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3 章

    确认简辞带回盖了净安居印鉴以及账房老李头的章,确实了结了延迟许久不曾结账的货单,连带着尾款也被收了上来。

    一时间,围着简辞的人愈发吵嚷热切起来,若非简辞身周罩着的一层护盾,约莫着能被人给淹没了去:“简老板,我这里也有一单运往璃月港的单子!”

    “简小姐,运往须弥维摩庄和禅那园的单子接吗?”

    “还有我,需要送到沙漠塔尼特露营地的酒单——实在不行,简老板帮忙送到璃月港也行!”

    一声声的呼喊声中,简辞却没有收回手里的钱袋,她看向梁老板微微颔首:“方才接下梁老板的单子,回去后才发现小店初初开张,各处准备尚不完善……为保交易公平,从第二笔货物开始,即日达要开箱验货,对照货单一一进行重新造册登记。”

    “这么一来,不仅费时还费事,”简辞轻轻一笑,“就算这样,梁老板也要运吗?”

    梁老板裹了裹身上披着的衣服,摇头失笑:“商路堵塞至今,也不差这么点子时间。既然简老板要接手这批货,那查验数目种类也算理所应当——阿贵,叫咱们的人起来,准备拉车,卸货!”

    扶着他的阿贵应了一声,匆忙自头上抹了把汗便小跑着挤出人群。

    梁老板微微侧身:“简老板,请。”

    简辞扫视了一圈围上来的嘈杂人群,沉默了一会儿,指尖火焰猛然窜高形成一颗火球。

    火球于简辞身周动作机敏地缭绕一周,唬得所有人后退几步,直到让出一条路来,简辞方才开口:“诸位,听我一言。”

    “今夜夜色已深,梁老板这一单接满,怕是要一直忙到明日,诸位不妨尽早休息,”简辞声音传开,虽不显声调有多高,却传播的范围颇远,“待到明日中午,即日达将接取第二单货运,如有送往同一处商家的货品,诸位大可合并于一处,各自清算出货运所需的价钱。”

    “一箱货,一万摩拉,一车货,五万摩拉,概不议价。”

    说着,简辞跟在梁老板身后,朝着裕丰商行车队的方向而去。

    简辞估算的没错,一百七十三车货,车上堆着的箱子一一盘查而过,待得盘查清楚之后,东方天际已是微熹。

    简辞叹了口气,学着梁老板的样子与他拱了拱手,朝着陪在她身边查了整个后半夜货的梁老板道:“辛苦辛苦,总算清算结束……裕丰商行与买家交货时,也是这般繁琐么?”

    梁老板笑叹一声:“谁说不是呢?每回商队回到驻地,便要彻夜盘查、分拣货物种类,待清算清楚了,这才教手底下的管事们押着货物送上门去。每逢此时,便是整个商行最为忙碌的时候……简老板,你这生意,哪怕是拿着神器,也不好做啊。”

    简辞苦笑着,将最后一车清查完毕重新装车的货物塞进背包里,这才道:“万事开头难,也终归是我思虑不周。”

    “不过,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慢慢调整便是。梁老板,净安居付给我的钱袋中,一共装了两百万摩拉,剩下未曾补足的那九万摩拉,按照市价,也与这能容纳两百万摩拉的空间装置价格相仿,这么算来,你我之间便算是银钱交付清楚了。”

    梁老板颔首笑道:“自然,这空间装置本身,便是作价的一部分,若是用不上的话,便可送至冒险家协会又或是北国银行换取等价的摩拉数目——好了,诸事已毕,老朽手里的货都已出手,这一趟行商便算是走完了。”

    “简老板,下次若是再想与你合作,又要去哪里寻你?”

    简辞道:“蒙德或是璃月的冒险家协会,挂了单我便能收到消息。”

    “好,”梁老板笑眯眯地朝着简辞一拱手,“那简老板,我们下次合作时再见,但愿那时,简老板还不至于看不上咱们裕丰商行的这么点子小打小闹。”

    这话说得便很是恭维了,简辞面上不由浮现一丝笑意,复又与梁老板客套两句,这才重新寻了个角落返回璃月港。

    晨光微熹,璃月港却早已醒了过来,意欲出海捕鱼的渔船扬帆启航,背着菜蔬的乡民穿过街道,前往码头集市,而街面店铺夹角间的早点铺子也早已蒸上了各色面点,任由那蕴含着渺渺水汽的烟雾氤氲成一片。

    啪啪声响,是临街的店面卸下了门板,开始雾撒着井水吸附灰尘。

    有那就住在店铺二楼又或是后院的铺子后头,偶尔还能听到那么一两声孩童睡醒不乐意起床的哭闹声,混合着窝着火的老娘打孩子的声音:“你又尿床!说了睡之前不能喝水!你还敢跑……”

    简辞深吸了口气,街角小摊上的蒸笼里透出股鲜肉包子的香气若有若无的飘浮着,没有言笑做菜时的那么浓烈霸道,然而却像是一片羽毛般,在她鼻前扑扇着,轻轻抓挠着,若有若无的,却格外勾人——

