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场审讯

    不仅是盛赋这边分派了安保员,审讯员那边也来了两个安保员。大家进门后小声快速交流了几句便不再出声,审讯室很快变得安静下来。当咳嗽声、纸张翻阅声、桌椅拖动声都消失后,房间里瞬间充满了冷肃之气。

    咔哒一声,门被打开,盛赋的心也跟着突突了一下。一个圆溜溜的大脑袋伸了进来,大家定睛一看,原来是云通。大家不约而同将吊着的一口气呼出去,有人因为云通的虚晃一枪而略有微词。

    “对不起各位”,云通进门后点头哈腰给大家赔礼道歉,满脸堆笑,问道:“这里是审讯室吧?我应该到这里吧?”

    “我坐哪儿?”云通指指上次周氏坐的椅子,用眼神询问审讯员“是这吗”,完全没有尴尬的样子。

    笔录员用笔帽敲敲桌子:“后面!”

    小李站起身,用灵气结印打开光幕,示意云通过来。

    “好家伙,我还以为是堵墙呢!”云通夸张地跟一屋子陌生人分享他的见识,“这光盾做得太隐蔽了!咋——”

    小李在他即将发表长篇大论之前打断他:“云通先生,审讯马上开始,烦请您先过来,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我说。”

    “哦!好,好!”云通一路小跑着来到光幕这边,双脚迈过来以后赶紧转过身,好奇地看着光幕一点点合上,变得浑然一体没有一丝缝隙。“啊呦~”他笑着感叹了一下,看了一眼高大健壮的安保员,然后大大咧咧在他身边并排坐下。

    房间里再次变得鸦雀无声。门第二次打开,一个脸色苍白、眼神惊慌的男生,绷紧双肩小步走了进来。正是易荣。

    易荣似乎比周氏的状态还要差,他看上去随时都会晕倒,本就不胖的身体此刻干枯得像深秋的枯枝。盛赋想到在读柳庵交手时的情形,越发觉得易荣就是那个神秘袭击者的概率更大了,他这状态实在很难让人不多想。

    易荣走到指定的椅子上坐下,背部绷得僵直,一副心如死灰等待命运宰割的样子。“各位……你们好!”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职业习惯还是促使他把对面的人当成了客户,他用沙哑的嗓子例行打了个招呼。

    审讯员开口问:“姓名?”

    易荣清了清嗓子:“易荣。御木堂的推销员。”

    “你知道你为什么会到这里吗?我们……”审讯员开始按固定流程问话,这一部分内容没有关键性信息,盛赋趁机问小李:“咱们这审讯室会有测谎、测伪装之类的功能吧?”

    小李看着她,小声说:“怎么了?为什么这么问?”

    盛赋:“因为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偷袭我的人第一次是林语疏的声音,但第二次似乎就是易荣的声音。如果现在易荣说话的声音就是他原本的声音,那是不是就可以佐证了?”

    “好问题”,小李点点头,将盛赋提出的这个问题写到了速记本上。

    云通伸着耳朵听她俩的对话,然后在一边附和:“有道理,你别说!真有点道理!”

    “什么?”云通后知后觉,问盛赋:“你又被偷袭了?!咋回事?”

    盛赋:“就是——那么回事,前两天我又碰到了他。”盛赋不想跟云通多说,于是转过脸去坚定地盯着光幕那头,云通倒是没有追问,而是在那里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们注意到,在不久前你曾经去过玫河的某商城地下美食城”,审讯员开始进入正题,“美食城中有一家奶茶店你知道吗?”

    易荣气若游丝,嘴唇小幅度动着,挤出一句话:“我——不喝奶茶。”

    审讯员:“不是问你喝不喝奶茶,我是问,你知不知道那家奶茶店?去没去过?”

    易荣:“没有。”

    “没有?”审讯员指出他的破绽:“我都没问你是哪家奶茶店,你怎么知道‘没有’?”

    “我劝你想好了再回答”,审讯员身体后仰,将头和后背都贴在椅背上,下巴微抬拿出气势,“我们叫你来,自然是有足够的证据,你如果说谎的话后果自负。”

    易荣更虚弱了——如果他还能更虚弱的话,他也跟周氏一样,对那只蜗牛感到不安,一边偷偷瞄它一边问审讯员问:“什么,什么证据啊?”

    审讯员:“你去过奶茶店的证据。”

    “我”,易荣的眼珠开始慌乱地快速抖动,“我……我没喝过奶茶,也没做坏事!”

