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中

    这一路上越往南气温越暖,等站到云省的土地上时一群从北方来的穿着衬衣毛衣外套的知青们都觉得有点热了,不过一站到土地上大家还是纷纷松了一口气。

    结果这口气还没松完呢,就听有人喊东西丢了,知青们摸口袋的摸口袋,翻行李的翻行李,一下子就骚动起来。

    许清月身上的钱和票她确定还在,行李里的就不知道了,不过她没去翻。

    丢了的现在也找不回来了,要是翻的话岂不是明明白白地告诉别人你重要的东西放在哪里吗?这里这么多人,岂不是更不安全?

    许清月背着蛇皮袋往墙边靠,尽量避开人群。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有人喊抢劫,车站里瞬间更乱了。

    等负责人维持好秩序时已经过去了十多分钟。

    最先喊丢东西的人早就找不到了,但还真有几个人被抢了东西的,许清月他们这节车厢也有。

    其中一个就是蒋娇娇,好在她只被抢走了一包行李,大部分都还在。

    负责人登记了被抢人的名字和被抢的东西,带着他们去请车站帮着寻找,结果去车站请求帮忙的时候人家答是答应了,但也直言很难再找回来了。

    这时候扒手多,每趟火车上都有人丢东西,特别是火车中途停靠乘客上下车时最容易丢了。

    之前许清月她们那节车厢没人丢东西应该还是因为她们车厢里都是知青的缘故,知青们都是到云省下,中途有陌生人进去太明显了。

    而像这种明目张胆抢的人家更是早有准备,他们维持秩序和登记又耽误了一会儿,人现在都走远了,几乎不可能再找回来了。

    不过还是给他们登记了,又留了负责人和被抢劫的人的联系方式。

    一群才出校园没多久、初次离家的年轻知青们,刚站到这片土地上就被上了一课,从火车站出来时明显更蔫了。

    等知道他们还要转乘汽车时都有人忍不住哭了,蒋娇娇哭得尤其大声。

    他们才坐了四天三夜的火车,火车上也休息不好,此时又累又困,刚又经历了一波抢劫,一下子就崩不住了。

    负责人开始一个一个地劝,又答应先带他们去吃东西,休息一下再走,最后好歹都劝上了汽车。

    结果汽车比火车更糟糕。

    云省山多,弯道大,完全不负那句“山路十八弯”。路又是土路,坑坑洼洼的,从头到尾屁股都没能好好挨在座位上一分钟过,一直上下左右颠来倒去的。

    这么颠倒了五六个小时后汽车终于停了,知青们行李都来不及拿,冲下车先吐了个昏天地暗。

    许清月胃里也翻江倒海的,但她还是先拿上了行李,下车后靠在路边缓了好一阵脸色才没那么难看。

    结果这只是到了县城。

    到了县城后负责人给他们分公社。

    他们这批人都是分到同一个县,但不可能都去一个公社。

    这下知青们不高兴了,他们一路辛苦同行,已经产生了革命的友谊,并不想分开。

    但没办法,这批人可不止他们一个车厢,哪个公社能接收这么多人?最终只能认命地听负责人给他们分公社,而且公社之下还有大队。

    好在许清月他们这节车厢的几乎都分在一个公社,不过想在一个大队就不可能了,也就蒋娇娇和她一个大队。

    但他们去公社还要转车,近的得坐一两个小时,远的还得坐五六个小时。

    一听说他们还要坐车,而且还是那么久知青们全都不好了。

    他们一个个抱着行李往地上一坐,说什么都不走了,拉都拉不动,谁要劝就对着谁哭,眼泪哗啦啦地流,止都止不住。

    负责人没办法,看时间也不早了,只能先带他们去旅馆休息一晚再做打算。

    他们一个个脸色发青,两股战战,好不容易背着行李到了旅馆,旅馆还小,房间不够住,只能几人挤一间。

    旅馆旁边就是饭店,饭店里倒还有吃的,但他们此时哪里吃得下,只买了些馒头薄饼这种冷了也可以吃的,想着夜里饿了填填肚子就回了旅馆。

    许清月和另外两个人分在一个房间,其中一个是蒋娇娇。

    坐了几天火车,又坐了半天汽车,许清月不止脚肿,小腿都是肿的,想去旅馆打点热水泡脚,结果旅馆说住的人太多了,没有那么多热水,只够他们喝的。

    最后只能用冷水将就洗一下,又擦了擦身体,好在云省这时候天气暖和了,冷水也不凉。

    等洗漱好躺床上许清月都感觉床在摇晃,闭上眼,还能听到咣当咣当的声音,哪里睡得着。另外两个女生一直在翻身,想来也是没睡着。

    而且这旅馆应该是久不住人,房间和被子上都一股味道。半夜还有老鼠在被子上爬来爬去的,一边爬还一边发出吱吱声。

    三个女生都吓得身体僵硬,蒋娇娇更是哭了出来。她一哭,床上的另一个女生也哭。

    隔壁房间的人听见她们哭也哭了起来,隔壁房间的人哭了传出去,再隔壁的房间听了也哭,一时整个旅馆都是哭声。

    好在这个旅馆今晚住的都是知青,倒没人出来骂他们影响人睡觉。

    许清月没哭,她的眼泪早在离开都城前,在得知要下乡的这段时间就流干了。

    而且哭也解决不了问题,那段时间她哭得还少吗?可最终不还是来下乡了?不还是躺在这个狭小拥挤满是异味还有老鼠的房间里了吗?

