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记

    “所以学姐算是成为了湘北二年二组的大姐头了吗?厉害——”野间说。

    绘梨已经对她的新身份适应良好了:“这个吧……大概……总之!我总算明白为什么80年代……咳咳,为什么现在有那么多人喜欢当不良了,真的很爽哎!和我想的很有区别!”

    大楠:“学姐你这种根本就不算不良吧……”

    高宫:“没错,发型太普通了……用奶粉和直角尺打架的方式也完全不够硬派……”

    正在打工的洋平把他们点的柠檬汁和巧克力芭菲端过来:“哈哈,有什么关系,不是很有趣吗?”

    是的,樱木军团正与一名编外人员在洋平打工的咖啡馆神秘聚会。

    说起来这家咖啡馆真的非常有时代气息,收银的前台和酒吧的吧台很像,角落摆着唱片机,墙面刷了不均匀的浅咖色硅藻泥,每个靠墙的桌子都配着暖黄色的仿古壁灯、木框小油画和绿萝,椅子是半环形的木椅,窗子也是木制的,老式的空调在墙上嗡嗡作响。

    这样一个看起来完全是白领用来体验小资生活地方,却挤满了放学后三五成群的中学生,还有卿卿我我的小情侣,大家即使只点上一杯柠檬汁,也能开开心心毫无愧疚地在里面谈天说地消磨一整个下午。更别提在咖啡馆打桌面电动的青少年了,那是一打就一天的。

    每当这种时候,就会觉得这个时代非常神奇、非常让人喜爱。

    樱木带他老爸去医院复查了,今天来集合的就只有他们几个人。绘梨一脸严肃地示意大家凑过来:“我今天叫你们来,一是请你们吃芭菲(大家很捧场地鼓掌),二就是拜托你们帮我看看,有没有在附近的不良里见过这个人——”

    “懂了,学姐,要暗杀掉是吧!”

    “这时候还叫什么学姐,应该叫大御所!”*

    “是这个——你这么一说我也好心动好想把这个混蛋打晕绑架到湘北篮球部——但是不行!还有大御所是什么啊?!”绘梨从书包里掏出一份杂志,没有放在桌面上,而是举起来给大家看,“就是这个人。”

    “可恶,又是池面(帅哥)——”樱木军团发出嘘声。

    洋平这时刚好和别人换班,也凑过来,皱起眉:“好像是见过这么一个人,是湘北的吧?和一群校外的不良集团总是混  在一起。学姐如果看到他们一定要躲开,这帮家伙有点不好对付。”

    “我知道啦。你放心,就是我不躲开,他也会躲开的。”绘梨垂下头说。

    这下就都对上了……去医院复查的时候问医生,医生说他总是不肯好好按时来检查;拜托认识的二年级学姐去问,也只得到了“那人啊?总不来上学,留着一看就不良的长发,让人不敢接近”;顶着二年级异样的目光上到二年级的楼层去看,也只看到一个空荡荡的座位,抽屉里似乎还塞着没有翻过的教材。即使难得在校园里遇到了,也只会被远远地躲开。

    也许这时代就是这样,一旦失去联系,可能很久都不会再遇到了。

    看见绘梨的表情,大家都不说话了。

    “那个,其实——”绘梨忽然开口,语气欢脱,“我以前是这人的粉丝啦!虽然根本没看过他打球,哈哈。”

    “什么嘛!吓我们一大跳!”

    “还以为学姐被这个长毛欺骗了感情呢!”

    “不过,也许是我看错了呢!”洋平也说,“毕竟那种长毛一看就和这个池面完全不是一类人嘛!”*

    “哈哈,这样就好了!”

    她想用小勺再挖起一块芭菲,却发现冰激凌早已都化掉了,只剩下廉价又坚硬的冰沙,在杯底无懈可击地散发出丝丝冷气。

    “这样就好了。”绘梨坐在公园的秋千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晃荡着,对彩子说。

    “我没见过他最辉煌的样子,我只见过那张MVP的大合照,我有的其实也只是对辉煌的想象而已。”

    彩子摸摸她的脑袋,深吸了一口气,又轻轻呼出去:“……我给你讲个耳环的故事吧。”

    “好哎,故事是很好的东西。”绘梨说。

    于是她就听了一个既不狗血、也不太跌宕起伏的故事。

    一个父母离异、独自跑到海边发泄的小女孩,与一个失去兄长后满心惶惑、非要逞强用曲别针扎耳洞的男孩的故事。

    “我当时才六年级,脾气很不好,对他说哪有男孩戴耳环的。他非要戴,说迈克尔乔丹也带耳环,不知道在和谁较劲。——后来我还给那男孩写了信呢,附上了我戴耳环的照片给他炫耀。”彩子似乎也对回忆里那个有点幼稚的自己很无奈似的,  “那男孩叫什么来着……阿良……对,我听他母亲这么叫他的。萍水相逢,也不知道全名是什么。”

    后来,女孩的妈妈还是带着她组建了新的家庭,当然,也不是那么尽如人意,但还勉强过得下去。

    “好奇特的故事……”绘梨由衷地发出感慨的声音,“像一个寓言……那种会写在物语里的小传说,叫人猜不到头尾,重要的也不是开头和结局。”

    “哈哈,是嘛!这样就好了,也许完满的事情本来也没有那么多吧。”彩子的神情像个轻松的哲学家,“所以——要记录下来啊,把喜欢的场景,还有不想忘记的、幸福的事情。”

    “你是说——”绘梨灵光一闪,“我可以买个摄像机!还可以帮湘北录比赛呢!”