    摊子上写着的是灌汤包,然而只是随着这么个味道,简辞便已经能想象得到那尤在蒸笼中的包子的味道:油汪汪,香喷喷,一口下去汤汁能顺着下巴喷一身,却还要舔着指头,不舍得那浓郁汤汁就此浪费。

    还有那汤桶里熬煮着的、黏糊糊的稠粥,带着琉璃百合的香气与当季谷物特有的浓郁芬芳,哪怕不放蜜糖,都能嗅出来那来自食物的微甜馨香,与灌汤包的味道交叠在一处,却是愈发磨人。

    ……好吧,事实,就是,她饿了。

    然而到底,身处在这一片带着浓浓人间烟火气息的简辞没有大步迈入其中,她只是仔细嗅闻着空气中的香气,看着街道上的人行渐密,再有耳畔那居家过日子的吵闹喧哗……这哪里像是游戏?

    这分明,与真实人间,没什么两样了。

    “姑娘,要来两个肉包子吗?皮薄馅儿厚,味道绝着嘞,咱们这摊子在这条街上开了十几年,还没人说咱家灌汤包子的不好呐,每每提起来咱家,那都是这个!”

    许是见着简辞站在街角往她那边看,却又迟迟不动,头上包着蓝色头巾,将头发利落挽起扎着的老板娘脸上露出个笑来,热情地朝着简辞招呼着,一句话说到最后,略显得粗壮的手指收起,唯有一根大拇指竖着,比划在胸前,别有一股骄傲的劲儿。

    “好呀,”被唤回神思的简辞面上扬起一抹笑意来,“给我来两个肉包子,再来一碗浓粥。”

    老板娘欢欣地应了一声,自夹道里拎出一张折叠的桌子来与凳子,将其在隔壁尚未开张的铺子前摆上,这才在身前围裙上抹了抹手:“姑娘先坐,我给你盛粥取包子。”

    这家店的铺子定价并不贵,却也不见得便宜,只是价格对标猎鹿人200摩拉的煎蛋来说,便很划算了——600摩拉一个灌汤包子,500摩拉一碗粥,粥碗大小直接有简辞的手掌张开那么大。

    简辞有些哭笑不得:这也忒实诚了。

    粥是刚熬煮好的,连带着包子还要两三分钟才能好,于是简辞一边拿着调羹搅拌着凉粥,一边跟老板娘搭话,问她律师事务所在哪。

    老板娘嘶了一声:“姑娘,你这是惹上什么麻烦了……律师事务所,他们收费可不低。”

    “哦?”

    天下的女人,一说起些什么小道消息,约莫着大多是一个样子,老板娘掐着时间掀了蒸笼,用夹子给简辞抢出两个灌汤包子来,这才在她身边坐下:

    “有些律师,当真不是什么好人,吃了原告吃被告,两头通吃;还有些,有钱的就是大爷,屁股是妥妥歪在了钱上,只要钱给够了,他才不管苦主到底怎么个日子呢……要我说,咱们璃月港里这么多家大大小小的律师事务所里,也就烟绯小姐是个好人。”

    说到这,老板娘笑容里又不禁添了一抹讪讪:“当然,有些时候,清官难断家务事,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好人也有可能没落得个什么好结果,反倒还要惹埋怨——不说那些个脑袋拎不清的了。”

    “说说你这麻烦,若你是受了欺压,去找烟绯小姐,她定然能给你讨个公道,自然,她的律师费就得从赔偿金里出了,”老板娘犹豫了下,“要是寻常委托,她就没那么好说话。”

    “若是请她担任法律顾问,那么每解读一条律法,需要支付六千摩拉,随行咨询,每个时辰十八万摩拉,商业案件单价七十一万摩拉起,要是案件复杂……报价和抽成可能就得视情况而定。”

    “打官司,可不是一般人能打得起的,耗费的时间心力,有时候能拖垮一家人,”老板娘的面色也有些黯然,旋即又很快笑了起来,“不过也正是打官司的代价太大,一般人才不敢轻易在契约合同上弄虚作假……只要咱们守着璃月的规矩,真有个什么万一,烟绯小姐是一定会给咱们这些苦主做主的。”

    “对了,”老板娘看向简辞,“你找烟绯小姐,是有什么事吗?”

    简辞手中筷子夹着包子,而后缓缓又将包子放了回去:“啊,本来是想着,请个律师帮我做个见证,按着合同以及供货单上的货物种类,帮我暂时捋顺后续交接……但我想,一时半会儿的不用了。”

    简辞面无表情:昨天半夜,听着梁老板那一百七十三万摩拉,她心蹦蹦蹦跳的跟个什么似的,觉得自己要一夜暴富了,然后今天凌晨把那装着两百万摩拉的钱袋塞进了背包里,觉得自己可有钱了,六百摩拉的包子她都敢一下子要两个了……

    结果呢?

    她怕不是还是个没脱离赤贫的……赤贫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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