    “我问,你答”,审讯员以不容反驳的语气告诉他,又特意强调了一遍:“我问什么,你答什么。”她翻了一下手中的资料,抬起头问:“你去过一家牌匾模糊、位置隐蔽的无名奶茶店吗?只要回答是或不是。”

    易荣:“……是。”

    审讯员:“是四十天之前吗?”

    易荣:“应,应该是的。”

    审讯员:“为什么去那里?见过什么人?”

    易荣直愣愣盯着审讯员两秒钟,一副懵懂无知好似听不懂话的样子。然后他垂下眼,脑袋不安地动了动:“我,呃……”

    盛赋也跟着紧张起来,事情的真相可能就在接下来的几句话之间揭晓。她站起身以便更好地观察光幕那边的情况,正好易荣抬头望向光幕,盛赋的目光跟他的撞个正着,那一瞬间她有点担心光幕能不能完美隐蔽自己。不过易荣并没有看见这边,他双眼蓄泪,像受了委屈不知所措的流浪狗。

    “我们去聚餐,老板请我们。老板说,说他跟他在玫河做生意的朋友学的,说这——叫团建。所以就——咳!请我们吃饭”,易荣用慌张但可信的语调快速交代着,他的表情和肢体动作都不像撒谎的样子。

    “聚餐地点是哪里?”审讯员停顿了两秒钟,然后问他。

    “醉宜亭,就是那个开在霸稻花旁边——”

    “好的不用描述了”,审讯员打断他,“我们知道是哪一家。”笔录员迅速在旁边写着,易荣讪讪地闭上嘴,紧张得咽了口唾沫。

    审讯员:“用餐前后,以及用餐途中你有出去吗?”

    易荣没说话,又用可怜巴巴的眼神看着审讯员。等了一会儿,审讯员有些不耐烦了,她敲敲面前的档案盒提醒对方,盒子发出咚咚咚的声音,在肃穆的房间里格外刺耳,易荣被吓得心惊肉跳。

    审讯员问:“有还是没有?”

    “有!”这一嗓子把易荣吓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是有的。”

    审讯员:“展开说。”

    “对不起,我要——”易荣突然拉开西服,把手伸进内侧口袋。屋子里的三个安保员见状立刻警备起来,ta们的手中同时凭空变出了一条带倒刺的黑色金属长鞭,鞭子手柄上面刻满了花纹。ta们都做出防御的姿势,齐刷刷对准易荣。

    易荣比ta们还要害怕,他从没见过这个架势,立刻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一动不敢动。

    “不要动!”一个安保员吼道,见易荣没有动作,他对着口袋喊了一句“万象显真”,见没什么变化后用召唤术将东西取了出来。

    一个金属罐嗖的一下飞出来,掉到了易荣面前的桌子上。易荣慌张地解释:“这个是雾化器!我有哮喘,常带在身上以防万一的!”

    “真的!我有爱民医院的证明!”易荣的双手依然高高举着,示意众人证明在他的衣服口袋里。急火攻心导致他剧烈咳嗽起来,浑身抖得像被飓风摧残的小树。

    一通闹哄哄之后,安保员终于确认那确实是没什么幺蛾子的雾化器。审讯被迫暂停,大家等到易荣终于平静舒缓下来,不咳嗽不喘也不抖了之后,才重新开始。

    审讯员清了下嗓子提醒所有人收回注意力,所有人各就各位后,她继续讯问:“你们老板请你们吃饭的那天,你在用餐前后以及用餐途中有离开——”,她看了一眼记录确认信息,然后接着说,“有离开醉宜亭吗?”

    易荣点点头:“有。”

    审讯员:“去了哪里?见了谁?”

    又回到了刚才被打断的地方,这里也是这起事件的一个重要节点。几乎所有人都坐直了身子,聚精会神等着易荣的回答。

    “见了……见到很多——灵识未开的人”,易荣支吾了半天,冒出这样一句话,“ta们好像都不会使用灵力。”

    审讯员:“灵识未开?你是指——”

    易荣:“就是那些……出生和生活在玫河的人,跟牧郡、跟祹族不一样的人。”

    盛赋身边的安保员小声嘁了一声表示无语,他那膨胀的双下巴随着动作抖了抖。他说:“这小子看着老实实际上鬼精!要我说,直接——”,他做了个手势,意思是给易荣点颜色看看,“——他就老实了,绝不敢像现在这样瞎绕圈子!”