    “我倒是没想到这个,你很可以试试嘛。”彩子笑了。

    两人没来由地对着笑了半晌。绘梨把脚边的小石子都踢开,继续晃晃悠悠地荡秋千:

    “……我们那时候,就是每天拌拌嘴,一起吃饭,一起散步,说是一起互相监督着康复,实际就是打打闹闹而已。可是我真的了解他吗?我觉得没有。

    “我没看过他打球的样子,没看过他在学校的样子。他受欢迎吗?有什么样的朋友?如果被老师批评会不会尴尬害羞?输了比赛会怎么样?这些我都不知道。

    “我接受他的照顾,也照顾他,但我也许从未真的帮到他,甚至还比不上他对我内心的帮助。也许我没有力气说,也许我不敢说。”怕戳破那层美丽的、闪光的幻影。

    “像朝露?”

    “像朝露。”

    轻易消散,去日苦多。

    “我明白了。”彩子点点头,把刚买的巧克力芭菲递给她。

    “哇!不行,我今天已经吃过一个了!”

    “有什么关系,那我们分掉这个好了。”

    “啊,我也明白了!”

    “你又明白了呀。”

    “就像芭菲一样……没错!一个很好的朋友,很长一段时间都很投缘那种,突然某一天就吵架了,分开了,然后也许就再也没有交集了,都坚定地走上了各自选择的路,那——其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啦!”绘梨说,“只要我们想起那段时间的快乐的时候就会想起对方,那么,我们就永远不会失去那段快乐,美好的感情一定会指引向正确的地方……重要的不是芭菲会不会化掉,而是和什么人在一起品尝——是这样没错吧!我很有哲理吧!”

    “是是,真像个哲学家啊。”彩子感慨。

    “教练好!”

    安西教练推开门走进来,大家都讶异地看着他。

    今天是宫城入队后第一场练习赛,篮球部众人要一起坐电车去附近的私立陵南高校进行友谊性质的练习赛。但是安西教练本来是会自己开车去的,为什么会出现在篮球馆?

    赤木把大家的疑问提了出来。安西教练很有安西风格地“呵呵”笑了几声,说:

    “因为我妻子今天要去参加插花活动,车子给她用了。”所以只能和年轻人们一起挤电车了。

    登上江之电,原本拥挤的车厢不知为何都自动散开了一片空地,使安西教练免受人挤人的痛苦——或许是篮球部部员都过于高大吧。

    绘梨也很满意。和这群超有气势的人站在一起,她都不会被搭讪了!也不会有痴汉靠近!赛高!

    “陵南高校前——到了——”

    车站前的湘南海岸蓝得发亮,天色也映着如出一辙的明媚。

    2019年,在新推出的1000円纸币背面,会印上葛饰北斋的名画《神奈川冲浪里》。神奈川的海从来都是对比鲜明的色彩,只是比起那幅名画的轰轰烈烈,镰仓的海其实要温柔很多。

    风云变幻、战天斗地的19世纪早已过去,不知是哪片海留在了画里,而更多无名的浪花在阳光下粼粼地闪耀着。注视它的人是否从江户的武士、大阪的豪商,变成了忙碌的工薪族和快活的学生呢?

    “真是个好天气啊——”木暮走下电车,忍不住感慨道。

    在这声老婆婆般的感慨中,大家都不由自主地开始伸懒腰。

    “有种不是来比赛而是郊游的感觉……”绘梨悄悄对彩子说。

    “该有的气势还是要拿出来的哦!”彩子朝赤木的方向努了努嘴。

    “明白!”绘梨立刻会意,大声问赤木,“队长,我们会赢的对吧?”

    “那是当然的!”赤木对她提起的话头很满意,虽然这个满意的微表情大概只有绘梨看出来了,“我们的目标可是——”

    “全国制霸!”

    登上全国的赛场……即使眼下看起来依旧渺茫,但绘梨从来不觉得这是大话。

    新学期的训练和磨合才刚刚开始。新生的事物有什么可畏惧的呢?

    注视着海面的强豪们,早已纷纷消逝在千年不变的浪涛声中,没有人知道下一个留下回响的,会是哪一路庶民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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