    她听着这些哭声整个人甚至越发冷静了。

    在都城的时候她心里满是担忧和惶恐,可这一路走下来,也不过是一一印证了她之前的猜想。

    但她知道这才刚开始,真正艰难的还在后头,这些都要她一一来应对,而哭是毫无用处的,所以她只是冷静地听着她们哭。

    但她也精疲力尽的,并没有心力去劝慰她们,更何况在真正的苦难面前,哪里是几句轻飘飘的劝慰就能揭过的?

    后半夜大家哭着睡着了,许清月也昏昏沉沉地眯了过去,天刚亮就醒了过来。

    许清月感觉这里的天亮得比都城早一点,恍惚中她以为还在车上,缓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

    虽然昨晚没怎么睡着,但好歹是躺在床上,身体倒是舒服了些,肿的腿也好多了。

    坐了四五天的车,身上的衣服早脏了,许清月换了身衣服,还是洗得发白的蓝衣。

    云省的天气显然比都城暖得多,毛衣也没穿了,就穿了一件衬衣,一件外套。又梳了两个麻花辫,还是没戴头花。

    许清月穿戴好后出去洗漱,洗漱回来另外两人还躺着,其它房间也毫无动静。

    后面负责人一间房一间房地敲门,但大家还是赖在床上,负责人敲第二遍了才磨磨蹭蹭地起来。

    等大家都收拾好准备吃早餐的时候都已经八九点了。

    许清月去看昨晚买的薄饼,结果发现被老鼠吃得就剩一点了,还都是牙印,哪里还能吃。

    其他人的也都一样,只能扔了。这年月粮食金贵,大家都可惜得不行,边扔边骂那该死的老鼠。

    但好在他们的行李没有被老鼠咬坏。

    一群人只能去饭店吃早餐,许清月也和大家一起。

    饭店这时候人不多,昨晚知青们几乎没吃东西,现在都饿了,看人少呼啦啦一下子涌进去,争先恐后地往点菜的窗口跑。

    饭店的早餐也是都城常见的稀饭包子馒头饼那些,不过还有个都城没听说过的米线。

    许清月看着新奇,点了个米线。米线分荤的素的,许清月点了个素的。

    米线好了后服务员在窗口喊一声,许清月赶紧去端。

    米线是个大碗装着的,分量很足,像面条一样用汤泡着,上面除了葱花外还有几片青翠欲滴的菜叶,看着就有食欲。

    窗口旁边放着辣椒酱油醋那些调料,辣椒还分油辣椒和糊辣椒,许清月按自己的口味放了点,又夹了些酸菜,端上桌后搅拌一下就开始吃。

    她先夹了一片菜叶吃,菜叶看着绿油油的,吃起来也清脆,隐隐还带着一丝清甜,跟都城吃了一整个冬天的大白菜不同,许清月又把其余几片都吃了,胃口也打开了,夹了一筷子米线吃。

    这米线看着像粉丝,但吃起来更有嚼劲,还挺好吃的,许清月都吃完了。最后还喝了口汤,汤也好喝,可惜实在饱了,尝尝味道就放下了。

    早餐吃好后大家磨磨蹭蹭地往旅馆走,走到大堂里被负责人叫住了,又开始给他们做思想工作,一直说到中午的饭点了,知青们才勉强答应上车。

    虽然到饭点了,但他们早餐吃得晚,等下又还要坐车,想着昨天坐车的情形,一个个脸色就发白,可不敢再去吃饭。

    今天出发的时候知青们就分成了两拨,一拨是去比较近的几个公社,一拨去远一点的公社。

    许清月分到的是近一点的公社,带头的是那个女负责人。

    一群来之前都不认识的知青们在车站哭得难分难舍的,险些又不想走了,最后被负责人连哄带劝着终于上了去公社的汽车。

    说是一两个小时,但许清月他们又整整坐了三个小时才停车,到公社的时候都下午了。

    可能是昨晚休息了一晚,也可能是昨天坐过汽车适应了一些,或者是今天坐车的时间短些,大家下车的时候虽然还是脸色发白,腿也发抖,但比昨天到底要好多了。

    下车后才听说是把分到附近挨得近的几个公社的知青都集中带到这个公社来了,让他们公社的人来这里领,难怪坐车的时间比原先说的久些。

    许清月分的倒恰巧就是这个公社。

    他们下车时已经有人在等着了,都是按公社站的,各公社里又按大队站,都举着个牌子。

    负责人说就送他们到这里了,让他们去找自己的大队。

    许清月分的是永安大队,她找到永安大队的牌子,牌子后面站着个中年男人,看着有些威严,许清月先跟他确认了是永安大队来接知青的人了才上前打招呼,“你好,我叫许清月,是分到永安大队的知青。”

    中年男人介绍道:“我是永安大队的大队长,姓宋。”

    许清月又说:“大队长好。”

    大队长点了点头,招呼许清月站他旁边,还在等着,后面又来了几个男女,蒋娇娇也来了。

    可能是人齐了,大队长领着几人找负责人签字,几人签上自己的名字后大队长也签了名,这才领着几个知青出了公社。

    许清月也背着行李跟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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