    那边审讯员问他:“你是指玫河常住居民,那些不会使用灵力施法的普通人是吧?”

    易荣点点头:“是。”

    “除此之外呢?见没见到什么可疑的人?有没有跟人交流?”审讯员问。

    易荣又露出那种懵懂茫然的眼神,像极了他平时跟着同事跑业务时,同事工作他放空的样子。几秒钟后,他的眼睛重新聚焦,目光锁定审讯员,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一样。

    “聚会那天,吃饭的时候,老板开始讲我们的业绩。我……因为业绩比较,比较差”,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哽咽了一下,“所以老板……老板希望我能……再接再厉。”

    “嗯”,审讯员对于他的情绪波动不为所动,继续追问:“然后呢?”

    “我挺难过的”,易荣又低下双目不再看任何人,“很伤心……感觉压力很大,在考虑过年以后要不要辞职。”

    审讯员再次将档案盒敲得砰砰作响,提高音量说:“我不是问你这个!奶茶店是怎么回事?”

    “哦……哦——”,易荣像是突然惊醒,想起来还有这回事一样,他赶紧说,“我,我不是很难过嘛,实在没办法跟同事们坐在一起了,就离开醉宜亭,想着到处逛逛,等到ta们吃的差不多了再回去。逛了一会,转弯看到了一个偏僻人少的地方。我就……没忍住……躲在那里偷偷哭了一会儿。”

    说完后易荣一脸担忧地看着审讯员,问:“您不会把这些事情说出去吧?”

    “当然不会”,审讯员用冷漠但令人信服的语调说,“我们有保密规定,只有必要时才会对特定对象公布。”

    “谢谢”,易荣挤出一个浅浅的充满悲伤的笑容,然后再次低头盯着桌面。

    审讯员也停顿了一会儿,整理了一下思绪,又看了一眼她右边的笔录员,后者向她点头示意一切都已记录,她便将头转了回来。

    “你的灵气为什么会出现在那家奶茶店?”审讯员再次发问。易荣又被这一嗓子吓得一个激灵,他惊魂未定地回答:“因、因为,我躲起来——”,他艰难地说出这个让自己颜面扫地的字,“哭——那个地方,就是那个没有招牌的奶茶店。”

    审讯员:“在奶茶店见过谁?”

    “见过——两个店员”,易荣安分地回答,“其中一个给我做了一杯柠檬蜂蜜水,我坐在那里喝了,店员还安慰了我几句。没多久我就走了,怕回去晚了老板不高兴。”

    审讯员点点头:“那你知道,那家店实际上是幻象吗?那里其实是一间堆满杂物的老旧仓库。”

    “不知道”,易荣的神情很吃惊,“怎么会是仓库呢?那家奶茶店的装修很新,店里没什么客人,但是,但是——挺新的……太奇怪了……”

    他看上去特别不安,这种不安情绪比他之前任何时候都强烈,盛赋再次担心他会崩溃。

    审讯员观察了他一会儿,然后问道:“你为什么对这个消息如此震惊呢?是有什么隐情吗?”

    易荣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从喘气间隙挤出断断续续的几句话:“因为我……不会万象显真术……我要是会的话,就能——就能发现那里的蹊跷,就不会进去了!”

    易荣抬起头看着审讯员问:“所以那家店,真的有问题,对吗?”

    不等审讯员回答,他又低下头自言自语,“我被骗了……被幻象骗了……我真的是废物……”

    审讯员:“你先平静一下,是否被骗我们会查明的。你冷静下来,详细描述一下你看到的店里的装修吧!店员安慰你时都说了什么话,以及ta们有没有什么异常举止。仔细回忆一下,告诉我们。”

    易荣关于店铺的描述与盛赋和林语疏看到的一样。他依然很激动,被暂时带离了这里,安全委员会的人已经出发前往御木堂。

    “大家可以休息一下”,审讯员站起身来告诉大家,她将手放在后脖颈,脖子在她的手掌下发出关节正位的声音。“大约十到十五分钟,同事就会把相关证人带过来,到时候我们再继续。”

    “倒也说得通”,审讯员看着笔录,小声嘟囔着,“如果他识别不出那个伪装的奶茶店,进去喝东西的话,确实会留下灵气。”

    “是啊,逻辑上说得通”,笔录员不知道从哪里掏出来一个保温杯有滋有味地喝起茶水来,他满足地长舒一口气,端着杯子分析道:“关键是獬豸法阵没有异常,这说明易荣说的话都是真的。”

