。

    她目光复杂地看着林故言,心说这真不像是孟府的风格。

    林故言也猜到了她的想法,当场如实招来。

    原来,是孟家得知顾青青开酒楼想送有一件有意义的礼物,但又不知她喜欢什么,便找来与她熟络的林故言询问意见。

    可林故言这个人吧,平日吊儿郎当,潇洒不羁,自认为有意义的礼物必定是什么流芳百世的东西,譬如称号,牌坊之类的。

    所以,用牌匾当作礼物的主意就这么来了。

    至于匾上那四个字,也真是煞费苦心。

    孟老夫人原先也说赐个名字,可林故言觉得太普通了,他想到那些客户与食客对顾青青的称赞,当场拟了两大页纸的称号,结果统统被老夫人否决了,最后决定采用‘豆腐西施’,还是因为老夫人被他忽悠得烦了,没办法才拍板同意的。

    顾青青真想感谢他,可又实在感谢不出口。

    但这牌匾不挂也不行,毕竟是知府大人亲题,孟老夫人亲送的。

    顾青青没辙,只得将这匾充当名字挂在了豆坊楼上。

    挂上去前几天,她还被村里人骂自恋,脸皮厚什么的,但后来慢慢的也就没什么感觉了。

    再后来,豆坊的生意,反而因挂了这块匾更上一层楼。

    食客们喜欢她的手艺,竟觉得这匾的名字理所应当,渐渐地,她豆腐西施的名号越传越远,越喊越有名。

    因此,许多食客慕名而来,豆坊外每日人山人海,大排长龙,可为得却不仅仅是购买吃食,而是为了瞧上一眼豆腐西施长什么样子。

    豆坊生意红火,日子越过越顺,但对于顾青青来说,也有一些难以解决的小烦恼。

    顾心安不在身边,她时常会遇到一些不知情的追求者,但无一例外,那些人统统都被拒之门外。

    食客们感到十分奇怪,悄悄私下议论她眼光高,但这并不影响,豆坊的生意不会冷落,只会因此越来越好。

    此时,距顾心安离开杨柳村已经快两年。

    顾青青与他一直未断过书信,趁着好不容易有空闲时间,她又给他写了足足十页信,开心地分享了新豆坊开业、老夫人送匾,以及匾上名字由来和那些追求者的事情。

    原本,她只是想与他分享快乐,并没其他别的意思。

    岂料这一次回信后,顾心安那边一连好几个月都没再来信,顾青青以为他生气了,独自在家郁闷了许久。

    等到花树第三次花开时,顾心安还是没来信,但奇怪地是,村子里无缘无故多了一则谣言。

    村里的老食客们听闻后,悄悄问顾青青:听说你名花有主了,是谁呀?

    顾青青笑着摇摇头,大概猜到了原因,没有回答。

    *

    又一个盛夏,顾青青今日得空睡了个自然醒,到院子里看见花树花开得更盛了,照常拿扫帚胡乱敷衍了几下。

    一抬眸,看见院外不远处停着辆马车。

    她愣怔了几秒,还以为是顾心安回来了,可转眼瞧见隔壁房上升起青烟。

    徐杏尧与徐婆婆是在顾心安之前离开杨柳村的,也快有三年了,顾青青之前从胡英子那里得知他们离开的原因是去桃岛寻人了。

    后来胡英子再得到的消息是,徐杏尧的父母被找到了,一家人定居在了桃岛。

    顾青青原以为他们不会再回来,还失落了一阵,毕竟徐婆婆之前一直待她不错,徐小丫头她也挺喜欢。

    徐家院子很安静,换做往常,这个时候徐婆婆已经吃过早饭,坐在院子里开始编竹了。

    但是今日,却没看到奶孙俩的身影。

    顾青青简单洗了把脸,决定过去瞧瞧。

    她刚出门,就看见徐家大门前站着一个女人,穿着打扮很是妖艳富贵,但面色看起来有些憔悴,还时不时地咳嗽两声。

    她像是被故意关在门外的,顾青青挪动步子走近,看见她嘴巴微动,低声朝着门缝喊着什么。

    仔细一听,才听见她喊的是徐杏尧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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