    “除非——”,审讯员犹豫了一下,没再说什么,合上本子出门透气去了。

    易荣的老板叫虞新亮,是一个面色发红像刚刚喝了几斤白酒的阔面男子,圆头圆脸圆身体,神似一只穿着西装的棕熊,公司的人都叫他虞总或者亮哥。

    “那天我们确实吃饭了”,虞总笑得像个弥勒佛,大声回答着审讯员的问题,姿态放松像在唠家常,“我也确实说了这孩子两句——但不是批评啊!这孩子你们也知道——啊你们不知道”,他咯咯笑了起来,“他比较内向,我就是说希望他能放开点,跟人见面的时候别那么紧张!毕竟做销售的是吧?谁知道他能想那么多啊!”

    当虞总听到审讯员告诉他,易荣躲出去偷偷哭的事情,一脸的不可置信:“不能吧!我发誓我真的没说重话,当时公司其他人也在场,可以帮我证明!再说了,都是奔我来的姐妹兄弟,我怎么可能让手足难堪!不管业绩怎么样,咱们公司绝对不会欺压手足!绝对没有!”

    “有。”老板之后,被叫进来问话的御木堂员工特别笃定地说,“当时我记得很清楚,虞总点名说小易——对不起是易荣,说他业绩不理想,最好在春节之前达到年初定的目标。反正说了几句让人很没面儿的话,然后易荣确实不一会就离开了。”

    这个员工突然想起来什么,他瞟了一眼大门,然后小声问:“我说的话,你们不会跟我老板说吧?”得到肯定回答后,他放松下来,继续说,“易荣的脾气是真好,这要是大刘,早跟老板拍桌子了!”

    后续其他的御木堂员工也证明了当天公司团建的事,以及老板喊话易荣、易荣中途离场的事。不过易荣离开醉宜亭之后发生的事情,就没有人知道了。

    易荣的老板和同事都离开以后,审讯再次暂停。审讯员跟新进来的一位同事聊天,她翻开资料展示给对方看:“光盾记录显示,易荣自从那次公司聚餐后,一直到现在都再无离开牧郡的记录,所以,我们必须弄清楚他离开醉宜亭之后,到底去了哪里,见了谁。”

    “你确定他都交代了?没有隐瞒?”这位新进来的同事双手叉腰,深吸了一口气说:“问题我都明白,但是解谜科确实做不到情景再现,这对我们难度太大了!而且现场明显有人动过手脚,反侦察意识挺强的。”

    审讯员苦笑:“那就更证明那间屋子和屋子里发生的事情很重要了!”

    “要不——”解谜科的这位工作人员伸出手指指了指天花板,说:“往上面申请吧!看看能不能申请下来。”

    坐在不远处卖呆儿的盛赋和云通都一脸懵,不知道这两个人在打什么哑谜,小李瘪了瘪嘴,露出一副不得了的神情。神秘解谜科的人走后,审讯员想了想,结束了今天的审讯。

    “感谢两位的到来,还是之前的流程,麻烦两位确认一下然后签个字,如果有想交流的问题,可以跟我们提……”

    一切妥当后,云通一溜烟跑了,他要去九春亭接他的宝贝姐女放学。盛赋紧随其后离开审讯室,她经过结印牌领取处时,看到办公室里只有一位工作人员坐着,没有人来领牌子,想来牧郡该领的都领到了。

    她刚把头转回来,就看到走廊上一个杀马特打扮的女孩儿迎面向她走来。那个女孩的头发火红火红的,全部竖起冲天,发梢处被捏成一缕一缕的,看样子是模仿燃烧的火焰。

    走近时女孩儿对盛赋抛了个媚眼,赞许地说:“酷姐儿~”

    盛赋不明所以,礼貌地回了个微笑。

    “没懂?”女孩儿跟她说,“我是说,你的头发很酷!怎么做到的?”

    头发?盛赋今天扎的是平平无奇的丸子头,她准备从乾坤袋里掏出镜子看看自己的发型有什么问题,女孩儿快她一步把镜子递到她的眼前。

    不看不知道,看了吓一跳,盛赋发现自己的头发竟然是半透明的烟黑色,原来她结束潜遁术之后头发还没有恢复过来!从办公楼大门口到审讯室,这一路走来竟然没有一个人提醒她。

    女孩儿热切地盯着她,问:“你这是什么新的美发概念吗?在哪里做的头发?”

    “没有没有”,盛赋连连否认,“我是在练习潜遁术,只不过刚开始练,不太成功,整个人都是半透明的。来到这儿后我明明恢复了,结果没注意到头发。”

    “这样啊~”杀马特女孩儿有点失落,不过情绪转瞬即逝,她不由分说跟盛赋介绍起自己的发型:“这不巧了嘛!我的发型也是因为我练习潜遁术!”

    盛赋感到震惊又好奇:“原来潜遁术还可以改变头发的颜色和生长方向啊!”

    “我的妈呀,你想到哪里去了!”女孩儿被她奇怪的脑回路逗得前仰后合,“我是说——不好意思我先擦擦眼泪!”

    女孩儿用纸擦完笑出来的眼泪后,把纸巾随便一团塞进了带着铆钉的皮夹克兜里,她吸了吸鼻子,继续说:“我第一次练潜遁术,就把头发和左手弄丢了。其实说起来我当时挺成功的,遇到墙就变成墙的状态,遇到树就跟树融为一体,在空旷的地方,我的身体透明度也不错——比你的透明多了。”

    她指指盛赋半透明的头发,“结果呢!人算不如天算,我以为我天赋异禀会成为潜遁术高手,其实是上天想要借着这个机会让我变成美发师!反正呢,当时我太兴奋了,就没注意到身体零件丢了!”

    “哎!”她感叹了一下,摇摇头说:“我的手和头发丢了以后,惊动了康安院和天罗地网部的好多人帮忙找,手是找回来了,但是后脑勺的一部分头发却怎么都找不到了——我猜是经过草坛的时候头发变成了蒲苇草或者细叶芒之类的,那一块头发太投入了,所以就忘了变回来跟着我走。”

    女孩儿点点头,对自己的设想深信不疑。盛赋皱起眉头,暗自想着这还真是个悲伤的故事。“所以你——就开始研究发型?”

    “回答正确!”女孩儿脸上倒是没有任何悲伤的色彩,她很乐观地表示:“其实有的时候,你必须得失去什么,才能重视什么,不是吗?就像我丢了一块头发,才开始关注自己的头发。刚开始只是想弄个什么发型掩盖秃头,慢慢的就爱上了美发~”

    女孩儿的手伸进兜里探索,伸出来的时候,刚刚那团纸巾跟着滑落到了地上。女孩儿一脚将它踢飞,纸团以超出自然规律的抛物线飞出好远,不偏不倚落进了墙根的垃圾桶。

    “我准备来申请补助”,她将一张皱巴巴的折叠起来的纸展示给盛赋看,五颜六色的笔印从纸的里面渗到背面。“我做了个简单的计划书,里面是我的美发店的理念,希望ta们能被我打动,给我启动资金~”

    “那就祝你成功啦~”盛赋由衷地说,然后她又忍不住问:“你要到哪个部门申请啊?”

    “不知道啊”,女孩儿把计划书塞回兜里,“刚才进门登记的时候忘问了。我准备随机找个部门敲门进去,什么时候问到答案什么时候算!”

    杀马特女孩儿身上有一种不靠谱且乐观的精神,盛赋觉得很有意思。她问女孩儿:“那你后来学会潜遁术了吗?”

    “没有!”女孩耸耸肩说,“我倒是没啥,但是我妈说什么不让我练了,生怕我又丢点什么,万一胳膊腿丢了就残疾了,只能捏个泥胳膊泥腿安上了!”

    “你也要小心哦!潜遁术可不是那么好练的~”女孩善意地提醒盛赋。盛赋接下她的提醒,跟她告别:“祝你好运,有哲思的美发大师!”

    “也祝你好运,善良的陌生倾听者!”女孩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说,“你的发型真的太酷了,你不介意我研究一个同款吧?”

    盛赋:“不介意,您随意~”

    “请不要喧哗!”一个工作人员从一间办公室探出脑袋提醒她们。杀马特女孩儿心虚地朝盛赋做了个鬼脸,然后直奔那位工作人员,开始了她的撞大运之行。
新书推荐: 这只小草神是俺拾的嘞 快穿:社恐宿主她不干了 开局躲神避魔,原来我是大佬啊 逍遥尘世子 这是僵约,你是认真的吗? 致我未曾谋面的青春 破天战尊 消失的天堂?游戏开始! 皇帝宠臣?不,我一身反骨! 扶桑剑心图